晚上,苏巧儿一个人偷笑着跑到傅介子的房里去,这让苏老爹又担心又欣喜,心想这小妮子莫非被窘坏了,早早地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忙拉住问了一声,苏巧儿笑着道:“将军说不让我告诉别人哩,阿爹,我回头再告诉你。”说完就撒丫子了。
苏老爹气得一个人吹胡子,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女儿还没有泼出去,这阿爹的地位便一落千丈,在女婿之下了。
苏巧儿在外面向傅介子的窗外探了探脑袋,见傅介子的眼神向她飘来,示意地一笑。
苏巧儿推门进去,大声道:“将军,我们已经见到匈奴人了,是一位年轻的译长带我们去的哩。”傅介子霍地站起,道:“好,我们这便过去。“
一旁的老译长脸色大变,手中的木杯突然掉在地上,一脸的死灰。
傅介子向苏巧儿笑了一下,转而向老译长道:“老官家,你怎么了?”老译长突然长叹一声,道:“罢了,罢了。”傅介子道:“老官家,是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吗?”
老译长仍是叹息一声,道:“老朽一个人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了,也不在乎还能活几天。”傅介子一怔,道:“老官家为何如此说?”老译长道:“使者既然知道城中有匈奴人,还请不要随意出去,我们龟兹国距离匈奴较近,所以常有匈奴使团出入,大汉与匈奴素来不交好,我们怕使者会有危险。”说完似乎害怕多说什么,忙退了出去,让傅介子一行早些休息。
苏巧儿等老译长退了出去,道:“将军,我演得好吗?”傅介子笑道:“很好,果然从老译长这里套出了话来。看来是一支匈奴的使团。”苏巧儿得意地笑了。傅介子道:“你去让陆明安排人手打探,我们找准了时机,一声不吭地全宰了他们!”
又要杀人!
苏巧儿听了脸色大变,只见傅介子脸上漫延着肃杀之气,心中的一阵迤逦也被打消散尽,全身上下一个机灵,很失望地哦了一声,退了出去。
傅介子让霍仪和乌家兄弟看守好很行李,也要防着匈奴人和自己一心思,趁着自己没有打点顺当先动手了,所以加派了人手在四击架哨,以防不测。
元通正在和苏维两人收拾房间,他们什么也不干,先把床铺好,隔老远便听见了苏维的笑骂声,看来有一场“大战”,傅介子本不好去打搅他们,但事情太过重要,他还是硬着头去将元通叫了出来,一起商量狙杀计划。
元通此时也突然神色一正,道:“不错,要震慑西域,就得使铁腕手段,这第一计雷霆手段就从龟兹开始。”说完握剑道:“月黑风高,主杀!”
第二卷 精绝玄瞳 第二十六节,龟兹国里的义庄
按照惯例,傅介子得去拜访龟兹国王,但是现在龟兹国内动乱得很,老译长一时半会儿之内很难得到上面的通传,所以只能请傅介子在巴什稍等几日,等渠犁城的局势稳定下来之后再作打算。
傅介子正好要查探自己的岳父殷九重之死,和元通商量一番之后,叫来老译长,问起了当年的情形。老译长在此做了二十多年的译长,五六年前的事情应该都知道。
老译长似乎有些忌讳,不大愿意去讲那段故事,傅介子再三相询,他才勉为其难地道:“老朽记得也不清楚了,好像是五六年前的一个冬天,一支汉朝的使者来拜见国王陛下,可是就在国王朝见的当天晚上莫名其妙地都死了,国王陛下十分恐慌,当下命人调查原因,最后实在查不出什么来,只好不了了之。”
傅介子道:“汉使团后来怎么样了?”老译长道:“国王陛下不敢得罪天国,当下收敛了汉人的尸首,按照天国的习俗火化之后送到了敦煌,还派人捎去了文书,解释了整件事情。”
傅介子见老译长脸神闪烁,似乎隐瞒了什么,道:“就这些吗?查出汉人使团是如何死的吗?”老译长道:“据巫医查实,汉人使团死于巫术,像是中了巫蛊而死,至于如何会中蛊术我们实在不清楚。”
傅介子心头一阵伤感,殷九重去了西域之后,他和殷茵时时盼着他能早日回来,殷茵性子活脱,对谁也没有去过的西域充满着好奇,想等父亲回来了给她讲讲西域的故事,结果等到的只是一场噩耗,殷九重死在西域,而殷茵,也因为匈奴侵略北地郡而死。
老译长道:“在渠犁城里,有一处汉人的义庄,是前些年一位行商花巨资修葺的,里面摆着的汉人灵位都是一些客死异乡的人,汉朝使团也在其中,使者若想要去,老朽可以引路。”
傅介子听了心头一颤,道:“真的?有劳老官家带路。”
元通感叹道:“没想到如今还能见到老哥哥,这一趟西域之行,就算是死也值了!”苏维在一旁拐了他一下,显得很忌讳死这个字。元通只是笑笑,道:“小傅啊,把剑带上,我们一起去见见我那老哥哥。”
傅介子手里的元武剑是殷九重留给他的遗物,他当然是要带着,让老译长在前面带路,现在正值中午,傅介子让陆明在此守好巴什,叫上霍仪,就他和元通夫妇再加上霍仪四个人,再带上一队十余人的侍卫出行,正要走,苏巧儿跑来赶路,红着脸要跟着去,傅介子大为奇怪,道:“你去干嘛?”
苏巧儿咬着嘴唇道:“他是殷茵姐的父亲……”说话的声音如同蚊蚋一般。苏维知道她的意思,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元通此时却出奇地正经一回,道:“那就一起去吧,多个人去就多分阳气。”霍仪看了看苏巧儿,显得很失落。
老译长令人准备了一辆倘蓬马车,自己在前面架上,傅介子见他年纪有些大了,把他拉到了中间坐着,自己在外面去驾车,按老译长所说,约走了半个时辰,来到渠犁城西的一处较为晦暗的山丘角落,果然见到一处汉式的楼阁,说不上很阔大,但也显得宽敞,只是这位建庄的行商明显不懂得风水,先的地方有些不对。
老译长先下马进了义庄,过得一会儿,里面突然歪歪斜斜地跑出来一个汉人模样的男子,看上去有五十往上的年纪,胡子眉毛早就已经全白了,脸色显得很苍白,明显是个病人。
这个老汉人显得很激动,说话的声音也有些抖了,傅介子听他的声音应该是酒泉、张掖一带的人。
老人问起了傅介子的身份,傅介子道:“死去的元武真人是我的岳父。不知老人家如何称呼?”老人道:“我姓白,名福,是酒泉人,很多年前便开始在西域道上做起了买卖,后来三个儿子和商队都莫名其妙地死了,连个尸骨都找不到,小老儿就在龟兹住下了,找儿子们的下落,六年前,元武真人来到龟兹,曾在舍下休息,他帮小老儿算了一卜,小老儿便在这里找到了儿子们的尸骨,但已经深埋地下,同时死去的还有大批汉人。过了几天我去拜谢元武真人,不想真人已经遇害了,哎,小老儿一生没有什么可追求的了,所以就在这里盖了间义庄,为那些死在龟兹的汉人超度。”
傅介子听了对他不由肃然起敬,道:“福伯,你就一个人住在龟兹这么些年吗?”白福道:“正是,小老儿的一家人全死了龟兹,回酒泉也没有什么意思了,就是这里住了下来。大人,你要见真人的灵位就在里面。”
傅介子听了心头一动,忙和元通、霍仪进去,苏维拉着苏巧儿走在后面,进了义庄,果然见里面密密麻麻摆了足有一百多个灵位,“大汉元武真人殷九重之灵”的灵位排在正中间,一旁几个姓白的灵位依次排着,看得出来是一家人的族谱,另一边则是和殷九重出使时的一些汉人名字,但还有一些无名氏的灵位,大概是某些不知名的人死在了这里,白福将他也摆了起来。
傅介子向灵位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又特意向白福要了一套全的拜祭道具,上香、烧纸、洒酒。傅介子的心情降到了极点,殷九重和他亦师亦友,而且又是殷茵的父亲,两人之间的感情比之父亲不惶多让。
元通、霍仪也纷纷拜了起来,倒是元通酒脱一些,和殷九重的灵位说着一声不咸不淡的话,苏巧儿也乖乖巧巧地陪着傅介子跪在一边,傅介子做什么她做什么,这让苏维想笑又不敢笑。
傅介子再向白福问起了殷九重的死因,白福道:“这个龟兹国一直没有给出一个确切的说法,那天小老儿赶到的时候,龟兹人已经火化了汉人的尸体,不过据小老儿猜测,只能是匈奴人下的毒手。如今匈奴人还在渠犁城中,大人你也要小心一些,这些匈奴人杀起人来从来不手软。”
傅介子听了拳头一紧,道:“福伯你说清楚些。”
白福道:“那年正好有大批的匈奴在城中,小老儿也是听城里的百姓说起的,当天晚上一批拿着血壶的匈奴人大摇大摆地来到了巴什之中,第二天就发现了死人。这种事情龟兹百姓不敢说,所以后面巫医定案为中了尸蛊而死,死因不明,事情不了了之。”
傅介子在还没有进龟兹时便已经先入为主地这么想了,现在联系白福的说法和龟兹国的动向来看,此事可能性极大,龟兹急着焚烧尸体便是最好的证明,汉人在龟兹境内被匈奴人所杀,龟兹国有苦难言,汉朝得罪不起,匈奴人也不敢得罪,所以只好来个不了了之。
元通听了有些恼怒,道:“老哥哥你怎么就不给自己算上一卜,这些匈奴贼子,我们迟早要报这个仇!”白福道:“真人在之前已经算到了危险,好像是用三枚铜钱算的,小老儿还曾劝过真人,真人说国事为重,还是进了城。”
傅介子听了大为伤怀,想到殷九重的仙风遗骨,不由喟然。
过得一会儿,霍仪道:“师傅,血债血偿,既然是匈奴人下的毒手,我们事不宜迟,这便去宰了那一帮匈奴使者。”傅介子红着眼,道:“就是没有我岳父的仇,这帮匈奴人也绝不允许活着离开龟兹,现在探明了地方没有?”
霍仪道:“陆大哥派的人还没有探到具体的地方,等一有回音我们便可以行动。”
傅介子嗯了一声,道:“让我们的人准备好,只等一声令下。”白福听了一会儿,问道:“大人是要找匈奴人吗?”
“正是。”傅介子不经意间地应了一声。
白福道:“可惜今天匈奴使团已经离开了渠犁城了。”傅介子大惊,道:“什么?离开了?”白福道:“是的,今天早上天还没有放亮,匈奴使团便由大都尉丞的军队护送着出了渠犁城往北去了。”
傅介子霍地站起,转身出去问老译长,道:“老官家你是接到了上面的命令,让我们暂留在巴什中的吗?”老译长有些尴尬,道:“老朽没有接到过这种命令,只是听上面的命令。”
“那么,今天早上匈奴人离开,可是老官家你昨晚向上报了信了的?”老译长叹息一声,道:“上下通传,是老朽的职责所在,请使者见谅。”傅介子听了有些怒火,既然由大都尉丞的军队送出了城去,那么现在追是来不及了,看来龟兹是害怕汉人与匈奴人起冲突,所以有意延误了汉人入城的时间,让匈奴人离开之后再接汉人进城。
果不然,这话才说完,便有龟兹小校来见老译长,说是国王陛下已经接到了老译长的通传,“立刻”请汉朝的使者进宫。
傅介子暗笑这场戏演得好不失败,但是事情已经成了这样他也不好说什么,当下再次向殷九重的灵位拜了拜,带着众人回巴什,他和元通、霍仪整装束服,由小校的带领之下入宫去见这位“迫不及待”想见自己的龟兹国王。
第二卷 精绝玄瞳 第二十七节,蒲犁国,汉与太阳神的儿子
龟兹国王是个四十多岁的胖子,眼睛坏了一只,戴着一个黑眼罩,看上去如同加勒比的海盗,接见傅介子的人远不只国王一人,足足有百人上下,是在龟兹最为正式的朝堂之上,相与楼兰,龟兹国要显得气派许多,但除了国王以外,主要主事的还是大都尉丞,而什么辅国侯、却胡侯,相比之下权力要小了许多。
傅介子因为不懂龟兹的语言,所以说起话来显得很吃力,得说一句让老译长翻译一句,但看得出来,整个龟兹国的人都是如临大敌一般,显然是对汉朝有着莫大的恐惧。傅介子出使大宛时,汉帝曾言明要他走楼兰、龟兹一道,顺便责备这两个国家,劝他们与汉修好,不得与匈奴为伍,傅介子此时照实而言,龟兹国王显得有些不能对答如流,倒是大都尉丞,一个回答了所有刁钻的问题,这让傅介子想到了昭帝和霍光,皇帝没有什么水平,顾命大臣一力掣天。
龟兹国王表示愿意归服大汉,并且问起了汉军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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