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来。
傅介子道:“却胡侯府在何处?”大臣道:“距离此地一条街,与神王府斜对门。”傅介子立时明白了,神王府距离北大营很近,而且辅国候就住在神王隔壁,国王对神王到底是不放心,安排了却胡侯在此,有什么风声可以早些知道,自己搬过去便方便要紧时商议,当下道:“好,就搬过去。”
汉人军士是常年行路之人,所带的行李可以随行随走,惟一不好的就是彩礼,现了眼的财物总是容易被人盯上,傅介子安排人重点保护,一路护送前往却胡侯府。
楼兰城不大,汉人军士刚抬脚便到了,约只有里许的距离,到了却胡侯府傅介子才发现,这里是楼兰城中最繁华的地段,不但神王府、辅国候府、却胡侯府,包括朝中许多大臣的宅院都在此处。
这一切安排好后,车护将军请傅介子过府去商议守城的事宜,关于战争,他既不了解又好奇,要学的要问的很多,回到府时已经是黄昏了,苏老爹不知在哪里听得了风声,乐呵呵地跑过来贺喜。
傅介子知他是来看女儿的。
苏老爹是一贯的大嗓门,见了傅介子大声道:“傅将军,恭喜你在楼兰升大官儿了,真他娘的给咱们汉人长足了脸。咱老苏是个泥脚子,这回还是头一次进了候府,哈哈……”
傅介子笑了一下,道:“苏先生过奖了。现在城门开不了,还得烦劳苏先生还得再呆上几天。”傅介子怕苏老爹还要说走的事情,索性先开口把话堵死了,不料苏老爹却全然不提走的事情,打了个哈哈,笑道:“傅将军言重了,咱老苏在醉月楼备了几杯小酒,想请将军赏个光。”说到这儿又打了个哈哈,道:“将军搬到了却胡侯府,倒与咱老苏成了邻居,将军说话便到。”
醉月楼就在候府旁边,只是朝向不同,傅介子一时没有注意到,听苏老爹一说果然是那么回事。到了晚上左右无事,傅介子便爽快答应,苏老爹笑道:“不妨请霍小将军和赵、陆两位将军也一同赏个光?”苏巧儿见傅介子答应了,正高兴着,听苏老爹说漏了个人,忙道:“还有乌大哥他们。”
傅介子想到时局紧张,道:“现在不太平,而且刚到此处,分不开身,我与霍仪前去,余下人等轮番值勤。倒是有劳苏先生把兀难长老一同叫过来,商议些事情。”
苏老爹面有难色,道:“不瞒傅将军,咱老苏这几天一直没有见过长老,就连阿里西斯这小家伙也不知哪儿去了。”苏巧儿道:“是啊,我好久没有见到阿里了。”
傅介子不由一愣,道:“会不会在太阳神庙?”苏老爹换了口粗气,道:“也不大像,神庙离这里不远,纵使长老不来,阿里这小家伙也会来看看巧儿。想必是有什么事情给耽搁了。”
到了醉月楼,苏老爹早已经让贾长老和阮娘准备了酒席,大部分是楼兰的特色菜,也有部分是大汉的口味,阮娘对苏老爹眉开眼笑的,傅介子看在眼里,不明白这苏老爹到底是哪儿吸引了这个阅人无数的风骚老板娘。
苏巧儿也知道阿爹和阮娘的关系,但她女儿家也不好意思说,只是红着脸给傅介子斟酒,装作没看见一般。傅介子从到了楼兰就没有消停过,此时大战在前,他反而心静了下来。这么多年了,他经历过无数的大战,早就已经习惯了军旅的生活,大军压阵而方寸不乱。换句话说,在政治上他是个庸手,只有到了战场,才是真正属于他的天地。
难得一天平静。
谁料酒饭刚开始,赵雄突然从外面赶来,神情极为紧张,附耳道:“匈奴兵已经到了,车护将军在候府求见。”
“匈奴兵到了?”傅介子心头猛地一震,暗道:“来得好快!”
傅介子霍然而起,喝道:“去城头。”苏老爹有些懵头,扯着嗓门儿道:“傅将军,出什么大事了?”傅介子顿了一下,心知此事转瞬间便会轰动全城,索性告诉苏老爹:“匈奴兵到了。”
苏老爹脸上的肌肉抽搐一下,失声道:“这么快?咱们的货……”他习惯性地担心起货物来,但话说一半就恢复了过来,将碗重重地一掷,喝道:“该拼命了!傅将军,你自便。”苏巧儿脸色一下子全变了,愣了好大一会儿才道:“傅将军,你,你……我……”她一着急也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憋了一大会儿,道:“我陪你去……”
傅介子眉目紧收,冷声道:“你湊什么热闹,给我在这里好好呆着。霍仪,去见车护。”苏巧儿被他吓了一跳,缩着脑袋不敢再说话,习惯性地看着苏老爹求主意,苏老爹狠狠地睕了她一眼,示意她不知轻重。
出了醉月楼正要往回却胡侯府,车护将军已经赶了过来。
“匈奴兵有多少?到了什么地方?主将是谁?”傅介子劈头一叠连声地问道。
车护将军没有经历过阵仗,听了竟然一句也答不上来,只是道:“已经到了万窟山,一个时辰能到。”两队汇合之后也不去候府了,径直赶往城上。
“神王府有动静吗?”
“已经派人去通传神王和陛下了,我们现在怎么办?”车护将军前些日子学的兵法全然忘在了脑后。
“探,再探再报!”傅介子很快便冷静下来,他找不出自己哪里估算错了,按常理,匈奴骑兵根本不可能在三日之内赶到。
车护将军急道:“要不要燃起火油准备?”他最为倚重的便是火油。
傅介子见车护心急轻率,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道:“不可自乱阵脚。先探再战。”车护将军得令,又派出一批探马前去察看。
城头。
夜风猎猎,一轮孤月似乎被拉得有些扁了,楼兰的天空却显得格外莹亮,一如傅介子此时的心境。苍莽、肃杀、而又静得异常。
整个楼兰城在大漠之中显得格外孤单,银辉照顶,落下一小团影子若影若现,楼兰城中人头撺动,如暗流在奔腾呼啸。国王、王后、安归、尉屠耆、姬野、百官大臣纷纷赶到。
傅介子不由大为皱眉,这里是战场,不是赏花厅。
国王声音有些*,令传译道:“使者不是说匈奴兵最少也要七八日方能到吗?汉朝的军队呢?”傅介子突然意识到再让国王说下去会有多么危险,当下喝道:“陛下慌什么,不过几个散兵游勇出来鼓躁一阵罢了。”
国王怀疑道:“使者有多大把握?”
傅介子向王后示意一下,道:“请陛下放心,些许竖子不足为虑。还请陛下下令安抚城中百姓的情绪,着两位王子调用兵力五百于城中维持治安,敢有妄意造谣生事,制造混乱者,就地处斩!”
国王听了身上寒意直冒,有些犹豫不决,傅介子正色道:“攻伐守战,讲究天时、地利、人和。楼兰城占尽天时、地利,其弊在于人和。只要我们站住阵脚,方寸不乱,纵使来十万大军,成败之数亦未可知。”
王后却沉吟不语,看得傅介子心里面暗暗着急,若是王后心志一动摇,事情就真正坏了。
车护将军见国王摇摆不定,上前道:“陛下,匈奴兵打来,城中百姓定然恐惶不安,还是早些派人安抚才是。”国王这才下令:安归带秃鹰卫士三百人在城中安抚人心,尉屠耆持护城中治安。
过得许久,夜空之中突然一阵轻响,跶跶马蹄破空而来,声音越变越大,如银瓶乍破转瞬间回响在楼兰城头。
“是匈奴兵?”国王看不清楚外面的情况,忍不住试探问道。此话一出,楼兰城头陡然现出一片弓弩拉满的声音,无数的箭镞直指城下,就等一声命令。
“十三骑,”傅介子凭声音听出来人的多少,道:“是我们的探马。”国王大为松了一口气,急道:“快开城门!”
不多不少十三骑呼啸而至,在楼兰城门口强按马辔,随着马儿人立,带出一阵马嘶之声,给楼兰城平添了三分军戈之气。
“报都尉,匈奴兵五千到五千五百人,已经在三十里之外,暂栖马儿盹绿洲,装备不明,多是乌孙马,有连弩,看旗帜是左贤王部,不知主帅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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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千兵?”傅介子经车护将军一翻译,倒是有些意外。“可曾探明,百里之内有没有发现其它援军?”
探马道:“小将只在马儿盹发现五千匈奴兵,约有三千精骑,不曾见到其它援军。”车护将军道:“还有探马未回,想必很快就会有回音。”傅介子定下心来,暗自猜测其中的意思。
国王听只有五千兵马,神情也缓和了许多,大概也知道,一般的,守城之军足可以一敌五,匈奴五千兵马只要不像二十年前七百汉人打匈奴那样用奇袭,楼兰国还是能顶住的,而且还有大汉的援军未动。
傅介子趁着这个机会道:“陛下日理万机,军国之事交付将军便是,陛下还是请回宫等候佳音。”国王显然不想离去,担心道:“孤王不放心,还是在此守着,有什么消息也可以早些知道。”
傅介子知道国王是个没主见的人,在关键时该可能会坏了大事,听了不悦道:“陛下是一国之尊,便该拿出一国之尊的威严来,做到真正的运筹惟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战场之中,刀箭无眼,若使陛下有任何闪失,这楼兰国不就散了?”
国王仍是沉吟不决,王后道:“陛下,虽然有五千骑兵,但我楼兰国有兵力一万囤于坚城,段不会有什么事情,陛下还是请回吧。”姬野、车护也纷纷要求国王连同百官一并退下。国王宽心不少,带着百官离城。
姬野开口是一嘴生硬的汉语,道:“傅帅,现在怎么办?”傅介子沉着道:“等。”姬野有些憋屈地撇过头去,道:“我去安排加派人手守城。”傅介子喝道:“慢着。传令下去,自今日起,择良马千匹,以豆米喂食,择善骑射壮兵两千人*蓄锐,轮番休息,随时待命,违令者,斩!”
“传令,守城将士严守阵地,敢有临阵脱逃者,斩!敢有不听军令妄动者,斩!敢有扰乱军心者,斩!”
姬野蓦然感到一阵杀气,神色也正了许多,抱拳吼道:“得令!”
“传令,拒马、城壕、绊马索到位。”
“传令,探马严密监视,十里一报,不得有误。”
傅介子一一传令到位,车护将军唯唯诺诺,也一一受命,安排下去。
这时,乌家三兄弟带着十多个汉人军士赶来,陆明留守候府以备不测。傅介子道:“你们到这里来干什么?”乌候看了两个兄弟一眼,道:“头儿,我们在候府呆着心急,到城上来帮帮忙。”
傅介子顿了一下,道:“让陆明带五十汉军过来,你们回府留守,任何人没有我的手谕,不得进府。纵使是苏老爹和国王等人,一概不许。”乌候有些不大情愿,正要开口,傅介子一拔宝剑,冷声道:“若是彩礼丢了,你们也就不必来见我了。”
乌候吃了一惊,忙应命折了回去。傅介子想了想,乌家兄弟太过憨实,机变不足,道:“霍仪,你也回去。仅凭乌候他们怕是不大妥当。”霍仪断然道:“师傅,你是担心我的安危吗?我小心些没事的。”霍仪是大将军的儿子,大将军是自己最佩服的人,他的儿子说什么也得保护周全,上一次自己托大差点儿出了大事,傅介子现在想来还心有余悸,再加上他与霍仪相知甚多,用霍光的话说,子不类父,霍仪不喜欢打仗,也不贪恋权势,在寻常人眼里,是典型的“没出息”,这种场面还是让他回避的好。
于是道:“你既请求出使西域,便该知道我们的任务。这其中孰轻孰重,你心中该有个方寸,这里不过是顺便走个过场。”霍仪愣了一下,拱手道:“好,我回侯府。师傅千万小心。”
傅介子轻松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别忘了,师傅我是战场打滚过来的人了。”
月影在不知不觉中被拉长,一个时辰差不多过去了,这一个时辰却过得无比漫长,车护将军额头上竟然有了汗珠,在夜风之中凝成了小冰*,姬野木然看着前方,似乎要将夜色看出个窟窿,楼兰城头弥漫着从未有过的杀伐气息。
“报……”又有一骑直扑城门,嘶声力竭的声音拖得绵长,马匹在城门口一堵,竟然将探马直摔下来。
傅介子从声音中听出了异样,忙道:“快扶他上来。”
探马被带了上来,身上中了三箭,一箭在大腿,另有两箭都在背部,鲜血已经染红了衣襟,在冻风之中凝成了血块,探马气自己奄奄,命悬一线。车护铁青着脸,将探马扶住。
“匈奴骑兵已经从马儿盹出发,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