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使者刚来之时便要求捉拿汉人使者,国王不敢得罪汉朝,所以没有答应,匈奴方面一直逼得紧,他这个国王也当得十分窝囊。当时耿虎这个国舅爷也来给他下了命令,这汉使绝对不可以动,而且也要求捉拿匈奴使者,他堂堂一个国王,被逼得里外不是人,整天忙着两边调和,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没想到,两边的使者自己耐不住先动了手,这样他倒是落了个干净,但人却是在自己地盘上面杀的,这擦屁股的事情还得他去做,而且他如何不知,这其中有王后的份儿。王后是他的王后,要是让匈奴人知道,自己的国家只怕要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此时龟兹使者一提起,国王心里面便炸开了锅,知道这使者必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更要命的是,龟兹国投靠了匈奴,相当于匈奴的耳目,这无异是匈奴人在质问。国王是曾留质匈奴的质子,对匈奴有着极大的恐惧,虽然这些年匈奴被打跑了,汉朝在原匈奴地界建立敦煌、张掖、酒泉、威武四郡,可是他内心里面对匈奴的畏惧却从来都没有减少过,特别是匈奴人的战马强弓,让人至今还心有余悸。
“孤王也是刚得到消息,正派了人加紧盘查。我楼兰国与匈奴一向交好,出了这种事情孤王定然会仔细追查此事。”楼兰是个小国家,国王也就差不多算个县令,所以并没有太多的威严,此时心中发虚,这一国之君的形象也全没有了,暗自擦了把额头的虚汗,盼着不要让匈奴找上麻烦。
王后见国王被这个使者逼得急了,冷哼一声,道:“使者可知日前在楼兰境内还发生了一件事情?”
“哦?”龟兹使教师不知是真不知,还是故意作作姿态,道:“贵国境内一向清平,还会有什么事情?”王后扬声道:“就在日前,匈奴使者狙杀了几名出使大宛国的汉使,又有一名使者在昨夜去逝,大汉使者此时正在料理丧事,想来中午时分会到。”说到这里,王后顿了一下,道:“听说,几年前在龟兹境内有一支汉人使团被杀,等会儿汉使到了,说不得还要向使者打听打听。”
龟兹使者脸色略微一变,讪讪笑道:“有这回事么?在下可记不清了,这几年精绝国和咱们有点儿过节,打了几年的仗,我龟兹境内也不太平,实在不知是哪条道上的朋友干的。”
精绝使者霍然而起,责问道:“使者不要信口雌黄,谁都知道我精绝国与汉朝通好,这等不愉快的事情,自然是不会做。”龟兹使者阴冷笑道:“本使何时说是你精绝人干的,汉人使团所带财物价值连城,使者不要忘了,这山贼土匪流氓强盗,哪一路都干这一营生。”
精绝使者大着嗓门儿道:“只怕还有匈奴的爪子吧?”
国王听精绝人敢如此称呼匈奴使者,心头不由猛然一惊,既而又暗叹不已。精绝国地处昆仑山地界,地域广阔,国富民强,而且与匈奴千山万水相隔,又与汉朝相去甚远,没有这两个大国的威胁,也不怕两国威胁,而自己楼兰,小国寡民,地处大国之侧,不管是哪个国家的使者要通过,他都要忙着招呼,当真是不甚其烦,而且两边的大国都得罪不起,一个不小心,里外不是人……
想到这儿,只是感叹时势比人强,国王和众人坐得隔了一段距离,对王后小声道:“王后可知精绝国是否拜过教?”王后笑道:“陛下忘啦,精绝女王自己就是一教之主呢。”国王哦了一声,道:“孤王糊涂,精绝女王就是瞳教之主,会巫术,当然不会拜别的教了。”
王后道:“不错,这拜火教在西域权势太大,陛下总是不愿让他牵制自己,听说在西极一个国家,拜火教还曾打过战,废除过国王。”国王叹道:“若非因为匈奴的原因,孤又如何会拜这个教。”王后眼中闪过一丝的笑意,道:“陛下何不学精绝女王的?”国王一愣,道:“王后你说什么?”王后道:“精绝女王能名正言顺地拒绝拜火教,正是因为精绝国已经立瞳教为国教,若是陛下能也立一个国教,那么拜火教又能怎么样呢?”
国王愕然道:“我楼兰国哪里有别的教派?”王后道:“楼兰没有,可以到外面去请嘛。”国王发现今日的王后有些奇怪,这些奇思妙想她以前是想不出来的,狐疑道:“去请?”王后道:“楼兰境内没有别的教派,但是精绝有,大汉朝也有。只要国王去请,这等好事情任谁都会来的。”国王听了有些兴奋,毕竟,没有哪个国王想拜一个可以废国王的教会。
王后道:“陛下大可去请瞳教进楼兰,只是……精绝女王是瞳教之主,若是陛下拜瞳教,就低了精绝女王一等,这样对陛下的威名有损。”国王颔首道:“王后所言甚是,孤不能坠了楼兰的国威。”王后道:“那么,陛下何不去请大汉朝的道教入楼兰?”
国王面有讶色,道:“王后说什么?”
王后道:“陛下不愿拜拜火教,原因是因为拜火教干涉皇权,而且勾结匈奴和西域众国,迟早会凌架到陛下之上,这对陛下很不利,可是若找一个不干涉皇权,又与这些西域国家互不干涉的教派呢?这样既可以名正言顺地拒绝拜火教,又没有招狼赶虎之忧。”国王道:“那样孤王自然可以高枕无忧。”王后道:“陛下所想,与大汉天子所想相同。”
国王听到大汉天子的名声,脸色陡然间变得十分严肃,他心里面虽然怕匈奴人,但这些年以来,汉朝打败匈奴,攻打过楼兰、姑师,远征了大宛,他这个国王也是在父皇被汉人抓了之后他才归国继位的,而汉人攻打楼兰,竟只用了七百人!
他没有亲身经历过那一段历史,但是也知道了汉人的厉害。在匈奴境内他吃遍了苦头,对匈奴人全无感情,对汉人也同样是没有好感,但政治就是政治,是容不得私人感情的,他是投靠匈奴还是投靠大汉,全得用时势来说话。
此时听到王后说起自己和大汉天子所言相同,不禁问道:“大汉天子如何想?”王后道:“大汉天子拜道教为国教,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道家之人对权力不争夺,他们讲究个人修养,所以可以延年益寿,长生续命,得道飞升。”国王来了兴趣,暂时将使者们凉在一边,让他们自己聊,问起了王后道家的事情。
王后给国王讲起了道家的事情,像什么三官、四御、四值功曹、六丁六甲、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这些国王并不能一下子就理解,毕竟文化的差异太大了,倒是什么白日飞升,羽化成仙的事情,国王虽然不懂,却很有兴趣。
听罢,国王叹道:“大汉天子能得道家,实乃天赐,王后可有办法请来道家方士?纵使不能拜教,求得一二良方也可。”王后道:“此事不得,陛下正好有此机缘。如今的大汉使者便是道家之人,而且拜火教在大汉传教被赶了回来,可见拜火教在汉朝那里也不受欢迎,若是陛下相请,汉朝的使者定然会来。”
国王哦了一声,道:“如此重要之事,王后如何不早些言及,只是此时还来得及么?”王后暗叫惭愧,这办法正是傅介子告诉她的,就连刚才那些道家的天罡、地煞之类的事情,她也是临时背的,如何早日言及。
就在这时,一执火郎轻飘飘地走过来,对国王微微欠身行了个礼,道:“陛下,正午时分已到,该行大典了。”国王哦了一声,道:“这么快?再等一会儿,还有许多使者没有到呢。”龟兹使者道:“陛下,正午是拜太阳神的时候,误了时辰,是对太阳神的不敬,会带来惩罚的。”
这时众拜火教徒纷纷向太阳神祈祷起来,嘴里面唠叨着教义,声音直冲云霄,顶礼膜拜的姿势一致,比之楼兰的军队,还要整齐一些。众拜火教徒行完大礼,齐声道:“请陛下祈福。”说的竟是楼兰语,国王知是有人先前预备好的,这些拜火教徒,有许多人并不懂得楼兰的语言。
国王被赶鸭子上架,眼中闪过一丝的愤怒,不得已慢慢走上了圣火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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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后有些急了,国王虽然对道家心动,但毕竟只是这短短一刻,要打败拜火教数年的影响,仅凭自己几句话是办不到的,可是大汉使者怎么还没有来?
灵泉长者自今日起使是楼兰的大明尊了,按照火教的规则,他得沐浴更衣,不得沾惹尘世的肮脏,必须寸步不让地在圣火坛祈祷三日,所以这拜教的一切杂事便由星圣女来主持了。
拜教是一个极为复杂的过程,首先是净体净言,在正午时分祭拜火神阿胡拉?马兹达,然后是祭水神阿娜希妲,再集依次是六位从神,而且每个神一天之内得拜三次,所以这拜火大典大三日之内是无法完成的。星圣女担心夜长梦多,擅自作主将大典压在了一日之内,只是拜了阿胡拉和水神,而至于另外的六位从神么,对不住,姑奶奶今儿个就先不侍候你老人家了。
国王到底还是拿出了一国之君的气度来,大步走上圣火坛,对星圣女道:“圣女,可以开始了吗?”星圣女听旁边的人一转译,用波斯古语道:“请祭品!”执火郎应下,带人摆起了牛头、马头之类的祭品,不同的神有不同的祭品,这六位虽然没有受人祭拜,但好歹也算个神,星圣女还是将他们喂饱了,像植物神的祭品则是一种叫作“豪麻”的植物,肉厚*,可以酿酒。
众拜火教徒嘴里面又开始叨唠着经文,拜起了阿胡拉,而对于国王,他们却并不怎么上心。
国王见了微微有气,在这众多使者的面前,拜火教竟然不给他一分半点的面子,这让他这个国王怎么说也有些憋屈,这拜火教还没打入楼兰便是如此,若真让他们得了实权又会怎样?国王不由瞟了王后一眼奇Qīsūu。сom书,他和王后二十年的夫妻,心中的忧愁,只要一个眼神,对方便能明白。
王后对拜火教本来没有什么过节,至于什么文化差异,她也管不着,之所以反对拜火教入楼兰,初衷便是为了国王着想,这二十多年的感情培养,夫妻之间伉俪情深,已经不再是两国之间的政治婚姻这么简单,她也明白国王的心思,所以在楼兰对匈奴和大汉的取向上,她也没有强加干涉,此时国王的心思她再是清楚不过,当下暗自派人出去请大汉使者前来。
这时,星圣女已经将一切都打点好了,圣火坛上面的烈火更盛了,拜火教徒打开太阳神庙的各个卡子,楼兰城中的百姓足有上万人来到了太阳神庙,本来显得极为广阔的圣火场此时却拥挤不堪。各国来的使者也都请到了圣火坛的前面坐下,灵泉长者开始宣读拜火教的教义,讲厚行、厚生、祭火、祭水之说,讲拜火教的礼仪和*……
这时,太阳神庙外突然间飘来了滚滚浓烟,不少人开始议论纷纷。在拜火教教义之中,水、火、土三者是极其神圣的东西,用水清洗污秽是不能接受的,用火焚烧不洁之物是不能原谅的,人死不能下葬,须放在*台上任由飞禽啄食,剩下的骸骨另装在石壶之中,称之为“*”。就连圣火坛燃烧的烈火也是从地下引来的神火(即天然气),这种火没有烟气,是最为圣洁之火,所以拜火教在有神火的地方才修建太阳神庙。
此时有人公然在外面放火,而且浓烟滚滚,这分别是在有意挑衅了。灵泉长者正在宣读教义和信仰,教义还没有读完,外面便有人在做相左的事情,这不是在打了自己的嘴巴吗?有不少好事之人就开始起哄了。
这浓滚之中还带着焦味,一闻便知是在烧什么不洁之物。星圣女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她一生信教,对这些东西看得比世人要重了许多,当下起身下台,带着卫队出去查看。王后向国王使了个眼色,也匆匆忙忙地赶了出去,一则主持局面,二则有心看看热闹。
太阳神庙之外,汉人使团围着一处熊熊燃烧的大火,遂成的尸体已经全都被火焰吞噬,滚滚的浓烟顺着风飘向太阳神庙里面。傅介子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而霍仪则像霜打的茄子,没精打采的。星圣女见是傅介子一行,脸色顿时又是一变,本来有些轻浮的眸子立时变得深遂起来,脸上的怒意也都收敛了进去。王后性子较直,在宫廷里生活了这么多年,虽然也学会了政治权谋,但本性却没有怎么变,见了傅介子也有些错愕,道:“使者,这是怎么回事?”
傅介子冷冷地扫了星圣女一眼,道:“期门郎遂大人已于昨晚逝世,这异国他乡的,在下只能将其火化,然后带回大汉去。”星圣女双手敛在背后,一脸平静地看着傅介子,好像这事与她没什么关系一般,而旁边的一个执火郎却忍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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