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介子笑道:“这个倒确实是乌孙人,乌孙人与大宛人有很大的区别,我们看得很清楚。”
“哼,见识短了不是!”潘幼云一脸的不以为然,道:“长得像乌孙人就是乌孙人?你看我像汉人么?”
傅介子怔了一下,强自打趣道:“像一个妖冶的汉人媳妇儿。”
“呸,跟你说正事呢。”潘幼云显得很玩味。
傅介子神色正了正,道:“你本来就是汉人嘛。”
潘幼云道:“可是我不这么觉得。以前我只觉得我是敦煌出生的人。至于我是汉人还是匈奴人、抑或敦煌人,我一点都不在乎。”说到这儿又道:“这些是你们中原汉人无法理解的。这里的人除了大宛和大夏,别的多是游牧之人,没有你们那么重的乡土意识。这些人是乌孙国的人不假,但是未必就为乌孙国着想。他们想的只有生存,再进一步就是权力和财富。”
傅介子似懂非懂,道:“你是说,他们杀我们是有其它的目的?”
潘幼云笑道:“你这孩子脑袋还能使。”傅介子报了一个横眼。
潘幼云道:“你想,在西域这边,什么人跟你们最有深仇大恨?”
傅介子道:“那当然是匈奴人。”潘幼云道:“不错,这些人极有可能就是匈奴人。当年,武帝在世之时曾下嫁细君公主给乌孙昆莫猎骄靡,以求联姻。后来匈奴怕乌孙国反叛,也将一个匈奴的公主嫁给了猎骄靡。细君死后,武帝又派了解忧公主嫁到乌孙,后来军须靡死后,按乌孙的习俗,解忧公主又嫁给了军须靡的儿子翁归靡。一个女人嫁了父子两代人,在这西域是件稀疏平常的事情。就你们汉人忌讳多……”
跑题了,傅介子知道她在极力说服她自己,因为苏老爹的事情是她心中的一个死结。
傅介子不愿意再提起这件事情,道:“这事跟匈奴公主有关系?”
潘幼云道:“你别忘了,在翁归靡那里,解忧公主只是个右夫人,尊贵的左夫人便是匈奴的公主,在乌孙国,解忧公主的话可没有她的份量重,如果这批乌孙人是她的属下,那么攻击你们岂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傅介子心头顿时恍然,如果这批乌孙人真的是匈奴公主的部下,那么一切都可以解释了。但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汉朝与匈奴、乌孙的形势则有些微妙,汉朝隐隐处在不利的地位,现在汉朝的优良军马多是出自乌孙,如果让匈奴的公主坐大,那么以后的局势就很难说了!
傅介子正想着这些事情,潘幼云却无头无脑得道:“喂,我想解忧公主应该快四十了吧,听说是一个令整个乌孙男子都流口水的美人儿呢。”
第五卷 龙马天下 第三十节,汉使常惠的到来
解忧公主。
傅介子心中突有所动。
当然了,他心动的不会像潘幼云所说是因为那是一个迷死人的美人儿,而是出使的任务。这一次出来联络大月氏未果,剿灭匈奴的事情就悬了,他的心里面一直都空落落的,如果能够向乌孙求兵,那么……
“哟,一说到美人儿你就丢了魂儿了?”潘幼云无比鄙视得看了傅介子一下,道:“人家现在都黄花都黄了,你老先生就别惦记着了。还是早点儿想想天马的事情。”傅介子呵呵笑了一下,他知道女子吃起醋来,千万不能和她争,也不能和她讲道理。当你决定和她讲道理的时候,你已经就已经输了一半。
“天马已经捉到了,有什么事情?”傅介子不动声色得把话题扯回正事上。
潘幼云道:“这么好的天马,你觉得大宛人真的就甘心送给你了?”
傅介子一怔,道:“这难道还有假?国王都下了文书了,量这城主也不敢做出什么勾当来。”潘幼云又鄙视得看了一下傅介子,道:“有备无患。我看哪,这个城主看似人畜无害,实则心思缜密得紧,咬人的狗不叫,你还是提防着点儿吧,如果可以的话,先把天马弄出城去。”
傅介子想了一下,心思便动了,也觉得这样很危险,道:“只是此时怕是晚了些。嗯,我派人追上去,先把天马弄出城去。”傅介子刚才还觉得事情稳妥得紧,现在一下子又紧张起来了,连他自己也感觉到女人的“枕头风”吹起来,实在太厉害了。
潘幼云掩口偷笑道:“我已经跟元通这贼道士和葛妮亚说过了,你就放心吧。”
傅介子不由有些生气,道:“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和我商量一下?”潘幼云哼道:“这不是与你商量来着!再说了,我也是临时才想到的。呃,我回来缠你可不是吃那个女刀客的醋,是有正事的。”
“借口!”傅介子听他这断断续续的语气就知道她在撒谎。
潘幼云哼哼两声,不再分辨,道:“我们是不是回到纳伦城之后就回去?”
傅介子道:“这事可不那么好办,有许多公文要处理,我想少说也得一个月。而且也要把马养肥些再赶路,这一路赶过去,如果马不行的话,会一路损失很多的。”潘幼云吁了口气,道:“那敢情好。最好是多待几个月了再走。”
“这是为何?”傅介子不明白。
潘幼云有些生气得横了他两眼,不加理会。
等到赵雄等人把坑挖好,傅介子以道家的法术做了个法,安排骸骨下葬。众汉军都显得很悲怆,在这里停了好久都不肯离去。毕竟是一起打了多年仗的兄弟。约就这么过了一个时辰,阿奢德派了一支小部队过来找他们。
与阿奢德的部队汇合之后,阿奢德带来几具死尸,看这样子是大宛人,不知是何许人。阿奢德让人就地埋了,傅介子却心中突然一动,感觉到这几个死人中,很可能就有玉吉儿的丈夫。
说了这个之后潘幼云便骂了,道:“你这人心地怎么这么黑暗啊,人家丈夫只是出去了没有回来,你怎么就咒他死呢,嗯嗯,莫不是……”
傅介子横了她一眼,潘幼云讪讪将后面的话缩了回去。
阿奢德也就让人不理了,先带回去。行军两日,便到了纳伦城,傅介子本来想把死尸带到马场去,但是这样明显不合适,便离了阿奢德的队伍,先到马场去居住。那里的房子比较多,而且也有马场,正好可以去看看玉吉儿怎么样了。
经过元通的汤药之后玉吉儿已经好了许多,已经可以起身四处走动了。傅介子很想去看看玉吉儿的病情,但是这样明显有人会不高兴,他还是老老实实得和潘幼云去看葛妮亚,不想赶的巧,葛妮亚正在照顾着玉吉儿,这里围了不少人,都是马场中的人,许多都是玉吉儿的叔叔伯伯什么的。
傅介子和葛妮亚小两口见面眉来眼去几下,都被玉吉儿看在眼里,对傅介子报了一个冷眼。
傅介子见玉吉儿现在这个样子,一时想让他去认认尸,但是这个话怎么也开不了口,便让她先休息一下,自己和葛妮亚、潘幼云先出去。一会儿苏维过来,道:“小傅,你先出来一下,我有事情和你说。”
傅介子现在很不习惯苏维叫他“小傅”,毕竟她和葛妮亚是姐妹,葛妮亚是自己的媳妇儿,苏维这么叫让他感觉到别扭。
“什么事情?”
苏维道:“那天马我们没有办法运出城。这城主把四门都封了,天马现在就喂在了这马场之中。”傅介子心中暗暗有些紧张,城主这么做,会不会是有什么别的心思?正想着这事,苏维又道:“还有巧儿的事情。巧儿和苏富贵的驼队到现在都没看到,你说会不会出了什么事情?”
傅介子一直就想到这事,葛妮亚和潘幼云在身边的时候他没有问,一来是免得两个发酸,二来则是有些不敢过问。如果苏巧儿到了,那么葛妮亚一定会告诉他,之所以没说,也就是怕自己担心。
到了下午,潘幼云已经跟玉吉儿说了死尸之事,傅介子这一回不论葛妮亚和潘幼云什么表情了,坚决要陪玉吉儿去认尸,玉吉儿见到尸体时立马就晕了过来,她什么也没有说,但是这个反应已经告诉了傅介子的答案。
玉吉儿晕了一天,傅介子安排马场里,马官的共事把玉吉儿的丈夫按照当地的习惯举行*。城主留岩来请傅介子过府,傅介子暂时给推了。玉吉儿披麻带孝,同时失去了父亲和丈夫,她都已经麻木了,整个过程都是傅介子和元通两个外人在主持,一些别的事情由马场的几个共事帮着办了。
整个汉军就在马场住了下来,驿栈没有去,傅介子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苏巧儿一行现在怎么样了,所以派了几组人轮番到城里面去打探,自己则到城主那里去办公差。
因为天马的事情国王早就有旨意,但是这一切都是基于一个很渺小的可能上,现在成了事情,这个事情就难说,还是依潘幼云所说,多做一个准备的为好。
城主留岩还是老样子,对乌孙的奇袭部队一点儿也不惊奇,每天都是到城里面转一圈儿,然后到一个别院那里和一群女孩子说说话,看看舞,很有腐败的潜质。
但是傅介子发现他从来没有和那个女子有着什么,也没有发现这个城主有什么失德的地方,而且军事方面也管得很到位。傅介子这才没有把他看成一个纨绔子弟。
接照国王的意思,由他负责给傅介子选极上乘的好马,数目湊齐之后再上报给国王,得到允许之后,傅介子便可以将马带走。这是一个漫长而无聊的过程。
经过七八天,玉吉儿还是整天无经打采的,与傅介子这一行汉人形成了强宾弱主的格局,包括吃饭、睡觉这些事情都是傅介子让人安排的。
白天没事的时候,有时候去赴一下城主留岩的宴,但是他的宴上姑娘们太多,而且都是或妖娆或奔放的,就没有一个省事的角色,每次去了之后就要抱个狗啊羊什么的,再沾点儿女人的味道回来,然后再被两个媳妇无视一通,所以去了几回之后就不再怎么去了,白天到城里面去看看有没有苏巧儿的消息,然后到马场里面去看天马,经过了这一段时间,天马与傅介子已经十分相熟了,但哈斯奇也天天在马场里面耗着,看他说话的态度,明显的不太愿意将天马给汉人带走。
傅介子暗地里面让潘幼云帮忙盯着点儿,别让这人打什么歪主意。别的人,元通无所事事,估计和苏维天天耗着练双修,陆明养伤,别的汉军也天天耗在马场,除了每天轮番出去找苏巧儿一行之外也没有别的事情可做。
时间一晃就过,转眼就是半月,傅介子的心情也沉到了底,前后算来这都差不多快一个月了,而苏巧儿还是一点儿音讯都没有,派出去的人每天都给他带来同样失望的消息。
玉吉儿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神情总算是恢复了许多,已经自己出来处理一些小的事情,有时候也和葛妮亚一起做做饭什么的,但是她却极少跟潘幼云在一起,大概是看出了这个女子没有葛妮亚那么好惹,对她有些怕。
这天,傅介子又败兴而回,一个人到马场里面去看天马,一会儿玉吉儿过来,破天荒得没有给傅介子白眼看,而是过来道:“傅使者,我来给天马清胃,这里有些药材,你看看对不对?”
傅介子接过来看了一下,与汉朝的还真有些不一样,他也拿不准,问了一下玉吉儿,玉吉儿道:“这是沙果,这种草是簧草,爹在的时候就是常用这些草来给马清胃杀虫的。”提到马官,玉吉儿又黯淡了下来。
傅介子道:“玉吉儿对不起了,我真的没有办法救出你爹来。”傅介子说完本来等着玉吉儿的一顿臭骂,没想到玉吉儿却十分平静,道:“我知道。如果傅使者不这么做,不仅我爹救不出来,我们也都不能活下来。”
傅介子释然道:“玉吉儿你能这么想,我也就放心了。你今天的气色好多了。”玉吉儿低了低头,道:“都是圣女姐姐开导的。”傅介子听是葛妮亚,心里面乐了一下,道:“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玉吉儿茫然摇了摇头,道:“还能有什么打算。这片马场就是我的家,以前怎么过,以后就还怎么过。”这话说得很萧索,但是也很淡然,听玉吉儿这么说傅介子也就放心了,道:“好了,这些不愉快的事情不要说了。你把药草给我,这粗活还是我来干吧。”玉吉儿把药草给傅介子,在一边出神。
过得一会儿,玉吉儿道:“傅使者,你的妻子到了。”
“哪个?”傅介子回过头看一下,是葛妮亚过来了。玉吉儿听得“哪个”这个词,突然觉得这个人很嚣张。嗯,一直都这么嚣张,玉吉儿不由暗自苦笑一声。
“相公,有个客人到了。你猜什么人?”葛妮亚笑吟吟得问道,眼睛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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