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言,杨逍吩咐巨木旗前去砍柴,准备火把,打他个通宵。
赵敏见一时无事,便又向武当观中疾走而去,到得庭院之中,只见张无忌和宋远桥仍兀自入定,赵敏大急,却只能静候在一旁,反正后山之事,自己去了也是白搭,留在此间,兴许能出点甚么主意也未可知。
二个时辰之后,天色已然昏暗下去,宋远桥忽然开言道:〃无忌孩儿,可想到甚么对策没有?〃张无忌道:〃师叔,孩儿无知,尚无对策。〃宋远桥淡然一笑道:〃师叔倒有一个主意,只不知成不成。〃张无忌大喜道:〃请师叔指教。〃宋远桥道:〃师叔将阴气输入你体内,半个时辰之内,输入的阴气不至于散失,虽不及冷面人的九阴神功博大精醇,但有这点阴气相抗,总胜于无,如有几大高人施为实则甚好。〃张无忌大奇道:〃莫非师叔练过九阴真经一类的内功么?〃宋远桥道:〃你熟读'皇帝内经'; 自当知晓这几句话;'阴阳两者不和,若春无秋,若冬无夏……阴阳和调,则血气卓泽滑利……阴平阳秘,精神乃治'。〃张无忌闻言大惊失色道:〃师叔,小侄如何敢如此……〃宋远桥道:〃这并非独师叔一人施为,于身体虽然有碍,也不过减几年阳寿而已,如是对付不了冷面人,只怕咱们都活不过今夜去,处大事者不拘小节,无忌孩儿,便一试如何?〃张无忌心中大乱,宋远桥所言,他早已想过,但觉此事万万不可行,是以打断念头,另作他想。
张无忌于病理甚是精通,自知人体之内,阴阳二气必须保持平衡,如阴阳失调,在中医看来,便是生病了,是以中医诊病,首先便是揆度阴阳二气的盛衰情况,然后以药物的偏性来将阴阳二气调和平衡,即使是不会武功之人,身体之内亦有阴阳二气,所不同的是,凡人的阴阳二气是贮存在心肝脾肺肾之中的,又叫脏气;每个脏腑之中,均有阴阳两气,比如说肾阴肾阳,便指此而言;练功之人所练的阴阳二气,却是贮存于丹田之中,此乃后天人力而为,是以丹田之中的真气,大凡便分为阴气和阳气两种,练阴功者即贮存阴气,练阳功者,则贮存阳气,而冷面人这样阴阳两气同练可说是空前之举了。
宋远桥所说的以阴气相助张无忌,便指的是人体的脏气,脏气一出现亏虚偏差,在宋远桥这等高龄之人,甚是危险,是以张无忌才如此大惊失色。
宋远桥道:〃此法也未必便成,但师叔思虑再三,除此实是别无他法,只好勉力一试了。〃见张无忌兀自犹豫不决,宋远桥厉声道:〃今日之事,已然难于两全,伸掌出来!〃赵敏一直伫立在旁,只因二人专心用功,未曾言语,此时突然开言道:〃师叔,让侄女来罢。〃宋远桥微微一怔,便即明白赵敏之意,女为阴,男为阳,如由赵敏输送阴气,自会比自己强些,略一些沉吟便道:〃侄女稍微为之便可,此法能否行得通尚无把握。〃赵敏应了,便盘膝坐在张无忌对面,二人各出右掌相抵,须臾,二人撒掌,运功调息。
少顷之后,宋远桥道:〃无忌,师叔此刻已将脏中阴气逼入经脉,你试行一次,乾坤大挪移心法能否搬运得动。〃张无忌心知此法凶险绝伦,只要自己力道稍微拿捏不准,当场便会送了宋远桥之命,但却不能不试,便心无旁骛,缓慢抬起右掌,与宋远桥右掌相抵。
宋远桥将毕身修为的内功真气攻向张无忌,张无忌却不加抵抗,将内力凝结成一线,从宋远桥的右掌劳宫穴冲入,宋远桥急催内力,要将张无忌的内力逼出体外,但张无忌内力强劲,霎时间便在宋远桥的手厥阴心经和足厥阴肝经之上循行了数周,找到七八处阴阳相接的地方,他不敢在要害之部位激出宋远桥的阴阳二气,遂在足大趾外侧,趾甲角旁的大敦穴附近,展开乾坤挪移大心法,激发宋远桥的阴气攻击阳气,如此以弱攻强,后患不大。
谁知宋远桥体内阳气博大,阴气相攻,反而被反击回来,宋远桥陡觉足大趾一阵剧痛,体内真气陡然散乱,张无忌大惊,暗暗叫苦,后悔不迭,自己原以为只要远离五脏六腑以及奇恒之腑这些要害部位,在四肢末端搬运便可无忧,谁知十指连心,如此剧痛,宋远桥心神立分,循行在各经脉当中的脏气立时失控,在体内狼奔豕突,互冲互撞起来,只见他呕出一大口鲜血,便要摔倒。
赵敏早已全神贯注,见此情景急忙将宋远桥扶正,张无忌立刻用九阳神功护住宋远桥心脉,将失控的真气引入宋远桥丹田,又一一细辨散乱在经脉当中的各种脏气,将之一一引回脏腑中贮存,运功替宋远桥疗伤,大约一个时辰之后,张无忌方才撒掌。
宋远桥微笑道:〃无忌孩儿,大功可成,这就到后山去吧。〃此时一轮圆月已然高悬,青山之中,甚是明朗凉爽,三人无心观赏,展开轻功,向后山掠去,张无忌和宋远桥并肩疾奔,赵敏功力不及二人,落在后面,而此时情况万分紧急,二人不及等她。
少顷,张无忌和宋远桥己奔至后山,但见四周篝火通明,细看之下,二人骇然相顾,眼见己方高手均已或死或伤,竟无一人能够直立,冷面人却悄立场中,睥睨群英雄,显是已经无人出战。
冷面人陡然见到张无忌和宋远桥,竟毫无半点异状,淡淡地道:〃老夫恭候多时,张教主架子不小啊!〃赵敏走后不久,双方燃起几大堆簧火,便又重新比武,范遥和紫衫龙王与玄冥二老相斗,两败俱伤,玄冥二老重伤呕血,范遥和紫衫龙王各中一掌〃玄冥神掌〃;张松溪连败二名西域湖人,第二次上场之时,却给发袖箭的那名老者击伤呕血,此刻昏迷不醒;空智;空闻均败于这老者掌下,身负内伤,杨逍将这老者击毙;冷面人下场,连败杨逍、俞莲舟、殷野王、杨冰,四人均受伤不轻,此后已无人上场,冷面人正要威逼英雄归心,否则便要大加屠戮之时,宋远桥和张无忌刚巧赶到。
杨冰是在赵敏离去之后才姗姗而来的,她将二十多箱玉蜂和胡蜂俱带上山来,只因在路上之时,挑夫不慎摔碎了二个胡蜂箱子,费了好大的劲才将胡蜂重新收拢,是以来迟。
却不料上场没与冷面人打上几个回合,一对掌便败下场。
好在冷面人存心收服群雄,是以对高手未痛下杀手,但各人已自受伤不轻。
张无忌察看了各人伤势之后,转身对冷面人道:〃阁下可否稍候片刻,待在下替众同道略施救治之后,再向阁下领死?〃冷面人道:〃悉听尊便。〃言毕退下场去。
此时赵敏已经赶到,见此情景,便道:〃先救杨冰姊姊。〃张无忌知赵敏之意,遂依言走到杨冰身旁,宋远桥也自去救治受伤之人。
只见杨冰昏迷不醒,八个身穿黑白长裙的少女侍立两侧,人人均是忧愤无言。
张无忌再顾不得男女之嫌,右掌贴在杨冰肾俞穴上,九阳神功输入她体内,将纷乱的真气引入丹田,须臾功夫,杨冰便即醒来,张无忌不及多言,只嘱杨冰运气调息,此时宋远桥已将俞莲舟救醒,张无忌遂入明教人群,双掌分贴范遥和紫衫龙王的丹田大穴,大约过了半盏茶时分,才将二人体内的〃玄冥神掌〃之毒消尽,二人正待相谢,张无忌摇摇手,又去施救杨逍。
如此忙活了大约二个时辰,方才将众人初步救治过来,杨冰、范遥、紫衫龙王、空闻、俞莲舟五人功力较深,这番打坐调息之后,功力均已恢复了五六成。
赵敏将宋远桥所想对策向杨冰轻声讲了,杨冰自是一口称是,当下众人遮住冷面人视线,杨冰与张无忌于众人身后相对而坐,各出右掌相抵,杨冰遂将九阴神功源源不断地输给张无忌。
张无忌原只想在体内稍稍贮存一点阴气,在与冷面人相斗时能够支撑一会便可,谁知杨冰竟是全力施为,似欲将她所有的九阴神功悉数输给张无忌,张无忌大惊,手掌却被杨冰牢牢吸住,竟是抽不回来,欲运内力将杨冰逼开,怎奈杨冰自幼修习〃九阴真经〃,若论功力,与张无忌可说不分轩轾,这一全力施为,张无忌如何抵她得住。
张无忌心中感动至极,欲劝杨冰住手,却苦于不能开口,张无忌大急,情知杨冰新伤之后,又这般将内力输给自己,实不知后果如何。
宋远桥在一旁看得清楚,遂伸掌抵住杨冰腰俞穴,即刻封了该穴,同时内力贯注入杨冰体内,替她护住要害,宋远桥担心张无忌不愿承受杨冰如此之多的内力,便运力相抗,自己这一封了杨冰穴道,难保张无忌收攻不及,反伤了杨冰,张无忌也早料到此着,杨冰内力甫一停止,他便立即撒掌打坐,将体内的九阴神功引入手三阴和足三阴经脉,须臾之后,睁开眼来,见宋远桥正替杨冰调息,遂站起身无言地对杨冰鞠了一躬,正欲转身向场中走去时,却见青翼福王韦一笑如幽灵般飘至后山,少顷便至杨逍身侧。
韦一笑脸色极为阴沉愤怒,低声对杨逍说了几句,杨逍脸色顿时惨然无比,转头对张无忌道:〃请张教主移步前来,在下有事禀报。〃张无忌见二人脸色如此难看,定是教中有何变故,是以疾步走去。
待得近前,杨逍低声道:〃教主,在下估计冷面人定与朱元璋有干系。〃张无忌〃哦〃了一声道:〃可有甚么证据?〃杨逍道:〃目前尚无,初上后山之时,在下见冷面人人多势众,如若混战,我方恐难敌他,便请韦蝠王手执圣火令就近调集明教义军;韦蝠王在皖西找到常遇春将军和朱元璋的幕府书记李善长,二人虽欲引兵驰援,奈何朱元璋于昨天飞骑传下死令,如无朱元璋的亲笔书信,任何人均不得调动一兵一卒,违者立斩。〃张无忌心中〃突〃地一下,心头顿时罩上一层阴云,抬头看去,皎洁皓白的中秋圆月已高挂中央,唯遥远的天际尚有几颗冷落的星星,其状甚为寂寥凄清。
张无忌与杨逍、韦一笑、范遥、紫衫龙王、殷野王一一对视良久,缓缓地道:〃眼前应付冷面人要紧,杨教主可曾准备好了?〃杨逍道:〃五行旗和天地风雷四门均已准备接战,但冷面人部众多我方一千多人,众寡悬殊,待会相冲,殊无必胜把握。〃张无忌沉吟道:〃请各位稍候,我即刻便来。〃言罢转身向杨冰走去,此时杨冰已醒,张无忌已不多礼,直接问道:〃杨姊姊,这些箱手中装的可是玉蜂和胡蜂?〃杨冰道:〃正是,我早知冷面人定不会怀有甚么好心,已将玉蜂和胡蜂全部带来了。〃杨冰见张无忌脸上有犹豫之色,便道:〃小翠,你将药水分发给各位英雄点在头上。〃小翠应了,几个小婢从一只木箱中拿出众多小瓶,分发给群雄,并低声叮嘱了几句。
杨冰道:〃瓶中所盛,乃牵牛花和蝴蝶粉之混和液体,胡蜂忌牵牛花,玉蜂忌蝴蝶粉,只要在头顶之上稍微点上一滴,便可无事。〃张无忌大喜道:〃武林苍生,全仰仗杨姊姊高情厚义!〃杨冰淡淡笑道:〃胡蜂可是你张大侠给我的。〃张无忌知她不愿居功,遂向杨逍等人讲明,人人均现喜色。
紫衫龙王却道:〃虽然如此,也不可轻敌,万一冷面人孤注一掷,大家尚需小心在意才是。〃众人均称此言极是。
张无忌遂转身向场中走去,朗声道:〃在下张无忌,多谢冷面人阁下相让,此时众兄弟伤势均已得治,在下便前来领死。〃场上万余人,原本人声嘈杂,张无忌这一出场,周围顿时寂静异常,火光映照之下,但见张无忌腰佩八十斤重的屠龙宝刀,魁梧敦厚;浑身英气勃发,神情之中,犹带三分聪灵之气,张无忌此时已年届三十,比之从前,又多了三分稳重之态。
宋远桥、俞莲舟对视一眼,实未想到;五师弟张翠山的孤儿竟如此出息,心头均感宽慰,但念及张无忌即将与冷面人殊死相拼,脸色俱都凝重起来,暗自全神戒备,只要张无忌一出现险情,说不得这比武的规矩只好违它一违,毕竟救人要紧。
便在此时,冷面人也缓步进入场中,但见他仍旧身穿黑色衣衫,脸上犹如死人一般,毫无表情地道:〃张教主何须客气,老夫手下的受伤之人,也大多复元;张教主虽替老夫打通数处玄关,但尊夫人却让你使计;打得老夫身受内伤,老夫与你,谁也不欠谁,可说两清了。〃场下群雄大都不知张无忌被逼之事,听了冷面人之言,群相耸动,惊讶莫名。
张无忌依然不愿失了礼数,躬身道:〃阁下屡次手下留情,在下好生感激。〃冷面人不耐烦地道:〃你也曾对老夫手下留情,咱们今日可不是来叙旧事的,张教主,你还信那千招之效么?〃张无忌道:〃在下何敢如此狂妄!今日之事,在下实是不得已,阁下神功,天下英雄均已见识过了,在下自忖并非阁下对手,如阁下肯率众下山,岂非武林众生之福?〃此言一出,知之者,说张无忌一再推托谦让;不知者,还道张无忌怯场,当下便有数百人起哄起来。
冷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