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掏出手绢很小心的檫去枪把上可能留下的指纹,悠然叹息:“可惜是支点四四,不是十四连发的白朗宁。”然后蹲下身,把手枪放在矮个子的尸体上,又伸手到死人衣袋中去掏着什么。
“白朗宁,你在干什么?”夏子有些疑惑地问:“你总不会是在收刮死人的钱吧?”
白朗宁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大为不满:“你什么时候听说过救美英雄贪图过钱财!”
他的手慢慢地从衣袋中退出,站起身,把手摊在夏子面前,是一把亮闪闪的车钥匙。“走吧,小姐,现在虽然还好玩,等一会警察来了可就不好玩了。”
他笑了一笑又说:“我虽然不怕杀人,却怕麻烦。”
又是几声不紧不慢零落清脆的掌声。白朗宁转过头,就看见马尔科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慢吞吞地说:“我很同意你的说法,白朗宁先生。” 。。
第十八节
“日产”车看起来好象是二流的,但因使用辐射层宽轮胎,所以白朗宁一经触摸,也能控制自如。“日产”车还有一个特点就是马力高,在白朗宁近乎卖弄的驾驶下,就像一个优秀的长跑选手,行云流水般优雅地超过一个又一个的对手,在霓虹灯闪耀成银河彩练般的大街上奔驰。
“白朗宁,你车技很不错嘛!”夏子带着又吃惊又佩服的神气从后排伸过头来问:“你以前赛过车吗?”
“行行好,夏子小姐!不要靠这么近跟我说话。”白朗宁向前倾了倾身子,又赶紧放慢些速度。夏子嘴里呼出的热气冲到他脖里,令他差一点把不住方向盘撞到人行道上去。
“噢,那么我们现在又到什么地方去玩?”夏子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好象把刚才的凶险已经忘得一干二净。
白朗宁不禁苦笑:“还想玩,嫌还没把命丢掉是不是?刚才那矮个子流氓若是一失手——”
“哼,他们才不敢动我一根毫毛呢!”夏子不以为然地撇撇嘴,打断他:“他们就算真的抓我去,也不过是因为我有个有钱的爸爸。”
白朗宁怔了怔:“喔,他们是冲着你父亲来的?”停一停又说:“怪不得,我说平常的舞厅流氓闹事也没有这样的准备的,手底下功夫也这么硬。”
“功夫还硬!”夏子哼了一声:“还不是三拳两脚地就给你们摆平了。”
“你千万不要轻视这些人。”白朗宁正色道:“今天若非是我和马尔科先生,换了别人可就难说是怎样了。”他的语气平淡,没有丝毫炫耀之色,仿佛只不过是在说出一个简单的事实而已。他心中却忍不住想对她说: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港九黑道上使枪第一把好手枪神白朗宁。柔道三段,空手道三段,合气道四段,合起来一共是十段。
“就算这样,你也不用凶人家嘛。”夏子小声嘟咕。
白朗宁不禁笑了:“我怎么又凶了?夏子小姐,你可别污蔑好人。”
“那你不要板起面孔说话嘛。面对一个活僵尸已经够了。”夏子瞟了一眼正襟危坐的马尔科。他永远是一副风吹不动、雷打不惊的样子。
活僵尸?白朗宁想着马尔科那副面无表情,呆板生硬的面孔,忍不住又笑了。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十九节
他换了个话题,问马尔科:“马尔科,这些流氓跟黑社会有关吗?”
“是。”
“那他们这次行动也许早有预谋?”
“也许。”
“他们真的是冲夏子小姐的父亲而来?”
“是。”
“为什么?”
“钱。”
“东京黑社会活动猖獗吗?你对他们有些什么了解?”
这才是白朗宁一直想问的问题,所以他对马尔科前面简单的回答并不在意。这也是一个绝对不能用两个字就能够回答的问题。
马尔科侧头看了看专心开车,泰然自若,好象是无形中问起这个问题的白朗宁,沉默了半响,才慢慢开口:“在日本,东京是所有城市中黑社会活动最不频繁的城市,却也是黑社会势力最庞大的城市。事实上,东京有好几百个流氓帮会,其中大多数都是不到五十人的小组织,但是大约有二十个帮会是真正有实力的。”
吉普赛人单调却又连续的声音就像在背一篇枯燥的文章。
“他们以数百人的‘军队’,控制着他们的地盘和操纵着其它小帮会。而最顶尖的五六个帮会是由上千人团结成的巨人,他们之间有明确的地盘界限,就像瓜分一块巨大的蛋糕,将东京分得零碎而清楚。而这些人中的绝大部分平时都有合法的职业和正当的收入。帮与帮之间一般也不轻易发生冲突,所以自从七年前那一场大火并之后,”——白朗宁的心猛烈地跳动。——“就再也没有过大的事情。”
马尔科慢吞吞地讲完这一番话,就又闭上了嘴,一副金口难开的样子。
白朗宁又问:“既然现在这些黑社会流氓成员大多有了正当合法的职业,也就有了稳定的收入,那么他们想绑架夏子小姐恐怕就不仅仅是为了钱吧?那又是为什么呢?”停一停又问:“看样子也好象不是第一次发生这种事了吧?”
没有回答。
不仅马尔科没有回答,连夏子也好像没有听到白朗宁的问题。
白朗宁暗中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一时失言,已经问到了对方不轻易告诉外人的家族秘密。
三个人一下子都僵住沉默。白朗宁和敏惠夏子的脸上都有些微妙的尴尬,只有马尔科依然是一副泰然的冷漠。
汽车就在这时无声地滑入路边的一个巨大的停车场。
第二十节
白朗宁钻出车门,替夏子拉开车门,招呼她和马尔科出来。
夏子不解地嘀咕着问:‘为什么?‘马尔科紧跟着夏子钻出车门,淡淡道:“小姐,你难道想把这辆车开回家去吗?”
白朗宁接着笑道:“那警察和流氓就都要谢谢你了。”
马尔科去已自顾自地向路边的公用电话亭走去。
夏子伸了伸舌头,转过头对白朗宁不好意思地一笑:“他是个怪人,是不是?”
白朗宁望着吉普赛人挺直、宽厚的背影,在夜中就像一尊高大、勇猛、不可战胜的战神,若有所思地电了点头。
不一会儿马尔科就回来了,对夏子说:“我已经和你父亲通过话了,简单地报告了一下情况,他叫我们不要坐出租车,他已经派他的座车来接我们,大约一刻钟后就会到。”
然后他转过头看着白朗宁:“敏惠先生,就是夏子的父亲敏惠正雄,希望你能赏光和我们一起到他家中去见见他,他将很高兴认识你,并对你帮助夏子小姐的行为亲致感谢。”
白朗宁怔了怔:“这,恐怕不会好吧。”
夏子伸手抓住他的胳膊,摇着笑道:“没关系,没关系的。我父亲很喜欢年轻人,你去见见他吧。”满脸都是焦急之情。
白朗宁看着夏子热切的眼睛,在夜色下就像碧天里的星星,又如花瓣上的露珠,晶莹闪光,禁不住心中一荡,马上又在心中狠狠骂了自己一句:没长性。收摄住心神,沉吟未决。
马尔科忽然又冷冷开口:“白朗宁先生,无论你到日本来是干什么,我看现在你都不会很顺利了。因为今晚的一切已经将你卷入一个巨大的旋涡之中,甚至你的生命也可能被它吞没消失。你的身手虽然不错,但比起任何一个庞大的流氓帮会来还是太渺小了。中国不是有句古话吗:双拳难敌四手。还有一句:一个篱笆三个桩。你现在最明智的选择就是去见见敏惠先生,也许他可以使你免除很多麻烦。至少,在他那儿比住###安全。”
白朗宁静静地听他说完,静静地思考着,他知道这个吉普赛人说得不错。他的确是只有如此了,别无选择。
他故作潇洒地耸了耸肩,轻松的笑了笑:“那好吧,一切听命,你们已经把我说服了。请多多关照。”
马尔科慢慢地点了点头:“你又对了,白朗宁先生。”
过了很久又淡淡地加了一句:“你是个明智的男人,我喜欢你,白朗宁先生。”
第二十一节
三个人坐上宽敞、舒适、附有温度自控的豪华宾士房车,平稳得宛如睡在柔软的弹簧床上。
白朗宁叹了口气,喃喃道:“有钱人就是不同。”
他忽然想起丁景泰也有这样一部宾士房车,由大胖子丁景泰又想到了专与他抬杠,也是四把枪之一的七海帮少帮主快枪解超,由解超又想到了他妹妹,那个惹不得惹不起刁钻蛮横不将讲理的解大小姐解莹莹,然后是她的男朋友,四把枪之一,警方第一高手萧朋,由萧朋又想到了警署的张佩玉,柔情似火、冷酷如冰、一心想当个警官太太、极力要求白朗宁走正道、令白朗宁柔肠百结、英雄气短的张佩玉,由张佩玉又想到了侯先生,香港黑白两道闻之无不丧胆的“天星小组”组长侯先生,没有侯先生的赏识和提拔,他白朗宁就不可能这样装备充分地踏上日本之行,由侯先生又想到了冯朝熙冯大律师,想到李铃依李秘书小姐,想到依露老板娘,想到狗头军师萧白石,想到左手快枪何武,想到黑道大将吕卓云,舞女白丽娜、招待海萍——,这些都是他在香港的朋友。他在香港七年中与他们同患难、同欢乐,特别是在不久前为保护亿万富翁林千翔之女林雅兰而与天鹰帮一战中,更是同进同退、同生同死,结下了深厚的感情。当自己决定回日本为养父养母报仇时,他们先是极力劝阻,然后是出谋划策,出钱出力,甚至要和他一起来,虽然他一个人悄悄地不辞而别,但这一切深情厚意却叫他深深地感动和难以忘记。
他拒绝不了他们的热情,只能一个人悄悄地离开了香港,因为人生中有许多事都是只能由自己亲自去做的。他逃避不了也不想逃避,所以他孤身一人来到了东京,来到了这个养育他给他爱然后又抛弃了他给他深刻仇恨的地方。
东京。东京。
白朗宁在心中一遍有一遍地念着这两个字,仿佛要将千种万种难以诉说清楚的情绪完全倾诉在其中。
他又想到自己到东京来才半天时间,什么事都没做就卷入了一桩看起来与他毫无关系的纠纷之中,而且这麻烦看来还不小。
他摇摇头苦笑。如果丁景泰知道了一定会端着酒杯一边大口喝酒,一边笑骂他本性难改,好色误事了。
好色?他想到了夏子优美的身材,娇好的面容,迷人的微笑,荡人心魄的大眼睛,嘴角不由自主地泛起一丝淡淡的微笑——夏子坐在白朗宁身边,见他一上车就在呆呆地出神,一会儿面带笑容,一会儿又沉下脸来,表情阴晴不定,不知道他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
她侧过头,仔仔细细地看了白朗宁很久,才轻轻的用肩头摇了摇他,小心翼翼的问:“你没事吧,白朗宁?”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已将“白朗宁”后面的“先生”两个字省去了。
第二十二节
白朗宁从沉思中惊醒过来,定了定神:“没事,我没事,只是刚才忽然想起了几个朋友。”
“你的朋友,你在香港的朋友?”夏子好奇的问“是的。”
“你和他们很好吗?你这样思念他们。”夏子紧追不舍:“有女的吗?”这才是最重要的一句。
“当然很好。”白朗宁迟疑一下:“有一部分是女的。”看着夏子的脸色又说:“有一部分不是女的。”他说完这句话才发现自己补充了一句废得不能再废的废话,脸上立刻出现了尴尬的表情,讪讪然很不好意思。
夏子反而故作大方地笑了,用一种看似很轻松很淡然的口气,随便问问的样子:“她们很漂亮吗?”
白朗宁微笑着沉默。对夏子的诱兵之计洞若观火,根本不再上当。他当然知道:世界上最愚蠢的事情莫过于在一个女人面前谈论另一个女人,比这更愚蠢的事就是还说这个女人漂亮。
偏偏夏子一点也不放松,像刽子手似的把绞索越收越紧:“你说啊,你怎么不说话了?你和她们关系很密切吗?”
面对夏子的步步紧逼,白朗宁简直差点失去招架之功。他当然不能大谈而特谈依露的醉人、白丽娜的艳丽、海萍的娇依、张佩玉的火热和林雅兰的柔纯,幸好他还不算笨,聪明的男人总是懂得在适当的时候装装傻,实在装不过,还有最后一招可使。
白朗宁顾左右而言他:“你父亲年纪是不是很大?”
“不算大,六十多一点——”
“他身体好吗?”
“很好,他天天坚持练刀、跑步,有时还要游泳——”
“他在家中等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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