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同一时刻,东京几乎所有大大小小的黑社会帮会流氓都停止了一切活动,很识时务地龟缩回自己的地盘,就像缩头的乌龟,生怕这无妄的战火烧到自己身上,然而又像受惊的蜗牛,虽然躲进了壳,却将灵敏的触觉伸出,密切注视着事态的发展。
所有东京黑社会都被这一起突发事件震惊了,一颗石子,搅皱一池水。整个东京就像埋下了一桶威力巨大的炸弹,一触即发。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五节
新闻界也迅速对此做出了反应。
“日本时报”、“每日新闻”、“读卖新闻”、“朝日新闻”、“产经新闻”、等大报在事态发生后三小时,就迅速地推出了号外,报道了这一特大事件。
“东京黑社会最大两股势力的领袖,今天上午十点十分死于非命。据报道:这两位帮会领袖,三木宪作和大竹英雄,是在新宿区一家名叫‘樱之间’的吃茶社会谈时,被一名扮作侍者的中国男子枪杀的。据外界普遍猜测,他们这次会谈的内容与产经界某些大公司有直接关系,真相不祥。这一次两帮帮主同时殒命,排出了命案是两帮所为,凶手逃离现场,更使这一突发事件变得扑朔###。在这一命案发生的同时,还发生了十几起失踪和凶杀案,而这些受害者都在卷入这次事件的两个帮会,大竹帮和三合会中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显然,这是一次蓄谋已久的行动,然而不知道行动者是谁,为什么同时对这两个帮会施以突然的致命打击。事件发生后,整个东京黑社会处于紧张状态,很可能发生七年前那种帮会大械斗。”
电视评论员抑扬顿挫的评说。
第一节
酣眠固不可少,小睡也别有风味。
可是白朗宁好像连一次痛快的小睡也不可得,他刚刚迷迷糊糊地入梦,就被一阵缓有节奏的敲门声惊醒了。
白朗宁不情愿地揉了揉眼睛,定了定神。夏子是不用敲门的,那个粗蛮的菲佣也不会是这样子,只有那个温柔高雅的女主人敏惠美子,才可能这样有礼貌地打扰他。
他赶紧从床上跳起来,手脚忙乱地穿好衣服,然后把门打开。
果然是敏惠美子带着歉意微笑着站在门口,她身后却跟着位高瘦的陌生人。
“这位先生一定要见你,白先生。”美子有些担心地看着白朗宁:“我只好把他带来了。”
白朗宁明白她的担心。她一定是从自己的侍者打扮上分析出这是一段富家千金和穷小子的浪漫恋情,而现在似乎是出现了麻烦。这个追踪而来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夏子父亲派来的代表了。
“谢谢你,敏惠女士。”白朗宁冲她放松的一笑,表示没什么可担心的,他可以应付一切。他也的确有这个能力。
他抬起头看着那个瘦高的陌生人。
那个陌生人见白朗宁望着自己,咧嘴笑了笑,很简短地介绍了自己:“我叫伊赛克,是马尔科的朋友。”
白朗宁吃了一惊,脸上露出奇怪的疑惑之色。他马上平静了下来:“喔,那好,你进来吧。”
伊赛克毫不推辞地走进了房间,女主人拉上门,悄然地退下。
第二节
屋子里有短暂的沉默。
“你该不是替马尔科来收债的吧?”白朗宁故作轻松地开玩笑:“我还欠他四十八美元呢!”
伊赛克笑了:“你错了,我不是来收债的,我是来放债的。”
白朗宁也笑了:“我可不缺钱用,而且我早听说过你们吉普赛人的骗钱绝招了,你总不可能逼着我借钱吧?我不会上当的。”
“放债可不一定只是借钱。白先生,你说对不对?”吉普赛人神色不变。
白朗宁点头表示同意,然后收敛起笑容,问:“那,伊赛克先生准备……”他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你说你是马尔科的朋友,你也是吉普赛人?”
伊赛克点头:“我当然是,白先生有什么疑问吗?”
白朗宁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伊赛克也淡淡地笑了笑,说:“那好,我们也不用再说些废话了,时间对我们来说并不宽松,开门见山吧。”他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白先生,你现在处于危险之中,大竹帮的人大约五十分钟后就要到了。”
白朗宁并没吃惊反而又笑了:“你该又是用你们那套骗人的玩艺,我指的是一本正经的算命来吓唬我吧?”他对那二十八美元之债看来还心有余悸。
“我不是!”吉普赛人摇头:“是因为你和夏子小姐今晚要离开日本,夏子三十分钟前和她父亲打电话告别,透露了你们的行踪,大竹帮的人绝对不会放过你的,所以他们要赶来杀你。”
白朗宁眉头皱了起来。这个吉普赛人说得比较合理,他不禁有些半信半疑起来。
伊赛克仿佛看出了他心中的疑惑:“你不必找夏子小姐来证实,你应该了解她,了解一个女人的想法和做法的。”他加上一句:“我上山的时候已经看到很多帮会的人在向这里聚集,好象是横田帮的,看样子是准备把你围困在这儿,等待大竹帮亲自来处理。”
白朗宁沉思半晌,问:“我凭什么要相信你所说的一切?”
“问得好!”伊赛克显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凭马尔科,你就该相信我。”
吉普赛人回答得很漂亮,白朗宁对马尔科的确有种奇怪的信任,就像武侠小说里那种一流高手间惺惺相惜,英雄重英雄的样子。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三节
“我可以相信马尔科,但这并不等于就可以相信你。”白朗宁无力地反驳,他心中其实已经相信了九分九。
伊赛克毫不动容,有条不紊地继续说下去:“你可以不相信我,甚至也可以不相信马尔科,但你必须相信事实,发生在你身边的事实。”
吉普赛人忽然诡笑了一下:“昨天中午有人提醒你不要被敏惠正雄那老狐狸蒙骗,在你枕头上放了一张纸条,”他没有理会白朗宁脸上的极度震惊:“那张纸条上写的是:今天上午的一切都是敏惠正雄的策划。白朗宁先生,我没说错吧?”他调侃地看着白朗宁。
白朗宁的手伸向胸口,他记得他把那张纸条放在了钱夹的底层。他掏了个空才想起他的全部家当:钱夹、护照、身份证全都因伪装放下了。虽然那些证件全是伪造的,无关紧要。
他其实用不着对照也知道这个吉普赛人一定不会错,他也明白了那一定是马尔科一定放在那儿的,马尔科有那个条件很轻松地做到这件事。
伊赛克继续说:“你去刺杀三木宪作,敏惠正雄从开始就没想到过要给你派接应,他的计划当然是最好让你死在三合会的乱枪之下。”
白朗宁苦笑:“我也料到了这一点。他这样做本就符合他的原则和利益,我也不想过分地责怪他,因为无论如何,我也要去做这件事,去杀三木宪作的。”
“我理解你。”吉普赛人仿佛洞察一切的样子:“可是你知不知道又是谁去通知夏子,让她来救你的呢?”
白朗宁不是白痴宁,他当然想到了:“是你们?”
吉普赛人点头,却又仿佛有些不好意思地跟着解释:“马尔科上午九点二十打电话告诉戈列丁,另一个我们的吉普赛伙伴,敏惠正雄的行动计划。马尔科并不是很自由,有些重要的行动也不是一开始就能知道。戈列丁接到他的电话时,已经没有办法安排一个完善的接应你的计划,而且对我们来说,不到必要的关头决不能###身份,于是戈列丁想到了夏子,叫她去接应你。我们想以她的身份就算出什么错也无妨,因为大竹康郎在场,她毕竟是她的亲妹妹,不会让她受到伤害的。幸好一切顺利。”
第四节
白朗宁沉默着。原来他上午在给田中君壮打电话时,马尔科并不是去监视他,他也去打了电话,怪不得他回来说话那副阴阳怪气的样子,却暗中在策划援救自己,白朗宁心中忽然感到一阵温暖,一阵愉快——他是个喜欢交朋友的人,别人只要有一点对他好,他就义无返顾地把对方当作朋友,对他更好。
他忽然问:“你们为什么要帮助我。”
吉普赛人无声地笑了:“因为你很重要,白朗宁先生。”伊赛克眨了眨眼:“因为我们要对付敏惠正雄——马尔科本就是我们打进去的一根钉子,我们需要你,枪神白朗宁,敏惠正雄的敌人,我们不希望这件事以你的死或者以你的悄然离开而结束,我们需要一场更大的混乱和黑帮战争。”吉普赛人忽然举起双手,高声朗咏:“火药点燃了,爆炸吧,在巨响和烈火中让我们获得新生!”
吉普赛民族是一个神奇而浪漫的民族,也是一个怪诞而常不被社会真正认识的民族。像马尔科死寂的漠然和伊赛克神经质的冲动热情竟是那么奇妙的合谐。
白朗宁摇了摇头,他一时还不能深切地理解这个民族,就像他还不能马上明白伊赛克的话:“你是说不许我悄然离开,为什么?我为什么不能离开日本?我留在这儿还有什么用?难道你们认为帮助了我我就必须再为你们冲锋陷阵?”白朗宁声音有些不稳定地提高:“我可以用别的方式报答你们啊!”
伊赛克没有吃惊,他只是眯起了他那双又细又小锐利如锥子般的眼睛,慢慢地说:“白朗宁先生,我们知道你的底细。因为这几年我们活动的重心就是围绕敏惠正雄这个人,他的历史我们了解得甚至比他本人的记忆都还清楚,靠近他身边的每一个人我们也几乎都有一份详尽确实的资料。所以你这次一出现在敏惠正雄身边,我们就猜出了你的来历。”
他却不知道白朗宁接近敏惠正雄完全是因为夏子,而他和夏子认识却完全是无巧不成书的“巧”。
白朗宁沉默着。他相信这个吉普赛人说的话,却显然并不明白。
第五节
伊赛克现在请将不如激将了:“你既然到东京来是为七年前死于黑社会大火并的冈山帮帮主冈山秀一复仇,为什么事情没有做完就半途而废呢?枪神白朗宁,哼,哼,真叫人感到失望和吃惊!”
感到吃惊的是白朗宁,他猛然抬起头:“半途而废?我怎么半途而废?难道三木宪作和大竹英雄还没死?”
吉普赛人面露不屑地冷笑:“三木宪作和大竹英雄当然死了,枪神白朗宁枪下,难道会有活口!只是杀害你父亲的凶手却好像并非他们两人而已。”
白朗宁的心跳加快,极度愕然:“还有谁?你说还有谁?”
吉普赛人的激将法收到一个意外的效果,反而有一拳打空的惊慌,他脸上也露出了疑惑之色:“你真不知道当年围攻你父亲冈山秀一的三股势力分别是大竹英雄、大竹英豪和三木宪作?大竹英雄和大竹英豪是一对结拜兄弟,他们三人都是当年冈山帮的重要堂主。现在三木宪作和大竹英雄虽然死了,但大竹英豪还没死啊!”
白朗宁跳了起来:“什么,大竹英豪没死?他不是已经死了好几年,他也在七年前的火并中死了吗?”
吉普赛人冷冷地盯着白朗宁,冷冷地说:“白朗宁先生,无论你是从什么地方得到这个消息的,都是错误的,这一点我可以用我们吉普赛民族的神圣尊严来保证。”
白朗宁慢慢地坐回沙发,他的脸色阴晴不定,他明白从这一刻开始,他那仿佛已经过去了的血与火生涯就像挥不去的梦魇又纠缠上了他。他想到刚才还在遐想从此可以全身退出黑道,和几个红颜知己中的一个隐居到一个安乐所在,过一份简单而平和的生活,而现在,这一切都不过像水中之月镜中之花一样美丽###而不可接近了。
他沉默了很久,才慢慢问道:“大竹英豪既然没死,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六节
他艰难而坚决地问出了这句话,因为这是他的责任,他一定要做到的。这不仅是因为他养父冈山秀一,也因为他,白朗宁,枪神白朗宁。
吉普赛人露出微微吃惊的迟疑:“大竹英豪现在在什么地方我们当然知道,只是,你真的不知道吗?”
他跟着又加上一句:“我们还以为你真的是个‘###枪神’,被美色迷惑了!”
这句话就像一柄重锤猛然撞在白朗宁胸口,他吃惊地一痛,脸也忽然变得丧偶般的惨白:“你,你说什么?”
吉普赛人脸上出现一种深刻的怜悯,就像一个先知看着一个虔诚的信徒:“你已经猜到了,敏惠正雄就是大竹英豪,大竹英豪就是敏惠正雄。”
第一节
吉普赛人的车是一辆茶色“丰田”面包车,白朗宁没有发现车牌,显然这是一辆平时不大使用而在关键时候才用的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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