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能……怎么能……”林天珞浑身都颤抖起来，眼中蓄满哀求，“月，你不可以……”
“嘘，好好睡一觉。”苏枕月吻了他一下，点了他睡穴。
林天珞在黑暗中挣扎着，忽然看见有人点亮了火折子，昏黄的光芒牵引着他走去，耳边有水声流淌而过，像是忘川的河水拍打着奈何桥，曼珠沙华落在轮回台前。
冥冥之中灵魂被牵引，林天珞费力的睁大眼睛，恍恍惚惚的朝着火光的方向走去。
暗红色的河流卷过沙地，火焰一般的花朵开在脚下，黑暗之中，一人提着素白的灯笼站在河畔，看身形似苏枕月，侧脸的轮廓又像是顾嘉书。
“你是谁？”林天珞问。
那人抬起头来，一张惨白的脸掩映在火光中，只见他突然朝林天珞伸出冷冰冰的手，牢牢握住了他的手腕，扑通一声，林天珞被他拽着跌入了河中，冰冷的河水淹没了头顶，动弹不得，窒息带来的死亡恐惧格外强烈。
林天珞疯狂的挣扎着，猛然一惊，从噩梦中清醒过来。
苏枕月吹亮了火折子，温暖的光芒清晰的映着他的侧脸，林天珞却是浑身冷汗，一脸惊悚的表情看着他。
“做噩梦了？”苏枕月将屋内唯一的一盏油灯点亮，在他身边坐下，温柔的抚摸着他的脸颊。
林天珞睁大着眼睛看着他，如同在看一只恶鬼，很快的，他便发觉到了不对劲之处，瞳孔猛地收缩——这里已不是他和苏枕月的住处。
说它是一间屋子，不如说是地牢来的更贴切，耳边似乎还听见了冷水流动的声音。四周的墙壁黑漆漆的，凿的并不规整，身上盖着棉被，身下垫着被褥，上面还铺着一张兽皮。林天珞动了一下，听见手腕处传来叮叮当当锁链碰撞的声音，低头一看，一根细长的乌黑色链子锁住他的手腕，一头深深钉入到墙角里。
林天珞眼神一颤，面色陡然惨白，望向苏枕月。
苏枕月有些烦躁，不耐烦的安抚着他：“珞儿，你乖一点。”
林天珞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满心恐惧，他不由得抓紧了苏枕月的手，低声道：“月，求求你，不要……”锁着我。
***
流水淌过地面，辨不清时间过去了多久，只依稀记得苏枕月给那盏灯添了四次油。林天珞抱膝坐在床头，手中拉扯着铁链，脸色惨白，双唇颤抖，一动不动的看着苏枕月。
苏枕月坐在灯下，手里拿了一块素白的帕子，反反复复的擦拭着剑刃。
林天珞认得那把剑——天机上人交给他的清绝剑。
清绝，情绝。
林天珞的眼睛紧紧盯着清绝剑。
苏枕月站了起来，转身往外走。
“月，别走。”林天珞恐惧的叫住他，“不要留下我。”
苏枕月怔了一怔，走了回来，将清绝剑放在了桌子上，走到林天珞身边，握住他的手。
“别走。”林天珞喃喃。
苏枕月打开床边的柜子：“干粮在这里。”又打开一只柜子，“这里是换洗的衣服。”
他松开了林天珞的手，朝着墙壁走去，推了推墙上凸起的一块，顿时听见咔咔的声音，竟从墙内伸出一截竹管，哗啦啦的水流从竹管中流出，落到地面的凹槽之中。墙角处放置着盆和木桶以及一些洗漱用品。
苏枕月回身看他。
林天珞有些绝望：“你要关我多久？你凭什么这样做？”
“不，珞儿，我不是在关你，是在保护你。你知道这江湖上有多少人想抓你来威胁我吗？不用怕的，以后都不会再有了。”苏枕月说着这话的时候眼中泛着寒冰一样的光芒，原本漆黑的眼珠子泛着嗜血的杀意，“我要把你好好藏起来，然后去杀了他们，都杀光……”苏枕月着魔一般的拿起桌子上的清绝剑，低声喃喃，“杀了卓青霜，杀了顾嘉书，血洗武林盟，灭尽七帮十八派……”
“月——”
“月——”
“别走……”
看着苏枕月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屋子，林天珞疯狂的扯动着手上的铁链，跳下床去追，可是链子长度有限，林天珞追到洞口再也不能先前一步。石梯蜿蜒而上，遮住了视线，也遮住了苏枕月离去的背影。第59章
转眼又过去了几日，顾嘉书的伤势渐渐转好，已经能下地慢慢行走了。林天珞拉着苏枕月再次给他诊脉，直到苏枕月确认彻底无碍之后，才算松了一口气。
晚上林天珞亲自下厨，给两人炖了一锅鱼，两个男人面对面而坐，看着面前翻起肚皮躺在汤里的几条鱼，相顾无言。
“怎么了？很难看吗？”林天珞问。
“不，很好看。”苏枕月深吸了一口气，不但给自己盛了一碗，还给顾嘉书盛了一碗，出于私心报复，顾嘉书的那一碗明显比他的多一半。
顾嘉书：“……”
苏枕月喝了一口鱼汤，示意顾嘉书：“顾公子怎么不喝？是在嫌弃珞儿的鱼汤吗？”
顾嘉书眉心一跳，立即端起碗，咕咚咕咚，一口饮尽。
“你们……”林天珞面色有些难看，“这只是个失败作品，我想让你们给建议来着，不用这么给面子的。”
苏枕月：“……”
顾嘉书忽然觉得刚才喝下的那碗汤在肚子里翻腾着。
“我蒸了馒头，咱们还是吃馒头吧。”林天珞隐隐看见两人的头顶飘着一朵黑云，立刻脚底抹油的跑了。
苏枕月转头看顾嘉书。
顾嘉书面色微变：“等下再动手，我先去吐一会儿。”说完也跑了。
苏枕月：“……”
不过苏枕月并没有打算在此时除掉顾嘉书，他既然已经等了这么多天，那么不介意再让这个男人多活两天，反正，他终归是要死在自己的手上的。
继“鱼汤事件”之后，苏枕月没再让林天珞接触厨房，毕竟当时他只置办了两人用的物资，现在多出了一个顾嘉书，实在经不起林天珞这样的折腾浪费。
这日苏枕月再次去城里置办物资，临走前笑言，只要别拆了屋顶，随林天珞在家里怎么折腾都行。
林天珞瞪了他一眼，跑回屋去列了长长的一个清单表给他，苏枕月收在了怀里，拍了拍他的肩膀便离开了。
并非林天珞不想出去野，着实因为家里还有病人需要照顾。
屋外阳光透亮，春花灿烂，林天珞看着坐在床上看书的顾嘉书，提议：“不如我们出去走走？”
顾嘉书放下书，点了一下头：“不过我想去更远的地方。”
“什么地方？”
“这附近可有什么城镇？”
“离这儿最近的有一座小镇。”
“苏公子是去了那里吗？”
林天珞摇头：“那个镇子太小，很多药材都买不到，他去了城里。”
“我想去小镇上走走。”
林天珞想了一想，站起身来：“好，我陪你去，不过你身体还未大好，不能走远。”
顾嘉书微微一笑，说：“你放心，今天我都听你的。”
就在两人出门后，一道白色的身影远远的跟上了他们。
小镇离他们居住的村子并不远，普通人走上半个时辰就到了，镇子也不大，一个时辰就能从头走到尾。由于顾嘉书伤势并未好全，所以两人的步速并不快，林天珞一路上买了不少小东西，塞在一个布兜里，转眼看顾嘉书还穿着苏枕月的旧衣，不禁开口道：“顾大哥，我给你买身新衣裳吧。”
顾嘉书一愣，林天珞拉着他走进了一家成衣铺内，走了一圈，忽然眼睛一亮，指着墙上的一件衣服道：“那件拿下来我看看。”
老板笑眯眯的取了衣裳，林天珞在顾嘉书身上比了比：“我觉得这件很符合你的气质，顾大哥，要不要试一试？”
“不试了，你说适合便适合。”
“那好，我就要这一件了。”林天珞将衣裳递给老板，吩咐他打包好，然后低头掏银子。
顾嘉书抬头看见对面有一家酒楼，道：“珞儿，我饿了。”
林天珞也注意到了酒楼，点头：“那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要的是二楼靠窗的位置，林天珞噼里啪啦点了几样菜，将菜单递给顾嘉书，顾嘉书转手交给了伙计，温声道：“就这样，烫一壶酒。”
林天珞皱眉：“你受伤了，不能喝酒。”
“我不多喝，珞儿，陪我小酌两口。”
林天珞想了想，说：“那好，就这样说定了。”
没过多久，饭菜都上了桌，连同那一壶酒水。
顾嘉书提起酒壶，以袖遮挡，为林天珞倒了一杯酒，酒水流出的瞬间，隐隐有粉末从他袖中落进了酒水里，而林天珞并不知晓。
顾嘉书的眸色深了两分，将下了料的酒推到林天珞面前。
林天珞端起酒盏，蹙眉半天，忽然道：“顾大哥，你那天到底是为何人所伤？”
“为什么忽然问这个？”顾嘉书抬眸看了他一眼。
“忽然就想了起来。”
顾嘉书用自己的酒盏轻轻碰了一下他的酒盏，一饮而尽。
林天珞正欲饮尽，不经意的看了窗外一眼，忽然一惊，放下了酒盏，站起身来。
“怎么了？”顾嘉书也是一惊，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
“阿诺。”林天珞难以置信，“他怎么会在这里？”他在这里的话，千寻就会在这里，千寻在这里，那么说明金铃儿也在附近。
街上不时有人影在走动，可是林天珞的目光并没有随着人影的走动而移开，很快顾嘉书便确定他在看何人了。那是一个右手残疾的青年，或许正因如此，所以他左手中握着刀，应该是一名使用左手刀法的刀客。
那刀客站在街头，目光定定的盯着一个小女孩看。
那是个衣着华丽的女孩，约莫七八岁，编着精致的发辫，孤零零的站在阳光底下，一动也不动。
那刀客看着女孩的眼底翻涌着浓烈的情绪，最终他买了一串糖葫芦，走到女孩身边，弯身将糖葫芦递到她跟前。
女孩愣了一下，抬起头来看着这个陌生人，犹豫了一下，接过了这串糖葫芦，并且用脆生生的声音说道：“多谢叔叔。”
“你叫我什么？”刀客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
“叔叔啊。”女孩不解的看着他。
“叔……叔……”刀客低声重复着这个称呼，唇角溢出一抹苦笑，喃喃重复着，“是啊，我是叔叔，叔叔……”
“叔叔，你怎么了？”
“我没事。”刀客摇摇头，“你娘来找你了。”说完这句他便匆匆离开了。
“她叫小妩。”站在窗边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林天珞忽然道。
顾嘉书看了他一眼。
林天珞看见阿诺离开之后千寻就从对面的糕点铺里走了出来，她看见小妩站在街上，手里还拿了一串糖葫芦，顿时眼神一厉，冷冷扫了周围一眼，然而她却什么也没说。
也许她已经知道一直跟在她和小妩身后的男人是阿诺。
“千寻？”顾嘉书疑惑出声。
“你认识她？”林天珞惊讶。
“上个月参加了凌霄城主的婚礼，见过新娘子一面。”
“你说她嫁给了凤玄音？”林天珞更是吃惊。他和苏枕月不过离开情天之巅没多久，竟发生了这样翻天覆地的一番变化。
“那傅兰君呢？”林天珞又道。
顾嘉书奇怪的看他一眼：“傅兰君死了，就在上个月，听说是自杀的。旧人一死便急着迎娶新人，这凤玄音也实在够凉薄，倒是与那千寻天造地设的一对。”
“你懂什么？那傅兰君肯定是畏罪自杀，原本在七年前嫁给凤玄音的就该是千寻。”
顾嘉书怔住：“你说什么？”
“……你听错了，我什么也没说。菜凉了，咱们快吃吧。”林天珞坐回位置，关上窗户，索性不再看外面，即便金铃儿在附近，也不该是为他和苏枕月而来。
顾嘉书眼底深邃的看他一眼，没有再说话。
林天珞闷闷的端起面前酒盏，喝了一口，用手撑着脑袋，眼皮跳了一跳。
眼前晃了晃，林天珞费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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