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等候了半天的伪警察露出沮丧的神情。原来指望有机会邀功请赏的,没想到抓错了人,白忙乎一场。靠!我暗暗诅咒了他们一通。
“谢谢,我可以走了吗?”我问禽兽少佐。
“不急,我想请井上小姐赏脸,一起吃顿午餐如何,给你压压惊。”他慢悠悠地踱到我面前,带着一抹猜忌的神色。
“十分感谢,但是我想还是不麻烦少佐阁下了。”言毕,不经意中发现他的领章上已经不再是一颗樱星,跟龙须川进一样是两颗。
这个禽兽鬼子升职了?心里想着,我没打算纠正对他的称呼。
“难得一见,井上小姐莫非有什么急事?不知道为何急匆匆离开汉口呢?”他扫了我身上一眼。“什么行李也不带。”
“我又不是离开汉口,只是着急去烧香拜佛而已。您难道不信佛吗?”
他微笑着盯着我的眼睛,仿佛想窥探出我的思想。“井上小姐不太虔诚哦,拜佛都是要起大早的,现在已经快到中午了。”他显然对我的话有所怀疑。
“看来您是虔诚的佛教徒。我本想早点出门的,只是因为身体不适,起迟了,却偏偏遇到一帮不识趣的老鼠满街咬人,这不才越拖越迟的嘛。”
“啊,原来如此。”石丸边点头边注视着我的眼睛,嘴角微微撇着,那副表情显然对我有疑心。
我漠然地看着他,那双幽深的眼睛透出的是日本特务才有的怀疑一切的眼神。这个人绝对不是什么好鸟儿,我对自己说,既色又毒——老狐狸的学生都是狡猾的。
“如果我坚持呢,请你吃顿午饭不是什么坏事吧。”他慢慢地说道。“我的老师如果知道了也不会怪罪我失礼啊。”
“好吧。”我应道,但感觉他并不是只请我吃饭这么简单。
他究竟有什么目的?
我被带到附近一家酒楼“压惊”。石丸东拉西扯,一会儿说武昌鱼如何美味,一会儿又闲扯到当下抗日组织如何猖獗。当他说到他刚接任不久,眼下忙于四处走动熟悉各部门状况时,门外传来杂沓的脚步声。很快,龙须川进出现在我面前。我惊讶地看着他,知道一定是这位中佐暗暗通知了他,拉我吃饭只是缓兵之计。
事已至此,一切都完了——真是命该如此啊。
石丸站起身、亲热地同龙须川进打招呼。我一阵眩晕,突然呕吐起来。石丸面露诧异之色随即隐晦地笑,用日语跟龙须川进说了些话。我从他淫。荡的笑脸上感觉他说的话一定跟他的表情完全相符。
龙须川进走近我,俯低身体轻声问道:“胃又难受了?”我点点头,突然想起那个马车夫,不知道他怎么样了,那帮汉奸有没有为难他?
“川进,对不起,我不想给你惹麻烦的。”我看着他说道。他点点头,扶住我,“我带你回去。”说完,也不跟石丸打招呼,直接领我往外走。
来到酒馆外面,我请龙须川进帮我一个忙,去看看那个受我牵连的马车夫什么状况。
十多个伪警察正在喝酒划拳,突然见到一个日军军官带了宪兵进来,立即停止喧哗,站起身敬礼。翻译官盯了一眼龙须川进的领章和胸章,毕恭毕敬地迎上来用日语跟他打招呼。
“车夫呢?”龙须川进问。
“车夫呢?”翻译官转向抓我来此的伪警察,那人正忐忑不安地看着我。
“呃,呃,放了!”他言辞闪烁。我发现他用手悄悄捣了捣身边的一个伪警察。那人离开了桌子,看样子想偷偷溜走。
“他们没放他。”我警惕地看着那个将欲离开的人,鬼鬼祟祟的样子令人生疑。“那个马车夫是无辜的,得让他们放人。”
“站住!”龙须川进拔出了手枪指向那个已经摸到门边的伪警察。“带我见那个马车夫!”
“放了,人已经放走了。”门边的伪警察点头哈腰地说道,腿肚子有点打颤。
“骗人!”我怒道,“你们最好不要太过分!”
龙须川进命令他的宪兵把这里搜查一遍。很快,搜出了一个被打得皮开肉绽的男人。
“是他吗?”龙须川进问,我辨认一番后,确定正是那个马车夫。
看到一个无辜的人被刑讯逼供至此,我忍不住哭起来。一桌汉奸鸦雀无声,惊恐地听我一个人哭泣。
“你给我办的侨民证有什么屁用?他们不仅不相信我,还把我当共~产~党抓起来,有几个混蛋还对我动手动脚的。我身上到处是伤。”我夸张地一边哭,一边说,又是一阵剧烈的呕吐,仿佛真受了天大的委屈。
为了证明自己没说谎,我挽起衣袖,雪白的胳膊上留下了紫色的淤痕——铁证如山。我指着那个伪警察。“就是他抓的!另外几个也有份。”
看着伪警察苦瓜般的脸,我在心里冷笑,谁叫你们死劲儿抓我胳膊的?老娘非整死你们!
几个抓捕过我的伪警察吓坏了,一个劲儿赔不是。尤其那个领头的,脸都变白了,先前的飞扬跋扈劲儿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些混蛋太无礼了,而且有眼无珠,这样的人怎么配给太军做事?”我跺着脚说道。
龙须川进明白了我的意思。“谁动过她?”他瞪起眼睛扫过众人,又露出一个凶恶的日本鬼子的神态。但这次我没恼火他的蛮横,反而觉得他很有男子汉气概。
几个伪警察跪下地来。“误会!误会!”一边辩解,一边求饶。
“你们这么笨,怎么为皇军效力?良莠不分,真假不辨,放跑了真正的敌人看来也是家常便饭。长着眼睛有什么用?不如摘了。”我怒道。
几个伪警察神色大变。日本人的手段他们比谁都清楚,想到那些用来对付别人的手段会加在自己身上,他们如何不恐惧?
只见一帮伪警察非常自觉地开始扇自己的耳光。“我们有眼无珠!我们有眼无珠!请息怒!请息怒!”
“既然你们说自己有眼无珠,还在转动着的那两个东西是什么?”我冷酷地问道,心想你们欺压、迫害自己的同胞时可没这么卑躬屈膝过。
几个伪警察哭丧着脸,好像死了亲娘一般。
“我没打算要你们那些珠子。你们已经够丑的了,平日里就挺吓人,若是没了两颗珠子,光剩下两个黑坑,不是更要吓死人?”
“是是是!多谢您高抬贵手!”一帮人如释重负。
别高兴得太早了。看着他们那副丑恶的模样我的愤怒无法平复。忍了忍,我又说道:“可是一想起你们的脏手搜过我的身,我就想呕吐!不仅如此,还会做恶梦!”我做了一个呕吐的动作。
几个伪警察立即一起打自己的手,左手打右手,右手再打左手。
“这样太便宜自己了吧?”我蹙起眉头慢悠悠地说道,“这些脏手根本不该留着!”
一帮人顿时大冒冷汗。其中一个伪警察觉悟很高,主动拔出匕首,朝自己的手心扎去,杀猪一般哀嚎起来。“你很有诚意,”我向他一指,“皇军最需要你这样忠实的、知错能改的朋友。”我冷笑道,“不过你扎错手心了!应该扎右手,扎通了才显忠诚度!难道我的身体是你们这些猪狗不如的人可以随便摸的吗?”
剩下的人明白了要领,连忙将匕首递到左手用力扎向右手。一阵杀猪声此起
246、惩罚汉奸 。。。
彼伏。地上瞬间便有了一滩滩血淋淋的污渍。一顿美餐宴瞬间像屠宰场,又凄惨,又血腥。
“我们走吧。”我挽起龙须川进的胳膊,又对那帮汉奸说道:“我舒坦多了。下此再有机会见面大家就是朋友了。”
马车夫被我们送进医院治疗。治疗费当然得由那帮造孽的汉奸承担。另外,我跟龙须川进借了钱给马车夫——四倍的车费。我一边向他道歉,一边感谢他给予的帮助。尽管他惊恐的目光中透着一丝感激;我想他还是后悔搅进这趟浑水了。
直到上了车,龙须川进也没问我为何出现在轮渡口。我知道他在生气。
“对不起,川进,我给你添麻烦了。我只能说很抱歉。”我诚心诚意地对他说道。
龙须川进沉着脸不说话,快到府邸的时候,他幽幽地说道:“我的王,幸亏你只是我的王。”
我忐忑不安地看着他,咀嚼他话里的不明。他深深地看着我,露出既恼火又怜爱的表情:“你足以令天下大乱。”
我惨然一笑:“天下已经大乱了,却不是我弄乱的。”
他一把抱住我,搂得紧紧的。“我的王,能不能对自己好一点呢?你把我的心都要绞碎了。”
我从未想过要绞碎谁的心。能被绞碎的心是什么样的心呢?一定是柔软的,善感的,也一定是善良的吧。
我无声地叹息——这就是命啊!我无法选择出路,一张张温柔的网困住了我,给予我温暖的同时,却让我深深地彷徨。
龙须川进没有责备我的出走行为,但向我下达死命令,不得再做出让他担心的事情。
傍晚,石丸再度出现在井上府宅内。当他酒足饭饱且心满意足地捧着一样“神秘”礼物离开时,我才发现自己一次简单的“出逃”给龙须川进带来的麻烦。
很显然,这个石丸不会白送一个人情给老师。他释放我是有条件的,这也是他第一时间通知龙须川进前去领我的目的。我毫不怀疑如果我是一根可供榨汁的甘蔗,他一定将我榨得一滴不剩。
当我再次向龙须川进表示歉意时,他摇摇头:“跟你无关,即使不发生今日一事,他迟早也会找机会这样做。”
我表示疑惑。这个石丸也太放肆了吧,敢讹诈老狐狸这等权威人物?
作者有话要说:元旦快乐!
元旦快乐!
元旦快乐!
元旦快乐!
元旦快乐!
元旦快乐!
247
247、复杂的形势 。。。
我表示疑惑。这个石丸也太放肆了吧,敢讹诈老狐狸这等权威人物?
“就像你意识到我们帝国内部并非团结一致那样,事实的确如此。”龙须川进解释道,“陆军跟海军之间,陆军与陆军之间,除了军事作战策略有矛盾外,经济、政治、文化等等方面都有这样那样的矛盾。小到汉口这个地方,军事警备队之间,宪兵队与民政特务机关之间,汪精卫国民政府之间,各大国的势力之间都在互相角逐,充满各种各样的矛盾,可以说相当复杂啊。就拿我舅舅来说,虽然他培养过好几批杰出的学生,但并非每个学生都对他心存感激。这个石丸便是如此,来中国两年多还只是停留在少佐的职位,这跟我舅舅当初对他写下的推荐评语有关,认为他在战场上武断鲁莽、不计后果,不适合担当重要军事指挥工作。而石丸本人自视甚高,立功心切,认为自己完全胜任前线作战需要,可他却被留在汉口担任城防及附近郊区的警备任务,军阶一直提不上去,心里有所不满。他心存不满,就拿支那人出气。任职警备队长期间,他杀人如麻,时常带着大狼狗,巡行街上,对路人稍觉可疑,就捉去审讯。听闻有一次他下令搜查难民区,将八十多个贫民铁丝穿手,穿锁骨,押到硚口,指挥手下用刺刀戳杀那些贫民。被害者呼号惨叫声不绝于耳。这个混蛋经常把捉来的人侮辱嬉戏一番再杀掉,他却坐着欣赏受难者的惨状。像他这样一个灭绝人性的人,神是不会饶恕的。就算神饶恕他,我也不会饶恕他。如果他敢动我的王一下,我会立即杀了他。”
我听得触目惊心,心想幸亏有龙须川进保护我,否则我惨了。
“我感觉他跟福冈大佐是一样的人,看人的眼神都带着残忍。”我说着,脑中浮现石丸那张狡诈而多疑的脸孔。
“他靠他的残忍粗暴有了名气,得到一些铁腕人物的赏识。这次福冈大佐的遇袭成就了他的机会,他刚被提拔为中佐,负责接手福冈大佐的特高课。今年春天他来拜访我舅舅就是请求我舅舅出面利用关系将他调入宪兵队特高课。由于我舅舅一直拖着这件事,他一直记恨在心。今天他来拜访不过是想在我们面前炫耀一番。”
“我看不这么简单,像他那样的人既然刚上任,一定想整出大动静来标榜自己能力很强。我真担心他拿我这件事做文章,打击报复你们。”
“他以为凭他那点伎俩就能动得了我们吗?螳臂挡车而已。我就先让他得意着,以为我们都怕他,等他得意忘形的时候也就是死期到了。”
尽管龙须川进不把石丸放眼里,我还是隐隐起了担心。他自己在“帝国精英”们的眼中尚属异类份子、时刻被宪兵严密“保护”着,对付凶残暴戾的石丸禽兽有那么容易吗?如果没有他舅舅这层关系,他恐怕早就被遣送回国了,沦为阶下囚也未必。
从龙须川进抖落石丸的恶行中我还得到他一个暗示:提醒我不要脱离他的保护。
当晚,我不顾龙须川进和老狐狸的反对,坚持要回去住,龙须川进问我为什么,在他的一再逼问下,我只得告诉他我担心自己得了肺痨。他笑了,问我知道肺痨是什么样子吗?我摇头,只记得会咳血。他的头摇得更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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