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厉胜男微微紧了紧拳头,起身推开房门,向外面走去,果然,她一走出屋子,立刻看见一身白衣的夏君诺正在整理着草药。
被一道紧迫的视线盯了良久,夏君诺叹了口气,不得不放下手中的事情,他转过身看着面前的素颜女子,见到厉胜男眼中复杂的神采,夏君诺微笑地问:“厉姑娘,你找在下有事?”
夏君诺的平和让厉胜男皱了皱眉,她看着面前温润儒雅的男子,沉默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问出来,“我身上的毒是夏大夫解的?”其实一开始,她并没有发现不同,只是觉得自己在运气的时候,那种窒息感好像比之前少了一些,渐渐地,在运行周天的时候,那会痛入骨髓的感觉正一点点消失,但是她体内的真气并没有因此减少,反而变得浑厚了很多,尤其在今日运行的时候,更是明显,这让她不得不相信,夏君诺帮她解了阿修罗花的毒,而她的修罗阴煞功反而因此进阶了。
她又欠了夏君诺一条命,微微握紧拳,厉胜男有些不甘,但更多的是难以形容的情绪。
“厉姑娘所练的功法奇特,但以毒练功,毕竟不是上上之策。”夏君诺没有否认,而是温和地解释,“厉姑娘也知道,在下是行医之人,平时膳食当中也多放有草药,这些草药都是药性温和之物,也多少有一些养生解毒的功效,因此才渐渐解去了厉姑娘身上的毒,这也算是误打误撞。”
阿修罗花的毒怎么会这么好解?厉胜男抿紧了唇,她知道夏君诺的言下之意是不用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看着夏君诺脸上的云淡风清,厉胜男心中隐隐有些不是滋味,一开始,就是夏君诺救了她的命,现在,夏君诺又为她解去了身上的毒,但是她答应教赵白武功,却是为了夏君诺的医术。
她从懂事开始,一直在学的都是如何报仇、如何恢复家族百年荣耀、如何重振厉家,却从来没有人教过她怎样去报恩。厉胜男抬眼看着夏君诺温和淡然的笑意,夏君诺以诚心待她,她却暗怀它意,想到这些,厉胜男不由得咬紧唇,有些话压在喉间,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夏君诺似乎看出了厉胜男神情中的尴尬,他温雅一笑,带着浓浓的安抚意味,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一个咋咋呼呼的声音打断。
“先生,先生!出事了,村里出大事了!”赵白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
中毒
因为赵白跑得实在太快,等他跑进院子里的时候,已经喘不过气来,赵白整张小脸被憋得通红,他只顾得上呼哧呼哧地喘气,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听到自家小童咋咋呼呼的声音,夏君诺转过身,就看到风风火火地跑进来的赵白,与赵白憋红了脸的上串下跳相反,夏君诺的面上不见半点焦急,举止从容,神态安详,他的脸上有着浅浅的笑意,让人看了如沐春风。
夏君诺的镇定泰然很好地安抚了赵白的情绪,因为刚才跑得太急,他有些脱力地半蹲着身体,垂着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过了好大一会儿,赵白总算是缓过劲来了,一恢复过来,他立刻唰地一下站直身体,眼睛睁得老大地看着夏君诺,赵白说话时的神情似兴奋,又像是惊异,“先生,我们找到宝藏了!”
看着自家小童因为惊喜而熠熠生辉的眼睛,夏君诺失笑地摇摇头,好脾气地问:“你们是怎么找到的?”
眼见先生相信自己的话,赵白开心得手舞足蹈,他仰着一张红扑扑的苹果脸,兴奋地说着事情的经过。
这一切都要先从古昔村的一则旧时传说讲起,相传于数百年前,有一户人家避难来到此处,据说此户人家姓乔,是当时富可敌国的大家族,却因为被当朝皇帝忌惮,不得不举家迁徙避难于此。
乔家人来到此处之后,见这里风景秀丽,民风淳朴,更巧的是他们还在此处发现了一个绝佳的藏宝之处,于是,乔家人就决定将所有带出来的财宝藏起来,并隐姓埋名,隐居于此。
但后来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乔家人忽然一夜之间全部失踪了,乔家人失踪后没多久,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就将乔家人原来住的地方烧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一片废墟,古昔村藏有珍宝的传说就这样流传了下来。
这个传说不过是村中大人闲暇之时,说给自家娃儿听的故事,说到兴头上,大人们有时候还会笑着告诉孩子们,当时乔家被烧毁的院子现在变成了什么地方,只是谁也不会信以为真。但是听过故事的孩子们,却难免会对此有些向往,甚至还有不少孩童兴致勃勃地拿着铲子满村乱逛,希望能在什么地方发现一点宝贝。
当然,对于孩子们的胡闹,村中大人也都乐呵呵地看着,只是规定,不允许挖了村中的树木、良田,其他的就随着他们折腾了。
此时赵白所说的宝藏,就是那个传说中能让人十辈子吃穿无忧的乔家宝藏。赵白兴奋异常地比划着事情经过,一开始,他们几个孩子只不过是打算去河里摸鱼,毕竟寻找宝藏的游戏早就已经玩腻了。但是柳家的二牛在河里摸了半天,却连一条小泥鳅都没有摸到,他有些气不过,就趁着大家玩水时没有注意他,自己一个人大着胆子,向着河水下游的急流滩子游去。
等到大家开始找二牛的时候,才发现人已经不见了,赵白甚至还捡到了二牛的小木剑,那是他的木匠爹专门给他做的,二牛喜欢得天天带在身上,宝贝得不行,从来都不让人碰。但如今,没有见到二牛,却只是看见二牛的小木剑。大家知道出事情了,都吓得不行。正在大家乱作一团,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二牛竟然晃晃悠悠地从水下浮了上来。
大家惊喜地一拥而上,一问才知道,二牛游到下游的时候,不慎被一股旋流卷了进去,一阵天旋地转,二牛竟然被卷进了一个河底的洞穴,据二牛称,那个洞穴中黑漆漆的,走到尽头还有一道石门,里面绝对就是传说中的宝藏。
赵白说完了,他眼睛闪亮亮地看着夏君诺,一副开心得不得了的样子,他一心想着让先生能够过去看看他们的宝藏。
但没等赵白说完话,另有一个人影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夏大夫!”洪亮的声音如同平地惊雷,冲进来的人一脸黝黑,面相憨厚,一看就知道是一个老实稳重的庄稼汉,可是现在,这个汉子的脸上满是焦急之色,一身黝黑的皮肤被烈日晒得通红。
“夏大夫,快救救我家二牛吧!”跑进来的汉子柳铁大声地嚷嚷着,他急得不得了,断断续续地也说不清情况,只会反复地重复,“我家二牛不行了,夏大夫,我家二牛不行了。”
夏君诺一听知道情况不对,他立即就让赵白进屋去拿上药箱,而自己则马上跟着柳铁向院子外面走去。
“我也去。”看着夏君诺准备离开,厉胜男随即跟了上去,对上夏君诺温润的目光,她有些不自在地偏过头,不自觉地咬咬唇,厉胜男哑着声音说:“我毕竟会武,说不定能帮上夏大夫的忙。”说到这里,厉胜男就抿紧了唇,不肯再说什么。
“那就有劳厉姑娘。”夏君诺温和地谢过厉胜男,然后就与她一起随着柳铁离开,在几个大人的身后,赵白一路小跑着出来,就在他的头顶上,一只鹰口里衔着一个大大的药箱,快速地飞过。
柳铁带着夏君诺走向自己家,柳家的院子里早就已经围了许多闻讯赶来的村民,有眼尖的村民,回头看到匆匆赶来的夏君诺,不由得惊喜地叫出声,“夏大夫来了,二牛有救了!”
村民们听说夏君诺来了,纷纷回头,果然,就见远处一名儒雅的白衣男子从容地走来,看到夏君诺,村民们很自觉地让开一条道,让夏君诺能够走进屋子。
夏君诺刚走进屋子中,就看见一个小小的人影蜷缩在床上,那人正是二牛,不过七八岁大的孩子紧闭着眼睛蜷缩成一团,露在衣服之外的皮肤全都变成了可怕的青紫色,孩子的腿上更是蔓延着诡异的黑色斑纹,二牛双手紧紧地抱着身体,浑身不停地发着抖,当有人走近的时候,甚至还能清晰地听见孩子牙齿打颤的声音。
见到孩子身上的异状,厉胜男浑身一震,眼中的惊愕根本无法掩饰。
“二牛他中毒了。”走到床边,夏君诺一一查看过二牛身上的情况,他的语气仍然很温和,只是声音比起平时要低沉一些,“而且这是一种极为霸道的毒,好在中毒的时间尚短,二牛中的毒不算深。”
一听到夏君诺的话,本来就在暗暗抹泪的柳家婶子脸都白了,她忍不住大哭起来,“娃儿,我的娃儿!”如若不是被自己的当家拉住,柳家婶子只怕立刻就要扑上去,抱着自己可怜的孩子哭嚎了。
让赵白将药箱放在床边,此时的夏君诺将全部的心神,都放在救治孩子上面,妇人的嚎哭、村民的议论、孩子们的惊叫,这些全都被他抛掷于脑后,他一边留心着二牛的情况,一边专注地将一根又一根的银针准确地扎在孩子的穴道上,每一个银针抽出,都飞快地划过一道银色弧线,利落地扎在孩子身上,针囊中的银针越来越少,孩子的身体也越来越放松,最终,二牛的呼吸平顺下来,夏君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看着夏君诺优雅娴熟的动作,那种温和和雅致,无形中给人坚定,让柳铁忐忑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当他看到夏君诺停下动作,立刻忍不住急切地开口问:“夏大夫,二牛他是不是没事了?”
看着柳铁脸上的担忧,夏君诺点点头,声音清朗,轻柔和缓的语调安抚人心,“柳大叔你放心,二牛他中毒不深,此毒虽然来势凶险,但只要能够在毒攻心脉之前抑制住,要拔出毒素也不算太难。”
“夏大夫,我们家二牛真的没事了?”靠着柳铁,柳家婶子战战兢兢地问,深怕听到什么不好的答案。
“柳家婶子请放心,二牛真的没事了。”夏君诺的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温和,那和缓的语气自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得到了夏君诺的保证,柳家夫妻一时间喜极而泣。
围在柳家院子中的村民也是松了一口气,在这个时侯,没有人会去想为什么柳二牛会中毒。
在一片欢天喜地中,唯一厉胜男的面色有些难看,她再次看了一眼那个躺在床上的孩子,心中惊疑不定。
仇恨
夏君诺在确定柳二牛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之后,就一一将扎在柳二牛身上的银针拔出,就见半寸长的银针尖端之上漆黑如墨,由此可以想象得出二牛身上所中的毒是多么霸道,小心地将所有银针收起来,又列出药单让赵白回去抓药,夏君诺细细地嘱咐柳家夫妻在照顾柳二牛的时候应该注意什么,等做完这一切之后,夏君诺就收拾好药箱,起身准备离开。
柳家夫妻紧张地看着自家的命根子,见二牛身上那可怕的青紫色已经褪去了不少,连腿肚上那诡异无比的黑色斑纹,现在看起来也淡化了很多,明眼人瞧着,就知道柳二牛的情况比起先前好了许多。
眼瞧着夏大夫一来,自家的娃儿的情况就好了很多,柳家夫妻自然是千恩万谢,夫妻两眼看夏君诺收拾好药箱准备离开,两人立刻迎上去,再三挽留,见夏君诺执意要走,夫妻两也只好感激地一路将夏君诺送出门。
“柳叔、柳婶,大家都是乡里乡亲,自然有事就会相互照应,你们不用送了,我现在回去看看赵白煎的药,明日我会过来替二牛下针。”看到柳家夫妻守在院门口,执意不让他走,夏君诺只好温言相劝,和缓轻柔的声音清朗好听,很好地安抚了柳家夫妻两七上八下的心。
“那、那好。”柳铁搓搓手,憨厚地笑了笑,满心地感激,他本来还想留夏大夫,但一听夏大夫说现在回去是为了自家孩子的药,柳铁就呐呐地不好再多留,只是一个劲地对夏君诺说着感谢的话。
终于说服了柳家夫妻留下,夏君诺温和地向送出来的村民点头致谢,然后就与厉胜男一起离开了。
厉胜男与夏君诺并肩走着,她时不时抬头看夏君诺一眼,厉胜男面上虽然还算平静,但眼神中变幻莫测的神采,早就已经暴露了她心中的惊疑。
与厉胜男一同回到家后,夏君诺就立即到了火房,他一进去就看着自家的小童正半蹲在灶台边,守着炉火上的药。
赵白一抬头就看到是自家先生走进来,他立刻冲了上去,半抓住夏君诺的衣摆,忐忑地问出一直憋在自己心中的担忧,“先生,先生!二牛他不会有事吧?”
“你放心,二牛他不会有事的。”夏君诺温柔地抚抚赵白头上软软的发,轻声安慰他,清朗好听的声音很好地让赵白放下了忐忑。
“嗯,有先生在,二牛他一定会没事的。”听了夏君诺的保证,一向将夏君诺奉为仙人的赵白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