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赵白眼圈一红,惊喜地扑了上去。
救治(下)
夏君诺刚刚苏醒过来,在他的耳边响起的,全都是赵白充满惊喜的声音,无奈地看了眼自家小童哭得又红又肿的眼睛,夏君诺只能低低地叹息,“我不是说过了,让你好好留在家里?”温和的声音清朗好听。
听到夏君诺温和的叹息声,赵白猛地收了声,在他的面上,惊慌的表情一闪而过,似乎想到了什么,赵白怯怯地往后缩了缩身体,一双灵动的眼睛上下左右地乱瞟,却就是不敢跟夏君诺对视,满脸都是做错事的心虚。
刚醒过来的时候,夏君诺的意识还稍微有些模糊,所以,他只注意到了赵白熟悉而惊喜的声音,但等到夏君诺略微清醒一些之后,他忽然发现有点不对劲,至少赵白的神情很能说明问题,夏君诺顺着赵白怯生生的目光望过去,当他的视线落到自己身边时,夏君诺的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愕然。
一身夜行衣的美丽女子正侧倒在一旁,她嘴角溢出的血丝在唇边留下一条红痕,鲜红的血色触目惊心,昏迷中的女子眉间微拧,面色虽然苍白,浑身却透着一股无法忽视的刚强戾气,竟然是厉胜男。
夏君诺认出了躺在身边的人是谁,再对上赵白飘忽的眼神,以及心虚的表情,他立刻就明白了大概的前因后果,夏君诺不由得敛起了笑容,“你这是胡闹。”
夏君诺说话的语气并不重,声音也不大,他只不过是平静地看着赵白,简简单单地陈述这句话,但这样的态度却比板起脸来训人,更让赵白觉得难过。
拧眉看着赵白,夏君诺的脸上再无半分笑意,他眼睃中的温和被平静所取代,看着赵白的目光是波澜不惊的冷淡,夏君诺微张口,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看到先生没有笑容的神情,赵白的心中就是一咯噔,看先生想开口,赵白顿时挎着一张脸,他瘪了瘪嘴,哽咽地问夏君诺,“先生,你是不是要遣我回谷里去了?”赵白吸吸鼻子,用袖子猛擦着眼泪,但他越是擦,眼泪却掉得越是多,大颗大颗的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屋子中很安静,只能听到低低的哭泣声,过了片刻,响起一声轻叹,温暖柔和,“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把你送回谷?”
“真的?”赵白惊喜地抬头,看到夏君诺的眼中又有了暖暖的笑意,他也不由得咧嘴笑了。
“我是让你去把药箱拿过来。”看着赵白笑着落泪,夏君诺有些无奈。
“先生等等!”知道不会被遣回谷中,赵白一蹦三尺高,他猛地站起身,不管不顾地就冲了出去,只听外面一阵乒乒乓乓,全是翻箱倒柜的声音,没过多久,赵白又像一阵风一样冲了进来,他小心地抱着一个药箱跑到床前,赵白笑着,很乖地捧着药箱送到夏君诺的眼前。
微眯眼定了定神,夏君诺没有接过药箱,而是直接对赵白说:“打开药箱,从第二层第三格取出一粒药丸,合着碧泉给厉姑娘服下。”说到这里,夏君诺忍不住咳了几声,好不容易才止住了咳嗽,当他再次开口时,说话的声音变得比之前要低沉一些,“我的伤只是看起来重些,其实并无大碍,不用担心。”说完这些,夏君诺似乎已经撑不住,他的身形微微一晃,无力地倒下,好在这一次他并没有完全地失去意识。
看到刚刚醒来的先生又无声地倒下,赵白心中一慌,他连忙把药箱丢在一边,扒着床边紧张地看着先生,在他发现夏君诺并不是昏睡过去的时候,赵白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先生说没事,那就是没事。一向将夏君诺的话奉为圣旨的赵白,好似吃了一颗定心丸,小脸总算是又有了一点笑模样,他左右看看,拖了一床被子小心地盖在夏君诺身上,看着先生眼中温和的安慰,赵白觉得心里好受了很多,先生一定会没事的。
放心下来之后,赵白很听话地打开了药箱,从第二层第三格取出了先生所说的药丸,当赵白拨开外面的蜜蜡之后,药丸本身浅淡的香味以及那蓝得好似透明的外表,让赵白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这是?这竟然是!呆呆地看着手中的药丸,赵白傻眼了。当然,就算赵白再惊讶,他还是毫不犹豫地乖乖遵照夏君诺的话做,反正先生说的一定没有错。
将药丸投进碧泉当中,看到一汪碧绿变成浅蓝,赵白拿了一个小勺子,小心地一勺一勺将浅蓝色的液体喂给厉胜男。
一小碗浅蓝色的液体渐渐减少,直到已经能够看见白瓷的碗底,赵白把碗和勺子放在一边,他刚一回身,就见到厉胜男浑身一震,张嘴喷出一口黑血,数声咳嗽之后,她竟然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厉姐姐,你醒了!”看到厉胜男醒过来,赵白开心地说着,眼睛笑得微微弯起。
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痛让厉胜男从昏迷中醒过来,她刚一睁开眼,看到的就是赵白开心的小脸,厉胜男一愣,忽然想起了先前发生的事情,她猛地坐起身,看向夏君诺,却发现夏君诺虽然仍是合着眼,但脸色似乎比起先前好了很多,至少再也不是没有血色的苍白,甚至连他的呼吸也平稳了很多。
“厉姐姐,先生已经没事了。”赵白笑眯了眼。
“没事就好。”厉胜男心下一安,不自觉地微勾起唇,眼底有一抹浅浅的笑意,让赵白看得睁大了眼睛。
原来厉姐姐笑起来这么好看,张大嘴巴的小家伙喜滋滋地想。
……
长剑划过,寒光四射,剑影带着杀气,绚丽却致命,从极动到极静,剑鸣声中,长剑入鞘,厉胜男回过头,眼利如刀,有着还未及收敛的凌厉杀意。
半扒着石桌,赵白一脸渴望地看着厉胜男手中的剑,他眨眨眼睛,毫不吝啬地咧嘴对着厉胜男微笑,眼睛中闪的都是崇敬,“厉姐姐,可不可以教我武功?”
厉胜男诧异地挑眉,她知道自己并不是什么好人,只是为什么这个小家伙根本不怕她,每天除了黏着他家先生之外,还喜欢黏着她?
“不行吗?”赵白见厉胜男不回答,他无辜地又眨了眨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她,嘴角耷拉地下来。
“只要夏大夫同意,那我就教你。”厉胜男的声音偏低,没有寻常女子的温婉,却另有一种冷厉刚强。
“真的?”赵白开心地睁大了眼睛,得到了厉胜男肯定的答案,他又巴巴地向夏君诺望去。
此时的夏大夫正靠坐在躺椅上,他单手执卷细读,微金色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在一身素色的袍子上勾出浅浅的金色,温文尔雅,夏君诺嘴角边那一抹浅笑,让他有一种安定人心的温柔。
听到甜甜的童音,夏君诺放下手中的书卷,看向赵白,发现赵白的眼睛中充满祈求,夏君诺无奈地点了点头,“好,只要你答应不胡闹。”
赵白眼睛一亮,他拼命地点着头,眼睛笑成了一条缝。
看着赵白开心的样子,夏君诺好笑地摇了摇头,忽然一阵风起,带着丝丝凉意,夏君诺毕竟旧伤未愈,风刮过,他忍不住连咳数声。
听见夏君诺咳嗽,厉胜男不由得眉头微皱,她想也没想就走了过去,准备扶着夏君诺回房。
手搭在厉胜男的肩头,夏君诺被慢慢地站起来,他看着厉胜男因为出汗而微微泛红的脸,不禁有些歉意地低语,“又要劳烦厉姑娘了。”
感觉到压在自己身上的重量和贴近的呼吸,厉胜男的身体微微一僵,她稍微停了一会,很轻地回了一句,“没关系,举手之劳。”
“先生。”赵白跑了过来,也想扶着夏君诺,他刚伸出手,但被厉胜男冷漠的目光一扫,他立刻就把手收了回来。
“我明天就开始教你。”冷淡地丢下一句话,厉胜男小心地扶着夏君诺回屋子,院子里就只剩下因为这句话笑眯了眼的赵白,小家伙乐了好一会儿,他又对着天空大叫,“小七,小七!”
空中一声鸣叫,黑影划破天际,轻巧地停在赵白的肩头,赵白笑眯眯地看着小鹰的眼睛,开心地说着,“等我学了武功,像厉姐姐这么厉害之后,我们就一起去做侠盗好不好?”鹰展翅鸣叫,似乎在回应着赵白的话。
嘻嘻笑笑,一人一鹰在院子中开心无比,赵白显然已经忘了他自己刚刚说过的话。
不要胡闹,那什么才是不胡闹呢?
它意
夜色中的古昔村没有了白日的热闹,却别有另一番滋味,月正当空,风吹叶摇,蛙叫虫鸣,美丽而充满趣味,这些平时会让赵白喜欢不已的事物,在这个晚上失去了它们往昔的魅力。
从月落到日升,由黑夜渐渐变为白昼,赵白经过了一个晚上的辗转反侧,在第二天早上爬起来的时候,他不仅没有昏昏欲睡,反而显得精神抖擞。赵白睁大着眼睛,满脸兴奋,他从一起床看见厉胜男开始,就一直开心地围在厉胜男身边打转,因为,从今天开始,他就可以不用再去记忆那些拗口难懂的药名,终于可以一心一意地习武了。
想到自己行侠仗义的美好未来,开心于自己终于摆脱了那些可怕的草药,赵白咧着嘴,露出小小的虎牙,笑眯了一双大眼睛,可是很快,烈日和汗水就让他再也笑不出来了。
在烈得好似能把人活生生烤熟的阳光下,赵白僵硬地蹲着马步,大颗大颗的汗珠不断地流下,早就已经迷糊了他的眼睛,此刻终于尝到练武是什么滋味的未来大侠赵白,早就没有了一开始的兴奋开心,后悔莫及的他只能将可怜兮兮的目光投向夏君诺,哀怨地期待着他家先生能够发现自己的悲惨。
一身素色袍子的夏君诺坐在竹椅上,手中拿着一本药经,正专注于书简的他,根本没有注意到赵白可怜又无辜的眼神,夏君诺翻过另一页,又继续耐心地给厉胜男讲解各种药理、医术。
练武之人的敏锐神经让厉胜男立刻就发现了赵白的视线,她一边听着夏君诺的细心讲解,一边若无其事地回过头,淡淡地扫了赵白一眼,平津、冷然。
厉胜男突如其来的冷厉目光立刻让赵白浑身一抖,即使是在炎炎夏日,烈日当空,还是让赵白发了一身的冷汗。收到警告,胆小的赵白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不得不拿出全部的精神咬牙坚持,但是,他越坚持,就越是觉得浑身上下那一块骨头都在打颤,身上好像有无数的虫子在撕咬着他,又酸,又麻,又痛。
他再也不敢不背药理了,先生,他不要练武了,大侠一点都不好当,一想到之后的每一天都必须如此度过,赵白吸吸鼻子,瘪着嘴,眼眶热热的,再也不敢羡慕厉胜男厉害的武功了。
与赵白此刻心中的无限哀号相对,厉胜男现在的心情倒是很好,她仅仅是教小童一些基本的武功,就能得到夏君诺在医术上的指点,这对一直想着报仇的厉胜男来说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毒术、医术,杀人与救人,从来都是相通的,医术,可以救人,同样可以杀人,想到孟神通,想到那个精于毒药的西门牧野,厉胜男微握紧了拳头,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浑身上下透出一丝冷冷的杀意。
厉胜男身上无法控制的杀意并没有影响到夏君诺,他仍然面色平静,微含着笑,温和地述说着各种草药的用途,并一一说出自己的见解,他也会时时留心厉胜男的神情,若是见她有些困惑的表情,夏君诺就会缓下速度,再将之前说过的药理重新讲解一遍。
就这样,一个教一个学,夏君诺清朗和缓的声音,让厉胜男眼中的杀意渐渐地消退,看着夏君诺执着医术的手,厉胜男的睃中只余下专注和认真。
蹲着马步保持着僵硬的姿势,赵白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家先生的背影,欲哭无泪,他扁扁嘴巴,无限哀怨,他错了,他不要练了。
三个时辰的马步,彻底让赵白明白了自己的能力,他是绝对当不成大侠的人,所以,等夏君诺的教授结束,厉胜男冷漠地点点头,终于让他休息的时候,赵白重重地坐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甚至在之后几天,他走路都会打晃。
赵白想打退堂鼓,但是面对着温和微笑的先生,他什么话都说不出,对着冷着脸的厉姐姐,赵白就更是不敢说半句了,就在赵白左右为难的时候,同村的小伙伴来叫他一起去摸鱼,赵白兴奋得一蹦三尺高,在征得先生同意之后,他一溜烟就跑得没了踪影。
自己名义上的徒弟跑去摸鱼了,夏君诺又在整理药草,厉胜男就利用这段时间运功调息。
大周天循环,在运功结束,厉胜男长长地舒一口气,睁开眼睛,结束了打坐练功,她张开自己的双掌,低头详细地看着手掌中的纹路,心中微有些错愕,刚才的运功让她更是确认的自己的想法,其实,她早就应该发现不对劲。
想到这里,厉胜男微微紧了紧拳头,起身推开房门,向外面走去,果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