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离日月居只有半街之遥的药铺中,被大掌柜请来的夏神医要义诊十日,此消息一出,顿时轰动这个洛阳,不少人都对日月居的大掌柜竖起了大拇指,直夸他有善心,日月居的名声更是扶摇直上,而被大掌柜请来的夏君诺则成为了众人口中的活菩萨,尤其是在他治好了数位久病卧床之人的顽疾后,每日前来看诊的人都排了大半条街。
与夏神医一样出名的还有他那个年纪不大,脾气却很大的小药童,甭管你是什么富商名流,或者是皇亲国戚,在小小药童眼里,那都是一般无二的平头老百姓,义诊的时候就是先来后到,轮到了才进去,除了极个别吊着命的情况,谁都不许坏规矩。
小小药童拿着把比他人还高的大扫帚守着门口,谁要是坏规矩,一把大扫帚就照着头打过去,全都轰走,不给半点面子。小药童大扫帚舞得欢畅,却气得那些奉主家命来请人的家丁、护院、管家们直跳脚。他们平日里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谁受过这个气,现在倒好,完不成主家交代的事,还被个小娃娃教训。
一众被扫了面子的人气得鼻子都歪了,一个个捋袖子,摩拳擦掌,势必要给这个小混蛋一个好看。就在小药童举着个大扫帚,怒瞪一大群壮汉的时候,蓄势待发中,一声冷哼插了进来,一把秋水长剑寒光四射,锋利的剑尖直指管家的喉咙,吓得那个平日里耀武扬威的大管家山羊胡子一抖一抖,两条罗圈腿软绵绵的,差不多就要跪下了。
看着管家下巴上一小撮碍眼的山羊胡,想到某个满嘴胡话的人,厉胜男睃光一冷,浑身的杀气几乎凝结为实质,冷漠无情的声音好似要收割人的精魄,“谁再不守规矩,我就送他去阎王爷那好好学一学规矩!”话落剑闪,一抹寒光闪过,管家直觉得下脖子一冷,一个激灵,他双腿一软就跌坐在地。
厉胜男在生死中凝练出来的杀气又岂是几个只会欺凌乡里的护院比得上的,他们没吓得当场趴下就已经不错了,现在,众家丁见被削去了山羊胡的管家还坐在地上直愣神,大家也顾不上维护什么面子,保命要紧,几人七手八脚地抬起呆愣愣的管家,呼啦一下,全都跑远了。
眼见着这些狗腿子落荒而逃,无论是还在排队的、看热闹的、被欺负过的全都拍手称快,赞誉声中,让厉胜男女侠的名声传遍了整个洛阳,还真有人因此跑来希望能够拜师学艺的。但是,这些人也都被夏神医的小药童一个大扫帚扇了出去。
“谁也不许打我师娘的主意!”赵白举着把大扫帚站在药铺门口,颇有几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其实,真正的原因不足为外人道也。
“在我还没有学成前,谁都不许学,想要我赵白叫他大师兄,没门!”赵白鼓着腮帮子,气鼓鼓地喃喃着,大扫帚舞得更加欢实,这一没留神,眼看着大扫帚就要打到迎面走来的姑娘脸上,众人惊呼,就在电光火石之间,就见那名姑娘身形一闪,赵白手中力道一卸,大扫帚就被姑娘拽到了手中,赵白站不稳接连踉跄了好几步,脚下一滑,跌坐在地上。
曹锦儿奉师命下山请夏君诺,一到洛阳,她就打听到夏君诺受日月居大掌柜之邀,坐诊洛阳,她即刻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没想到神医没有见到,竟然先被个小娃娃打了一大扫帚。
平白扫了面子,曹锦儿心中火起,她又想起了还留在山上的谷之华,就更加怒火中烧,明明她才是大师姐,资历、武功、样貌、人品,哪一样不比那个没有来历的野孩子强?凭什么跑腿的活都让她来做,一个已经中毒废了武功的谷之华竟然还能留在师傅身边,接待各派来的武林豪杰,把她曹锦儿摆在什么地方?
知道自己差点打到人,赵白有些愧疚地低下头,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诺诺地向曹锦儿道歉。
虽然赵白低着头,曹锦儿还是认出他就是那个夏神医身边颇为受宠的小童子,知道找对了正主,她立刻敛起了怒容,笑意莹然地看着赵白,“没事,没事。倒是我应该说对不起,赵小公子,我刚才有没有伤着你?”
头一次被人叫做赵小公子,赵白完全愣住了,他抬起头傻傻地看着曹锦儿,眨巴两下眼,认出了曹锦儿是邙山派的弟子。原来照着赵白的意思,甭管是谁,只要见到那帮江湖人,他就一扫帚打出去,但现在是他差点伤到人,他都有点不好意思撵人走了。
一见赵白拧巴为难的小脸,曹锦儿知道有门,笑容又多了三分真诚,她将扫帚还给赵白,好言好语地说着,“赵小公子,在下邙山派曹锦儿,请问能否求见夏神医?”
望着曹锦儿,赵白支吾了两下,摇摇头,“不行,先生定了规矩,你要看病得排队。”赵白抬起手,一指那好似长龙般的队伍,眼睛闪亮亮,“我估摸着曹姑娘现在开始排队,后日就能排到了。”
后日?曹锦儿被呛得直咳嗽,她拿眼瞅赵白,觉得这个小娃娃简直是在糊弄她。曹锦儿心头有火,但她想到若是能请回夏君诺,她在师傅心目中的地位必然会大大升高,而这个夏神医也是唯一一个不买谷之华账的人,只要一想到谷之华的尴尬神情,曹锦儿就觉得自己现在受点气也没什么。
这么一定心,曹锦儿嘴角的笑容扩大,她笑容满面地看着赵白,说话的神情要多亲切就有多亲切,“赵小公子,我不是来看病的,只是奉了师命前来求见夏神医,还望赵小公子能够通融一下,此事十万火急。”
曹锦儿笑得赵白浑身直打冷战,他下意识地后退两步,挪开同曹锦儿之间的距离,“现在不行。”看到曹锦儿笑得灿烂的脸,赵白一个哆嗦,又后退好几步,比对着山中虎王还害怕,赵白支吾了一下,又加了一句,“现在先生在看诊,曹姑娘不能进去,等晚点先生结束义诊后,行不行?”赵白哭丧着脸。
“那好,我就在这等着夏神医。”得了赵白的话,曹锦儿也不敢很逼赵白,她可是知道夏君诺对这个小药童的喜爱,她不是那就是装好人、假仁假义的谷之华,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她比谷之华清楚。
与赵白一同站着,曹锦儿面带微笑,亲切体贴地同赵白交谈,势必要给夏君诺留一个好印象,她一定会请到夏神医,曹锦儿志得意满。
药铺内,夏君诺和厉胜男早已经听到了曹锦儿和赵白的对话,两人对望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笑,只不过一个温柔如水,一个冷艳魅惑。
伏击
曹锦儿在药铺门外撑了半天的笑脸,僵硬着嘴角直等到落日时分,赵白慢悠悠挂起了牌子,看病的、看热闹的人群都散去,功夫不负有心人,曹锦儿总算是等到这位正主。
“让曹姑娘久等了。”夏君诺收了药箱缓步走出来,看到面露焦急的曹锦儿,他轻点头微带着歉意地说:“先前夏某事忙,实是空不出时间,怠慢了曹姑娘,还请曹姑娘见谅。”说话间,夏君诺微笑作揖。
夏君诺本就生得是品貌一流,像这般温和浅笑,更是俊逸非凡、温润如玉,让原来心中大为不满的曹锦儿面上一红,她后退一小步,娇柔地敛裾行礼,举止虽然不似谷之华的落落大方,却也别有一番柔媚风情,引人心生好感。
“夏神医多礼了,锦儿不敢当。”曹锦儿笑得矜持,望着夏君诺,双颊飞红,“锦儿此时是奉师命前来,想必夏公子也知道,这个月初十丐帮和少林对峙邙山的事情,师傅是希望能请到夏神医出面,主持公道。”
主持公道?夏君诺微微一挑眉,为吕四娘所用的词而轻笑。
听了曹锦儿的话,原来面上就有些冷凝的厉胜男拧紧了眉,凤眼中光华流转,似锐利如剑,又似烈焰如火,她对邙山上那些人都没有什么好感,更让她不满的是曹锦儿看夏君诺的目光,那种羞涩柔媚让厉胜男冷哼一声,她望向曹锦儿的目光就更加不善了。
“曹姑娘所说之事,夏某已经明白。”主动握住厉胜男的手,夏君诺沉吟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温和却带有一点遗憾,“丐帮和少林决定对峙邙山,是因为吕掌门德高望重,由吕掌门来主持公道是当之无愧,夏某无德无能,又怎么能接做这个主?何况,夏某答应在洛阳义诊十日,这才是第七天,夏某不能言而无信,希望曹姑娘能谅解。”
夏君诺一番话温柔却透着坚定,说得曹锦儿是哑口无言,说服夏君诺现在跟她回去不可能,但是让她无功而返,曹锦儿更加不愿意。左右斟酌之后,她一咬牙,决定等到夏君诺义诊结束,再一起回邙山。她一定能办到谷之华办不成的事情,望着夏君诺,曹锦儿暗自握紧拳头。
见曹锦儿决定要留下来,厉胜男是不满地微眯起眼,赵白很沮丧地耷拉下脑袋,唯有夏君诺还是温和浅笑,只是不知道温柔的笑容中又几分真,几分假。
夏君诺决定了三日后跟着曹锦儿一同回邙山,最不愿意看到这个情况的是那些隐于暗处的人,因为,这个据传医术出神入化的医谷传人,很有可能会坏了他们的好事。
……
三日之期很快就到,结束了义诊,夏君诺守约的同厉胜男一起,跟着曹锦儿重回邙山,只是留下了小药童赵白。
知道自己被留下,赵白哭丧了一张小脸,眼泪汪汪地望着夏君诺,可怜兮兮地抽着鼻子,眼睛红通通的,委屈至极。
“你不能去。”没有被小药童可怜巴巴的表象迷惑,夏君诺安抚性地轻拍他的脑袋,压低声音交代,“这一路上可是不平静,你再去就更加不安全了。”
见先生和师娘都要离开,赵白瘪着嘴巴,就快哭出来了,却还只能忍着,可怜巴巴地送了夏君诺和厉胜男出门。
先生走了,凶巴巴的师娘走了,只留下可怜兮兮的小药童扒拉着门边抽鼻子,好一会才被日月居的大掌柜哄回去。
就像夏君诺预料的,这一路确实是很不安全,就在夏君诺三人离开了繁华的洛阳城,顺着越来越荒凉的山道取道邙山的时候,他们途径一个小峡谷,忽然,数十根利箭从上空飞下,锐利的箭尖划破长空,发出尖锐的啸声,一切来得又急又快,完全来不及反应。
就在电光火石之间,寒光一闪,厉胜男空无一物的手上多出了一把寒光四射的宝剑,剑刃近似透明,映衬着金色的阳光,锐利无比。看到飞近的箭羽,厉胜男二话不说,立刻挥剑隔挡,这些箭羽怎比得上厉胜男手中的宝剑,她甚至不用运劲内,只凭着剑刃的锋利,所以碰上剑刃的飞箭全都应声而断。
红袖飞舞,寒剑轻转,厉胜男的身姿轻盈,手中的剑灵动飘渺,近乎透明的剑尖在阳光下舞动,带出一抹金红色的光,飞射而出,远处碰上那抹金红的飞箭断做两段。
这一切的发生不过是在一息之间,无数箭雨,一把寒剑,所有的飞箭都被厉胜男斩断,曹锦儿站在旁边甚至还来不及反应。
看到厉胜男收剑前冷冷地看了自己一眼,曹锦儿惊得忍不住后退半步,深吸一口气才勉强稳定心神,她这才发现飞箭已经不再落下,而夏君诺却不见踪影,曹锦儿大吃一惊。
就在曹锦儿茫然四顾的时候,就听到一个温和好听的声音近在耳边。
“胜男。”
清朗的声音响起,厉胜男抬起头,看到站在峡谷上面的夏君诺,温文尔雅,她微展颜,嘴角一抹浅笑融化寒冰,衬着红衣朱颜,风华绝代,厉胜男没有任何犹豫,提气飞上峡谷,她脚刚落地,就被夏君诺握住了手腕拉到身前。
夏君诺认真端详了厉胜男好久,见她真的没有受伤,这才收敛心神,微笑地看向也飞上来的曹锦儿,“曹姑娘,我看这一路可能未必平顺,前方甚至还会有埋伏,不知曹姑娘可知道是否还有另外一条上邙山的路?”
曹锦儿神情复杂地看着草地上昏迷的数十黑衣人,这才知道为什么在第一波箭雨过后,她们就没有再受到袭击,原来……曹锦儿抬头看着与厉胜男靠得很近的夏君诺,她思索了一下,点了点头,“我确实知道还有另外一条路,不过可能不好走。”
中毒
另外一条上山的路不好走,曹锦儿说得委婉,其实真要细细形容起来,那里一路上山路狭小,面临深涧,稍有不慎就会跌落深谷,实是一条险道,即使是她身怀高深武艺,走这样一条道也是艰险,更何况,谁知道那些人会不会在另外一条道上埋伏?
那条通向后山的险道,其实真正算起来,曹锦儿也只走过一次,而就那一次,让她记忆犹新,根本不敢忘记。现在见夏君诺提出,曹锦儿思索良久,最终她一咬牙,还是把道路说了出来,只是她的脸已经有些苍白,如果不是必要,她实在不愿意选择走另外一条路。
听了曹锦儿的细说,夏君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