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司崖没有言语,只见一堆人簇拥着一个衣着光鲜的男子走来,正是沐豫。他看起来神情疲惫,想是一夜不曾歇着。他的目光很快落到还坐在马上地霍司崖脸上。
平民遇见王爷自是要下跪的,站着已是不敬,更何况霍司崖这样骑在马上,又居高临下,毫无敬仰地望着他。下面就有拍马的士兵叫道:“大胆狂徒,王爷在此还不下跪?”
沐豫的眼神与霍司崖撞在一起,心里竟一颤。这个男子年纪不大,气势倒沉稳地叫人不觉得可怕。他摆了摆手,示意大家从别处走,大家都惊讶,这霍司崖不知是哪号人物,竟然让王爷绕道而行。
沐豫一直都知道霍司崖这种性子的,也不计较,走了几步,又回头来道:“霍司崖,你且留住。”
霍司崖仍旧坐在马上看他,目光冷咧。“何事。”
“如今端木瞿在外头要抓你,你现在出去无疑送死。不如去王府小住几日,等到战事平息了再走。”
“好。”
沐豫以为霍司崖会拒绝,岂料他这样干脆
一声好。沐豫便道:“请。”
有人牵来马,沐豫上马而去,几个侍卫跟在一旁,霍司崖则在最后面,他漆黑的眸子仿佛一潭深不见底地湖水,什么也不能叫他动容似的。
进了王府,霍司崖方觉得有些苦涩。这个地方,从一开始他就不愿意来,来了便是恶梦地开始。如果可以,他宁可选择不知道!如果一开始,他们就不来天晋该多好?如果一开始他们就留在嘉风楼,也就不会有现在的分离!
然而那一切,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霍司崖心凉如水,脑海里有沐瑨璃泛着泪光的双眼,她哭得可怜兮兮,浓重的鼻音,都叫他的心揪疼。沐豫请到他到正堂喝茶,二人相顾无言,霍司崖打量着沐豫地样子,心里有厌恶滋长。然而,他还有许多自己不知道的事情,要在沐豫这里拿到答案。
他戴着玉扳指的手轻轻地触碰着茶杯,发出清脆地当当声。沐豫因这声音而留意他的手,看到他的玉扳指,顿时站起来,直直朝他走过来,盯着他的手指:“你哪来的这个玉扳指?”
霍司崖冷笑一声,“这玉扳指不是随处可见么?”
沐豫不理会,将他的手抓过来看。霍司崖只让他看一眼便抽回手,沐豫颤着手:“她在哪里?”
“她是谁?”霍司崖冷冷地道。
沐豫又问:“她究竟在哪里?她还活着是不是?”他喃喃自语,“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知道什么?”霍司崖冷笑道,“知道她是被你害死,还是知道你的罪孽有多深重!”
沐豫的眸光如刃:“你说这个玉扳指为何会在你手上?她现在人在何处。”
“早死了。二十年前就死了!”
“那,”沐豫颤着声,“为何玉扳指现在会在你手上?”
“这重要么?”霍司崖冷睨着他,“我娘是个最傻不过的人,对于你这个负心人,她还一直等,等到死!!!”
沐豫怔怔地看着他。静如是他娘?那……他的眼里放出精光。“你是静如的儿子?”
霍司崖没有回答。沐豫上前揪住他的手:“是不是?”
“是如何,不是又如何。”霍司崖轻轻挥开手,“我来不是与你相认,只是想告诉你,你的野心我知道,但是你无论如何,不许动璃儿一根寒毛!若她有一点闪失,我会让你血债血尝。”
沐豫顿时大喜过望!霍司崖,竟是他儿子?想他一辈子膝下无儿无女,没想到竟然会有一个儿子,还是像霍司崖这样出色的儿子!他喜得声音都在打抖,他细细算着静如离开他的日子和霍司崖的年岁,却正是稳合的!必定是被他气走之后,静如才发现自己有的身孕!却不知她后来躲到哪里去,他派人找了她数年,也找不到他。沐豫看着霍司崖的眼睛,柔声问道:“你娘她后面究竟去了哪里?”
“在黎明村。”霍司崖那么多年寻找自己的身世,都一点消息也没有,直到来到天晋国,第一次看见沐豫。他手上的有一个玉扳指,他曾经见过的,可是在哪里见过,他的印象却模糊了,根本想不到是曾经在自己母亲脖子上见过。母亲将它系在项链上,此次因为从沐豫身上着手,才查找到了这许多消息。
他真的不敢相信他会是沐豫的儿子,和瑨璃会从恋人变成兄妹!
多么恶心可怕的事情,他不知所措,日夜寝食难安。等到结果真真实实地摆在他面前,不得不让他信的时候,他只能选择了伤害瑨璃。他怎么能告诉她,他成了她哥哥?!只怕这样的伤,会让两个人永远难以愈合。所以,瞒着她吧,过几年她会好的。
………【第七章 画卷之秘(上)】………
人久久都不说话,瑨璃幽幽一声叹息,“霍司崖,你叔公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为何这么问。”
“我不知道你为何改变得那样突然,所以叫人去查一查。他们说你来到天晋国之后,一直在收集皇叔公的信息。”
霍司崖没有言语。沐瑨璃小心翼翼,“他是不是你的亲人……”
霍司崖望向她,眸子清澈干净。“不是,你别多想了。”如果她知道他们是叔侄,想必更加痛苦难过吧。“我要走了。今晚就会回越州。”
瑨璃心凉如水,果然还是要走的。他已经在这里逗留很久了。“那么,保重。”
瑨璃送霍司崖出去,看着他上墙头,然后自己好像失了魂一般走向玉澜台,那里守着许多女官侍女,见到她急忙过来嘘寒问暖,检查是否受伤。瑨璃道:“没事,我回宫了。”
天青道:“刚刚似乎有个人闯到皇宫里,皇上不曾见到么?”
瑨璃冷道:“见到了我现下还能在这里?”
众人都被她说得噤声不语,只能侍候她回朝仪殿。回到寝宫,瑨璃朝几个女官道:“我现在就要见到绿箩,你们去把她叫来。”
几个人面有难色。瑨璃微微一笑:“怎么,我的话你们也不听么?既然不听,留你们也没用,不如打发到别的宫殿去,我再挑一些好用的女官来使。”
她们几个最早只当瑨璃是个柔弱不中用的人,昨夜将田静收拾已叫他们不敢小觑,今夜说这番话,更是把他们唬一跳,水玉忙道:“奴婢这就去将绿箩姑娘请来。”
说着方去了。瑨璃暗叹。果然在皇宫之内,都不是什么好人,个个都拿着她当老虎看,什么皇帝?有这样对待皇帝的么?她们只怕是吃准了她好说话,如今她就要拿出点样子来让他们知道,她不是好惹的!
果然过了一柱香地功夫,绿箩被他们带了来。却不如第一天穿得那样齐整,只穿着家常衣服,似乎瘦了一些,看到瑨璃。往前奔了两步,女官道:“还不行礼?”
绿箩忙要下跪,瑨璃拦道:“我与绿箩素来要好,以后她在我面前也不必行这样大礼。时间不早了,今晚她服侍我,你们都下去歇着吧。”
一行人应了“是”,便领了众人出去。偌大的宫殿顿时变得空荡荡鸦雀无声。瑨璃拉住绿手道:“来了这里之后,他们将你送你哪儿了?”
“在御厨房烧火。”绿担忧地看着她,“你没事儿吧?打从在玉澜台之后,你赶着去太和殿。我要跟去,他们却不许。接着就把我派到厨房去了。却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自然是叫我在宫里无人可以依靠。”瑨璃叹道。“连累你也跟着去。”
绿箩一惊:“怎么?”
瑨璃叹口气,没说话。到床上,瑨璃取出母亲的画像,对绿道:“你看看这画像有什么不同的?”
绿箩便仔细看看,摇头:“没什么奇异。怎么?”
“你摸花黄。”
绿箩便在沐芽儿画像的额头摸了一下,果然有一个兀起,轻轻一按。可以沉下去,但是画像上什么也没有改变。她便疑惑:“这是什么?”
“不知道,也正疑惑。”可惜今晚霍司崖不曾来她的寝宫,否则给他看看。指不定能有头绪。她坚信这个与玉玺放在一起的卷轴绝对有玄机,只是会是什么呢?难道里
藏宝图?
—
会不会这个卷轴,才是让人一路追杀她来的主要目的?往往金钱利益才是最让人疯狂抢夺的。瑨璃想不到卷轴之中隐藏着地如果不是宝藏,那会是什么。
思来想去睡不着,绿箩因白日劳作辛苦,却已经睡下了。沐瑨璃拿着卷轴出去,此时夜已深,不知鉴月是否睡着。
外面有值班的宫女和太侍,一见瑨璃出来,立刻上来侍候。“皇上要往哪儿去?”
“去鉴月那儿。”
他们慌忙点了灯笼在前头指引。按说后宫之中住着鉴月这样一个健康男子是不妥当的,但因为鉴月这个司职特殊,且给予了他神圣的光芒,所以在皇宫之中另设一处院落与他住,似乎从天晋国有史以来,一直有这么一个司职,且从来都住在皇宫中,直至老死,都不能拥有女人,不能成亲生子。
瑨璃暗想,这样和内侍又有什么不同?好好的一个人,就这样在皇宫之内被折煞了。瑨璃到鉴月住的院落,那里顿时一阵骚动,内侍急忙打点,鉴月想必也是睡着了,出来的时候衣裳还不齐整,穿着飘逸的白衣,跟着瑨璃来的那些人盯着鉴月看,都有些疑惑。晚间出现在皇宫的白衣人,会不会是鉴月长老?分明皇上是护着他地,难道他们二人之间,有什么秘密不成?
瑨璃却不知道那些宫女内侍存了这样的想法,只和鉴月道:“你睡了?不好意思过来打扰。”
“不敢。皇上请。”
恭恭敬敬地将她请到里面去,叫宫女奉茶。瑨璃扬扬手,“不必,喝了茶晚间不好睡。”屋子里有人侍候着,瑨璃便道,“都下去。”
那些人便感觉越发古怪了。鉴月神情疑惑地看着她,“陛下深夜来访,有何要事。”
瑨璃将卷轴放到桌上,“你看看有什么古怪地地方。”
鉴月看看她,又看卷轴,很快就发现花黄那里的异样。瑨璃看着他的侧面,不由又想起霍司崖。鉴月长得真的有几分霍司崖的样子呢,也是这样心细如尘。她不觉就看呆了。鉴月抬起头,便触到她呆呆的目光,心下讶然,“陛下?”
“哦。看出了什么么。”瑨璃回神。
“除了这里可以按下去有个凹痕,没觉得它有什么异样。陛下大半夜来,为的就是这事?”
“嗯,”瑨璃看着他道,“你可听说过有关于卷轴的传闻之类?”
“不曾听说。”
“哦?”瑨璃挑挑眉,“如果阳栅之内只有玉玺,不可能那么多人想着追杀我和拿到玉坠吧?”
鉴月微微一笑,“那陛下觉得卷轴之中会是什么呢?”
“我不知道,所以我来问你。”
“可惜臣也不知道。”
“是么。”瑨璃哼了一哼,“我觉得你知道,你不肯告诉我。”
“臣不敢,臣确实不知。”鉴月微笑,“陛下将卷轴与微臣看,是信任于微臣。如此,我讲一段传言与你听。”
瑨璃的心一动。“什么传言,说来听听。”
“传言先皇曾经遇到一位英俊倜傥的画师,就是现在陛下手上拿着地这份卷轴的画师,二人因待一起久了,便渐生情愫。那位画师与先皇画了许多画,几乎现在还存在皇宫中的先皇遗像,都是出自他手。”
瑨璃心里便已有些了然,“你说那个画师是我……父亲?”
………【第七章 画卷之秘(中)】………
鉴月不动声色,继续道:“画师离开之后,先皇在大臣之子中挑了一位做她的面首。数月之后,陛下诞生了。”
璃皱眉:“娘是皇帝,若她中意那画师,为何不将他留下来,还要另寻一位面首?”
“这不得而知。所以微臣说这是传言。”鉴月合目道,“指不定这卷轴只是藏着他们二人的秘密而已。陛下不必过于敏感。”
璃没有言语。她来找鉴月,是因为昨夜他和她说,她是新君,不立威信将来没有君威。就因为这一句话,她便信任他,虽然他看起来一直是皇叔公派。如果他不是真正为她好,昨夜不会说出那番话来教导,她想过他伪善的可能性,可是又或者,他长得像霍司崖,又对她直谏,让她有了信任和好感。人与人之间,有时也靠直觉往来。
璃苦苦思索,还是想不到卷轴里的秘密,每天有使者来报战事如何如何,她处于皇城之内,一派平静,差点觉得这事与她完全没有相关。沐豫每日都会进宫,将一些折子与她批,璃望着沐豫,只觉得他离她好遥远,好陌生。至亲血缘都能这样,还指望别的什么不相干的人会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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