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劲见简丹如此这般我行我素,连连摇头,又“嘿”了一声一点头乐了,转脸去瞧柳磊;没想到这一瞧,唐劲瞅出点儿门道来了,当即上上下下琢磨柳磊——喂,小子,瞧不出来!您乃花丛老手哇?!
呜……原来他这么落伍哇……幸亏眼下被他赶上了!
柳磊有些扛不住了,加上他正心烦,哪里耐烦叫唐劲这么打量!柳磊够过双拐起身一支:“不早了,我也去歇了。”
唐劲八卦因子正蠢蠢欲动,最好柳磊继续坐在那儿供他琢磨个一晚上,当即酒窝一冒明知故问:“不多坐一会儿?”而简丹一看柳磊都起了身,没再留,拿了个超市袋子装了几个罐头一些个水果,让唐劲带去给老高,自己接着看新闻去了。
唐劲回来时,简丹已经关了电视、写作业去了。
唐劲望了简丹片刻,一乐,蹑手蹑脚过去掩上门,开了电视把声音调得很小,坐进沙发里,扫了一回台,选了一个来看。
……
第二天没再下雨,不过起了雾。
简丹下楼时,拿了一封信与十张明信片,投去传达室那儿的邮筒里:信封里是周五的生物作业。明信片一张给爸妈;四张给助教们,需要另外收信也即收她作业的四科助教们;潘静与罗悦;还有三个同班女生兼舍友,要辛苦人家一周不是,短信里输那么一大段页号题号大小也是麻烦啊。
两人下楼时雾色尚浓;到他们晨练结束,雾已经稀薄了许多,快散了。
因为有车可用,他们去老高那儿喊柳磊一同出去吃早点。
结果却扑了个空。
老高也不在,另一个年轻士官应的门,告诉两人柳磊去成都了——大清早第一班的长途大巴!
唐劲“嗨”了一声,立马转头看简丹——你行啊!
简丹并无什么成就感,只是微有感慨:放在她那会儿,柳磊哪来的迟疑!而且柳磊现在这么去了成都,多少有几分冲动在里头,未必是真地放开了;而若不是打心底里想开,即使那两人好上了,以后免不了吵嘴,柳磊九成九会拿这个出来说事,那么早晚还是得散。
所以简丹只是微微一笑,摇了下头,转头招呼唐劲:“走吧,我们去吃东西。”
唐劲不明白了,应了一声,无语走了一小段路,忽然迸出两个字:“折腾!”
简丹指指自己鼻尖:“我?”
唐劲缓缓一摇头,“嚓”一指北边:“那小子!”
是折腾。不止跑来跑去,还有从总医院出来时,肯定办了出院手续,这回又要怎么办?
不过他们两个管不着了,让柳磊自个儿头疼去吧!
反正呀,伤筋动骨一百天……
——人柳磊有的是时间!
这天吃完早点,两人拎了一个铁皮炉子回来,连带柴禾,但没买蜂窝煤。
现如今大家大多烧煤气,山上的柴禾都没什么人砍,也就本地老农会弄一些来卖,所以这些东西都便宜。简丹昨晚又问过老高哪儿买这些,连带价格也知道了,炉子才八块钱一个。一担柴太大太多,他们买了半担,五十斤左右。
那卖柴的老农坐在手推车上,抽出塞在柴堆里的蓝布包,一打开,里面全是麻袋,卷叠得整整齐齐。老农年纪大心头亮堂,知道年轻人尤其小姑娘,特爱干净,给他们挑了一个最好的,足有八九成新,上面印的字清晰可见,原先是化肥袋,装尿素的。
半担柴五块钱;麻袋是免费送也行,给个五毛、一块也行,看主顾。简丹压根不愿跟老农砍价,唐劲也一样儿,两人凑了零钱,刚好弄了个六块递过去。
那老农帮着他们装的袋,一听他们是烧烤,多多添了几根松木的进去,末了还扒拢手推车上的碎叶,塞了一大捧引柴给他们。
他们买这些,一为烘衣服,二为烤肉玩儿。所以蜂窝煤不行,烧起来煤灰多。
……
阳台上的炉子火一升,热空气滚滚上蹿,衣服就干得快了。引火时烟大,衣服划去旁边;等到木柴吃了火,烟小了,再划拉过来。
如此一来,简丹来的时候带的那两身换洗衣物,总算周转了过来。
十八号这天夜里还下了阵子雨。当晚简丹存心算帐,故意逗唐劲,惹得唐劲跳脚,光溜溜追杀她!
94、离别
简丹玩得高兴,逃过窗前时顺手“唰”一下扯开了窗帘,羞唐劲“走*了走*了”!
唐劲吓了一跳,赶紧扑过去“唰”一下给拉上,乐不可支又连连跳脚,直嚷嚷“等着瞧”,“造反了造反了”,“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他刚刚发现,在屋子里绕家具,简丹占了个子小的便利,灵活敏捷,速度也不慢,他若不下重手,还真只能跟简丹平分秋色!
可下重手搞不好就出事儿,唐劲怎么舍得怎么敢?!
这又不是敌人!
军人的枪口,永远瞄准、并且只瞄准敌人。
这是铁律!
不信去看看新闻报道,哪一张图片能瞧见那黑洞洞的枪口直朝镜头了?
连摄影师都不瞄一下,何况自己心爱的人!
所以唐劲只剩咬牙切齿,“嚓”一点简丹,忙忙四下一瞅,找了裤衩套上、方便运动!
简丹眉毛一扬——小样儿,还学我那!还是学的杨队?可惜有形无骨、那慌慌张张一瞅,当即就露馅儿了!
……
接下来几天,两人继续腻乎——峨眉山固然近在咫尺、杨队也留了车给他们,但早上去晚上回,游览峨眉远远不够。加上阴雨绵绵的、唐劲还病号,两人便没有出行。
他们每天一起晨练,洗澡洗衣服,简丹做作业唐劲看电视,而后便是那一日三餐:一顿外面,一顿食堂,还有一顿自己来。
此外,简丹闲来在草稿纸上画卡通唐劲的各种表情,修修改改,定下样稿,末了描葫芦上去了。冒酒窝的,见牙不见眼的,瞅人的,睨人的……黑漆勾勒,再往葫芦柄上打个中国结做坠子。
却没有同心结,全是长盘与团锦。
世事悭吝,人间无常,永结同心太奢侈,太奢侈的不可求,所以只求你寿岁绵长,只求你囫囵完好、团团圆圆。
大好河山,锦绣千里,何处没有春花秋月,何处没有帅哥美女?天各一方又何妨?各有另缘也无碍!
我只要你与我在这同一个世界上。
……
可怜唐劲哪里懂中国结分几种!唐劲只是讶然发现,那些葫芦被简丹三五笔一勾勒,居然还蛮像自己的。
而简丹做事一贯专注,玩这些小葫芦的时候,更是专注得几近虔诚。唐劲看着就不忍打扰……
结果简丹画葫芦打绳结,唐劲趴在同一张桌子上瞅。
十九号,阴转多云。
唐劲又要简丹包饺子。不止虾饺,还要换着花样儿来——那三个花样战友们也尝过了,他总该有点特别福利吧?
简丹本来就乐在其中,想想菜场里有卖的东西,决定再试试素饺、蛋饺、鱼饺、红绿饺;但她一向“礼尚往来”,于是挨个点了辣子鸡丁、酸辣白菜、青菜草菇、牛肉芹菜,叫唐劲炒。
唐劲依然认为这是女人的活儿,压根不以他的战友们为标杆为榜样。可要说唐劲有多么排斥下厨房,那也没有;相反,唐劲甚至还有些乐在其中——因为自他炒第一盘圆白菜起,简丹就吃得开心,唐劲一旁瞧着,心中满足。
噢,对了,还有杨队他们也夸过两句。
不过唐劲总爱问一问。
不炒不包?
包。可我想吃。
第一回简丹假装可怜。唐劲睨了简丹一眼,摇头一乐去忙了。
不炒不包?
包。不给你吃。
第二回简丹原形毕露。唐劲瞅了简丹一回,嘟嘟哝哝去忙了。
不炒不包?!
包。可你做的菜味道好。
第三回简丹眼见形势不对,温言软语大拍马屁。唐劲瞧了简丹片刻,掌不住酒窝一冒,屁颠屁颠去忙了。
……
素饺不拘材料,有什么包什么。他们包的是香干丁、草菇丁、粉丝丁、野荠菜丁、野山笋笋丁,除了野山笋是新买的、野荠菜是重新补充的,其余三种,都是之前没用完的尾料。
而这饺子一包出来,简丹豁然想起来了,五丁饺子、三黄卷儿——欧某人的名点。其实压根不是什么稀罕东西,但抵不过有个如雷贯耳的名字……
——合称“三皇五帝”!
至于蛋饺,简丹不喜欢打了鸡蛋做饺子皮,她喜欢“啪”一个鹌鹑蛋下去,放三五颗粗盐,转锅摊开,点上调好的馅儿,素的荤的,青菜蘑菇、鱼肉虾肉,乃至麻婆豆腐,而后小小蛋饼对半一盖,煎到饺子边上微微焦黄,起出来。
唐劲直嚷嚷简丹“奢侈”、“浪费”、“小资”、“嘴刁”、“难伺候”,末了连“资本主义尾巴”都出来了——可他吃得不亦乐乎!
不过,简丹下厨,享受闲暇远远胜于填饱肚子,悠哉悠哉,煎蛋饺的速度,就慢。
二十号阴。
午前时分。
他们两个在阳台上隔着一炉子红彤彤的木炭对坐。简丹煎好一个,唐劲吃掉一个,味道很好……可是有吃没饱!
还唤醒了辘辘饥肠,更饿了。
所以唐劲自己去下了白菜肉丝面,一大一小盛了两碗端到阳台上来,把简丹在此期间攒下来的六个蛋饺一人一半分了;分完唐劲觉着不大对,两边瞅了瞅——简丹吃面用不锈钢饭碗,三个蛋饺精致玲珑,盖在上面也占了五六分的空儿,瞧着很好;唐劲自己是塑料汤碗,三个蛋饺小不丁点,完全点缀!
唐劲立马就给简丹看他的碗:“哎,瞧瞧——快,多煎几个给我啊!”
简丹一看好笑,从自己碗里挟了两个给唐劲,又把新出锅的一个搁唐劲碗儿去了。
唐劲瞧着差不多了,开吃;简丹又煎了四个,一人两个分了,也开吃。
……
二十一又断断续续下起了中雨。
他们包了红绿饺。
红绿饺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只不过自己揉面擀皮儿而已,和面时顺便加了番茄汁、胡萝卜汁、青菜汁进去。包出来不止红绿两色,有红黄绿三种。颜色新鲜,不过被面粉掺得淡淡的,瞧着很舒服。若不是没买紫甘蓝,还能再多一个颜色。
唐劲刚刚埋汰了这些饺子“正好拿去哄幼儿园小朋友”,一转身忘了个干净,自己又高高兴兴吃了它们。
简丹倒还记得,莞尔,连忙帮唐劲温习了一遍,末了堵唐劲:“那可是你自己说的!”
唐劲正夹着一个红色的蘸醋,闻言想起来了,瞅住了简丹问:“不给我吃吗?”
当然给吃!简丹把醋碟往唐劲面前推推。
“那不就结了!”唐劲乐了,啊呜一口又干掉一个。
两人甜甜蜜蜜,也小吵小闹,日子过得飞快。
二十二号,依旧时雨时停。两人包了鱼饺。鲅鱼,也叫马鲛鱼。沿海的捕鱼船一网一网捞上来,一箱一箱进了冷冻库,又被批发商买走,装了车皮千里迢迢来到这儿,从上面一层层分销下来的。
换成唐劲入伍那会儿,对百姓人家而言,这海货在内陆,可难得吃到;到了如今,也只是贵一点。
其实许多河鱼也能包鱼饺。然而简丹不耐烦那些刺儿多的。鲅鱼刺少,就中间一根大骨,上下鱼鳍,所以简丹选了它。不过鲅鱼肉厚实,在众多海鲜里算不得鲜美,简丹少不了在拌馅儿的时候多加了几味辅料。
二十三又还是雨雨停停,停停雨雨。
这天两人没包饺子。他们整了房间,收拾了行李,格外腻乎。
一眨眼,就已经二十四号了。
这天早上的成都机场,有雾无风;八点起风,雾开始散去。
……
杨队十九号回来得晚,没拿车进山,二十号早上与贺明搭了后勤的大卡回去的——叫唐劲二十四号把车开回去。
为此,简丹深感唐劲被杨队宠坏了,好笑至极,一乐丢开,也没细想;为此,唐劲深感简丹受到杨队看重,与有荣焉,小尾巴乱翘。
杨队?
贺明十八号跟一帮一半戴眼镜的尉官校官,对着一堆儿屏幕忙到深夜,差点通宵,十九号又接着忙,这就当不了司机。杨队自己身为行动里挑了一线大梁的,这三天下来,报告报告又报告,差点口吐白沫,也比正常训练要累,十九号晚上便懒得费神——毕竟要走的是夜里的山路!
待搁到了第二天早上,他们两个都是野外“天然”地形上颠簸惯了的,什么车不是坐?干脆成全一把唐劲!
……
所以二十三号,唐劲找了小周问了一声,把没拆封的那包中华也塞给了他。小周又有空第二天跑了出来——能有啥事儿?他就一小司机,还义务兵呢,开开后勤的车而已;给首长开车的,全是士官,他还没到那资历。
这回与上回,又不同。两人在后座腻乎。很少说话,也没什么太出格的举止,只是肩挨着肩腿挨着腿坐在那儿,间或亲吻。
小周来当兵,也是尝过了“生离”的滋味的,侃大山的兴致也没了,到了机场都不下车,直接跟唐劲道:“我车上睡一觉,你慢慢儿来。”
广播响过了一遍又一遍,最后还有十一二分钟,简丹告别唐劲登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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