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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们又去瞧了几家,却都没有一家完全合心意的,不是要价儿太贵就是铺面太陈旧。却也不能怨她要求高,她对选购铺面的事儿极为小心翼翼,毕竟是拿出了自个所有的积蓄,总要慎重些。
陈翠喜也说急不得,要不来年就先在柳树巷子再干一年的,新铺子总也不是说瞅上就能瞅上的,与其凑凑合合寻一个,倒不如先在柳树巷子那委屈个一年,一边儿继续赚钱儿,一边瞅合适的铺面。
宝珠点着头,心里不由生出一股感慨来,寻铺面的事,若没有贺兰搭伙,想她一个刚从乡下来县里,初出茅庐的小快餐店老板,想要在县城里寻个大些的铺面,那些个资金从哪来?就靠家里那几亩地?何其难
说来也巧,就在他们几个焦头烂额寻铺面的时候,贺兰锦来了一回,说是城西有一家铺面的东家跟他相熟,那铺面原是个卖古玩字画的,顺带着卖些书籍笔墨纸砚,他常常去买些字画儿,倒与他有了些交情,老板也是个读过些书的老秀才,古玩字画在县里算是个冷门行业,只因他自个儿的铺子,又爱好收集字画儿,便开了这样一家铺子,生意虽不温不火,却也从未想过卖掉铺面。
只是上半年他死了老伴,一人孤零零地经营的铺子,闲时总想起老伴来,心中不甚开怀,便起了心思去儿子屋里养老,儿子在省城有些产业,今年夏天他便关门去了省城,将铺子交给信得过的朋友帮着去卖。
宝珠喜的亲自去瞧,那铺面是八成新的两层,中型铺面,上头还带着一间小阁楼,还有一间小后院。因常年卖着字画儿,铺子里倒干净的很,宝珠只去瞧了一回便有些动心。
回去后便详细问贺兰锦铺面的情况,他打定主意帮宝珠的忙,便前前后后打问的一清二楚,钱儿要的并不贵,这样一个中型铺面,加上半新的房子,主人只收着一百五十两。只有一个要求,买主本人须得是识过字儿,念过书的。
宝珠对这个价格还是很满意的,当下便跟他商议起合伙的具体事宜。
贺兰锦笑着问她:“那家铺面若真能一百五十两谈成,宝珠能出多少两?”
宝珠几乎没怎么考虑便伸手比划了个数,自个手里的钱儿,不知算计了多少回,早在心里烂熟了,今年一整年,铺子赚的钱儿除去花销总共盈余了十四贯,加上手头四贯备用金,柳树巷子的铺面能退得一贯的押金,堂哥的两贯半,整钱儿总共是二十一贯。
他皱着眉考虑了不大会儿,又站起身来回在厅里踱着步子,半晌,掐指算算,歪着脑袋对她笑:“一百三十两可不是个小数目……”
宝珠点点头,脸上有些发窘,“这二十两是我所有的钱儿,屋里也出不起更多的。”
贺兰锦瞧她一副惭愧羞窘模样心里便有些不舍,本想一口应下,心念一转,忽又问:“生意人自然不去做无本买卖,我若投进去一百三十两,宝珠可有信心赚得上钱儿?”
宝珠定定心神,掐着指头跟他合计着,“前头在柳树巷子,一年就能赚四十来两哩刨去自个儿屋里吃喝,付给伙计的工钱儿,每月的月租赋税,到年底手里还攒下了十八两。”她咧开嘴儿,“左右毗邻的铺面,再也寻不出一家比我生意好的”
贺兰锦瞧她又露出一对兔儿牙,心说宝珠还是多笑笑好看些,忍不住伸手刮她鼻子,“有把握就好,我也跟着放了心”他笑着朝宝珠眨眨眼,“生平头一次拿出这样多的钱儿去下注,宝珠可别叫我失望了。”
宝珠忽然想起什么,问他:“咱们搭伙的事儿,你母亲知道不?”
贺兰锦摇头苦笑一声,“自然是不能给娘知道的,我私下攒了些银子,再问娘要些,银两总是能凑足的。”
宝珠三姑在一旁坐着,听着他们俩你一句我一句的,就是不提到正事儿上,心里直发急,她一会儿挪挪屁股换个坐姿,一会儿又翘起二郎腿,紧接着又换另一只腿,终于没忍住,腾地站起身,干笑几声儿,搓着俩手瞧贺兰锦,“那分成的事,贺兰小兄弟是咋个想法?”
贺兰锦歪着脑袋想了不大会儿,笑道:“这个问题,倒还真没细细想过,婶子跟宝珠是怎么想的?”
陈翠喜嘿嘿陪着笑,“这事我原本也不好插嘴,只是宝珠娃儿还小,怕是解决不来,我这个当姑的总得替她拿个主意。”说罢,瞟一眼宝珠,见她笑着点点头,她才翻着俩眼儿边算计边絮叨:“按说贺兰小兄弟出了大头钱儿,是该多分些,可日后铺子的生意,咋说也是宝珠娃儿出力。”她干笑两声,用询问的眼神去瞧贺兰锦,“不比你屋富贵,宝珠屋里拖家带口的,你也总不好分她一半去吧?”不知想到什么,一脸愤然地说:“再说了,要真五五分了,宝珠就是得了那房契有啥用?只要开着一天店,那收入就得生生砍去一半给你哩那可不等于给你打上一辈子工?”想了想,又嘿嘿笑着补上一句,“我这话儿是难听些,可就是这么个理儿,谁愿意一辈子去给别个拼死拼活去赚钱儿?”
第一百一十九章换新铺面
宝珠忍不住一脸黑线,心说从前咋没瞧出,她姑谈判起来一点儿都不拖泥带水,几句话就要将贺兰的利润削掉一半儿去。
瞧见贺兰锦正暗自琢磨着,心说他这会儿多半跟自个想到一块去了,谁成想,他只想了没多大会儿,便一拍桌儿,笑道:“婶子说的也在理,我屋是情况好些,总不好欺负一个小姑娘,三七分吧,我三宝珠七,婶子看行不?”
原本他年中提出合伙做生意时,只因为看宝珠娃勤奋,又孝敬屋里,自个和她相识一场,对这个小妹子又说不清的喜爱,能帮一把便帮一把手,若自己能搭把手,让她屋过上好日子,这个忙帮的便值。至于分钱儿的事,那并不是他提出合伙的初衷,有余时分上些便好,若真提了五五分,从中提取了一半利钱儿,反倒违背了他当初的想法。他屋虽是商人,各个精打细算,可他却觉着,若为了斤斤计较几个钱儿,失了帮助别人的乐趣,反倒不如当初不提合伙的事。
宝珠眨眨眼,有些不可置信地去瞧他,她和陈翠喜哪里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就连
陈翠喜也吃了一惊,万万没想到他这样干脆利索地答应了,面上倒有些反应不过来,狐疑地瞧了他一阵子,半晌,才一拍大腿,“成,就听贺兰小兄弟的我代宝珠娃儿在这儿谢你了”话毕,她就要起身去行谢礼,贺兰锦急的去拉她,“这可怎么使得”又笑眯眯跟她们解释着:“原本也没想过去分五成,今后生意都由宝珠张罗着,我只分钱儿便是,若生意稳妥,本钱迟早能收回来,余下若有多的,总也是宝珠自己的本事。若她没本事,我就是要着五成,也收不回本儿。”
宝珠抿着嘴儿,心里感动的一塌糊涂,可她偏又说不出矫情的话,只一脸严肃去瞧他,刚想开口,冷不妨被陈翠喜冷冷一瞥,她笑着去拍贺兰锦肩膀,“今个就在婶子屋里吃吧?”
贺兰锦笑着推辞,“不了,铺子刚定下,婶子和宝珠还得好好筹备着明个买铺子的事儿。”瞅一眼外头,起身告着辞:“这就回屋去备银子,婶子跟宝珠安心歇着吧。”
陈翠喜唉哟一声,忙去送他,一路欢欢喜喜地说着感谢的话儿,直将他送到大门外,才小跑着进屋咧宝珠,“这娃儿,方才姑不拦你,你还想说啥?”
宝珠吐吐舌头,“三七分成是不是太黑了些,贺兰哥哥出了那么多钱儿,心里总觉得十分亏欠他。”
陈翠喜伸出一根手指重重戳她脑门一下,“这娃儿,心忒实在人家屋开了那多铺子,还差每年那点分成?姑是给你争好处哩,懂不懂”半晌,又咧开嘴笑的舒畅,“你这娃儿算是托你大哥的福,遇上贵人了,啧啧,一百多两,说拿就拿,可真是咱的财神爷赶明赶紧把铺子买到手才安了心哟”
积德沉着一张脸儿从厢房出来,气呼呼地质问她娘:“为啥非要他出钱儿?咱屋拿不出一百两来么”
陈翠喜气的半晌说不出话来,怒极反笑:“你个臭小子当你老娘是开金铺子的呀?哪里还来的一百两?前头买新屋已经花了个净,就等着你爹过些时候拿钱儿回来养活你哩”
他脸一红,不服气地说:“待我明年中了秀才,将来咱屋多的是钱儿”
陈翠喜“扑哧”笑出声,“再等个几年的吧,看看娘跟你爹能不能享上你的福”
这一晚,因着铺子的事有了门路,宝珠心头正高兴着,兴奋的也没睡意,忍不住又跟她姑谈起往后的生意,听得陈翠喜也激动万分,姑侄两个凑到一块直聊到深夜。
第二日,他们早早汇合了贺兰锦,一同去买主的朋友刘某府上,得知是来买铺面的,刘家老爷夫人两个热情地招待了他们几个。
宝珠咂咂嘴儿,感叹着老秀才奇怪的要求,跟刘老爷大抵说了说自个儿从小识字念书的过程,他听了半晌,点点头,吩咐下人去取一副字画儿来,说是铺子主人极为欣赏的一副字,他走时交代的,买主须得念的出那幅字,最好也谈谈自个儿的见解。
宝珠心里暗自紧张着,这要求对于当下读书人来说,算不得难事,可自个儿充其量也只是识些字的半吊子,心里哀叹着果然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铺子虽好,要买到手,难度却不小。
待字画展开来,宝珠才细细去瞧上头写的字,贺兰锦和陈翠喜在旁都不住替他捏一把汗,贺兰锦几次想开口,都被刘家老爷用眼神严厉地制止了。
宝珠瞧了不大会儿,稍稍定了心,尽管字儿写的甚是潦草,可她这一世跟着魏伯习字习的是繁体字,细细辨认了一下,倒也上下文一气贯通地读完了,剩下的,也就是在心头琢磨一番自个的看法。
刘老爷见她脸上还带着些犹疑,一直琢磨着却迟迟不肯开口,便呵呵笑着抚了抚胡须,问她:“女娃子可瞧出意思来了?莫怕,只管将看法说出来就是了。”
宝珠点点头,说起来,这个时代自唐朝以后出现了与后世不同的分支,唐朝前的历史倒是能重合的,而这篇文言文前世初中时便学了,她多少记得些意思,可在座就有两个读书人,浅显的见解恐怕还不能让他满意,少不得要说些深层的心得体会,思及此,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开了口。
“这是一幅书法字画儿,乃是唐代刘禹锡所著,意思是说,山不在乎多高,有了神仙居住就会出名。水不在乎多深,有龙就显得有灵气。这虽然是一间简陋的房子,不过,只要我的品德高尚,也就不会感到简陋了。苔藓痕迹碧绿,长到台阶上,草色青葱,映入帘里。在这里与我谈笑来往的人都是知识渊博的人,没有一个是知识浅薄的人。平时可以弹奏不加修饰的古琴,潜心阅读佛经。既没有嘈杂的管弦乐声扰乱耳鼓,也没有繁杂的官府公文使我身心劳累。南阳有诸葛亮的草庐,西蜀有扬子云的亭子。孔子说过:“有什么简陋的呢?”
解释的规规矩矩,一字不差,刘老爷赞赏地频频点着头,看向宝珠的目光里多了些期许,宝珠笑笑,又说:“我读的书不多,粗粗看下来,只觉得文里的意境极好,虽处在陋室,却能怡然自得,甘于淡泊,这样的品德实在很难得。”
她话毕,震惊了厅内所有人,她方才一番解释,实在算不得多精彩绝伦,若换成任何一个读书人,对于这篇文章,必定能洋洋洒洒说出一大堆精彩见解来,可她仅有的几句评论,却能道出文章的精髓,这是任谁也没有料想到的事,这么个十岁出头的小女娃,真能发出这样一番见解来,就说陈翠喜,她日日跟宝珠处在一块,从来也没发觉她这样有才气。
贺兰锦也惊足了半响,想想也就释然了,必定也是她大哥闲暇时教她的,不自觉便在心中拿她去跟那些个闺阁小姐去比较,不似那些闺阁小姐,习了些字便常常舞文弄墨地炫耀,若要深究起来,却是一问三不知,而宝珠却恰恰相反,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关键时刻总能给人带来惊喜。
刘老爷心情好,收了钱儿,交付了房契地契,仍执意挽留他们吃过午饭再走,宝珠笑着推辞他:“铺子买到手,还有好些事儿要做哩,须得及早去准备,谢谢伯伯的好意。”
出了门,宝珠便郑重其事对贺兰锦道了个谢,他笑着摇头,“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接下来便要看宝珠的了。”
宝珠点点头,又笑嘻嘻跟陈翠喜商量着新铺面怎么去打理,她姑的意思是,请几个工匠少不得得花钱儿,她前头也跟着去瞧了那铺面,见铺面干净整洁,足有八成新,墙面儿比宝珠现在的小铺面还要白净些,便说不必去花那些钱儿,只将前头的桌椅灶具搬去,换了大铺面,添几张桌椅还是必要的,她们昨夜里聊得那些个雅间儿屏风的,一时半会没余钱去置办,就将二楼空出来,等今后赚了钱儿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