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刘氏一挑眉,“你说的倒轻巧,村里人都看着哩叫你爹娘去丢那人?原本你嫁给那瘫子,村里就没少说些闲话儿。”
翠芬冷下脸儿,将手里的小半把瓜子一股脑丢进竹蓝里头,扑索扑索俩手,“成日不必下地干活,生了娃儿公婆隔三差五还给着钱儿,那钱儿没少给娘送来吧?”
陈刘氏老脸上挤出一丝笑,“这娃儿,自个娘还说不得了?”
母女俩正说着,院子里忽地热闹起来,翠芬一撩窗帘子,见宝珠几个提着礼跟她爹和良东进了院子,这会儿正在院子里说笑,便起身去穿鞋,瞅一眼陈刘氏,劝道:“好赖遣着几个娃儿过来一回,娘也别冷着个脸子,传到外头,又说娘心气儿小。”
话毕,脸上挂了些笑出了门,“哟,润泽来啦,今年在县里头咋样?”
润泽礼貌地唤一声儿“小姑”便不吭气儿,翠芬点个头,方才原也是客气话儿,他在县里头过的咋样,在村里早有了耳闻的,这会儿也不指望着他细细去说道。瞅一眼宝珠,又笑,“宝珠娃儿越发俊了,小时候就好看,长大了像个城里娃儿。”
宝珠笑嘻嘻应一声,见陈刘氏一只脚跨出堂屋门,便喊声:“奶奶好”
陈刘氏扯出一个干巴巴的笑脸,笑问:“玲珑娃儿也来啦。”
玲珑柔柔地笑笑,喊一声儿:“奶奶”便抿着嘴儿不做声。
陈刘氏瞧见秀娟,随口便夸赞她如今白净漂亮了,比原先还招人喜爱。
秀娟自打过继给陈铁贵,常年也不跟老院走动,加之这些年到底岁数大了,平日根据大人之间说的话儿,自个也明白不少两家过往,这会儿见了陈刘氏仍有些怯怯的,动了动嘴唇,也不张口去叫人,陈刘氏再看她,她干脆钻去吴氏身后躲着。
陈刘氏讨个没趣,又不好在润泽媳妇跟前儿同一个小娃娃计较,便招呼他们几个去堂屋坐着,自个则去灶房下饺子去。
张凤兰闻讯赶来,见了宝珠喜的直拉着她叙话儿,多问些县城生意上的事儿,宝珠便笑嘻嘻跟她大略说说,也不格外去说钱儿的事儿,张凤兰与她说道半晌,才笑着叹,说是当初怎的也没想到宝珠娃儿这样有出息,娃儿又乖巧懂事,还会做生意赚钱儿,现如今村里哪个不羡慕王氏?翠芬在旁听着,心头不大舒服,瞅空便说前些个她婆婆又给些银钱和首饰。
话题好容易被扯开,想想今个来左右也无事,吃一顿饭便要回,与其坐在厅里去听小姑吹牛,倒不如出去溜溜,宝珠便起身叫玲珑一块出门去,“大嫂还是头一回来,我带大嫂去瞧瞧我们兄妹几个原先住的屋?”
玲珑欣然点头,宝珠领着她出屋,先指着西边左数第二个大门,“那是爹娘原先的屋。”又指左边那间,“大哥跟二哥住一个屋。”一转身,笑嘻嘻道:“分家后我才与爹娘分房睡。”
玲珑点点头,知道分了家也不方便进屋去瞧,便只站在外头大致瞧瞧,视线从西边起环着院子一圈,叹道:“虽有些旧,地方倒也宽敞,比咱们屋里可要大个两三倍。”
宝珠点个头,“咱们屋当初买来也只花着两贯钱儿,那地方,冬不避风,夏天儿又潮热,蚊子毒虫又多,哪里是住人的好地方?”
玲珑眉毛蹙着,神色透出几分不解,“爹娘怎么不要了旁的住处?”
宝珠笑叹,“分家时,娘争着一口气,不愿跟爷爷奶奶讨要屋子,自个儿去买,又哪来那么多钱儿买个好地方?”想起前些个听娘说,吴家有意出些钱儿帮着润泽他们在县里买一处房产,便笑道:“好在这地方也住不下几年,将来爹娘总要去县城的。”
玲珑点点头,不再做声。
宝珠瞧一眼灶房,想想从前爹娘带着自个儿来,娘总是要上灶房去帮个忙,便跟吴氏打个招呼,自个去灶房瞧一瞧。
见陈刘氏正包饺子,宝珠便帮她去烧一锅水,嘴里说着,“今个来时在屋吃了些,奶奶少下点儿,省的一会儿剩了。”
陈刘氏撇个嘴儿,“都是年轻小伙子,一人一盘还吃不下?”
宝珠笑笑,洗一把手又去案上帮着擀皮儿,陈刘氏瞅空用肘子顶她一下,“今年个怕赚了不少吧?”
宝珠眨眨眼,“钱儿上头都是娘他们管着,约摸还够使吧。”
陈刘氏瞧她一眼,悻悻住了嘴,心说宝珠半大的丫头,贼精贼精的,什么话儿她一张嘴儿,愣是叫人没法继续问,心头对她的不喜又增了些。
吃了饭,几人在老院陪陈二牛叙话儿,直坐到正午,润泽便起身告辞,说是带着弟弟妹妹们回屋去,屋里还有些要忙的。
陈二牛不乐意自个大孙子才来呆了半天儿便回屋,直叨叨着让他们晚些回去,他这头劝说着,那头陈刘氏跟翠芬两个已经将几个娃儿送到大门口。
陈二牛急的跟了出去,见几个娃儿确实不愿留下,才叹一声儿,干巴巴的手伸向怀里,掏出几个钱儿塞给秀娟,又目光炯炯去瞧润泽,轻拍拍他肩头,“往后多来看看爷爷奶奶,在县里头好好做事。”又叮咛宝珠,“听说今年个也订亲了,好的很,乖娃儿回去跟你母亲说,你成亲爷爷奶奶少不得一份大礼。”
宝珠扭头,见陈二牛干瘦的面容上带了几分无奈与不舍,眉眼间也尽是慈爱,一颗心终究软了下来,笑着从怀里掏出二两银子上前儿塞进他手里,“爷爷,这是娘让我孝敬您的。”
陈二牛低头瞧一眼那钱儿,掳着胡须叹,“亏得你母亲还有这样的心思,回去跟你爹说,有空来陪爷爷喝两杯”
刚拐出巷子,润生便拍拍宝珠,笑道:“今个做的好,瞧爷爷那话儿,像是邀着爹娘去哩。”
润泽笑着接过话儿,“爹娘知道了也该是宽心的,说来爷爷年纪也大了,成日挂记着咱们几个,平日是该常孝敬些。”
宝珠咧嘴儿,如实道:“今个原本不打算给钱儿,只是……”顿了顿,神色黯了黯,“瞧见爷爷那副模样,心头不忍,咱们几个既然不能时时陪在老人家身边儿,只好用些银钱弥补心头的愧疚。再说,奶奶不也正好一直记挂着咱屋的钱儿么,今个在灶上还打问我哩。”
提起陈刘氏,润泽几个不约而同沉默起来,吴氏便说:“午后没什么事儿,不如上姥姥村里去打探打探那家姑娘?”
润泽点个头,“也好,早些去打问了心头也安心。”
润泽红透了半边儿脸,停了步子,抓着后脑勺不自在道:“我先铁蛋屋去。”
润泽笑笑,扬手让他去,“晚上早些回屋。”
回屋后王氏得知宝珠几个临走前又给老屋给了钱儿的事儿,倒也没去责备宝珠,只叹道:“往后也不用次次的给,你们良东哥将来成亲咱屋还得使些力的。”
润泽好容易回来一次,吴氏也愿意同他一块出去散个心,午后便跟润泽良东一块去,王氏独留下宝珠在屋,说是眼见着亲事定下,往后回了村便规矩些,别去乱跑,叫旁人跟魏伯瞧见了像个什么样子?
宝珠只得扁嘴儿回屋去,陪着秀娟练一会儿字,又给她讲些县城里的新鲜事儿,姐妹俩一块睡个午觉,一觉醒来太阳竟也落了山,梳洗一把便宝珠急匆匆去堂屋,瞧见大哥几个已经回屋,便问起今个打问的事儿。
王氏笑的欢喜,“是个好姑娘,干活利索着,又孝敬爹娘,你哥他们去打听了几家,在村里口碑好得很。”
宝珠眼睛一亮,“过些时候可以递帖子了?”
王氏点个头,“这事儿约摸算是成了,你爹也没啥意见。”
今个过节,又赶上娃儿们去打听来的消息让王氏宽心,她心头高兴着,便说晚上多做几样菜,一大家子好生庆祝个。
晚饭前,吴氏却推说没个食欲,胸口有些闷,王氏忙让她回屋去休息,晚饭过后又亲自去煮个白粥给她端去,回头便叫润泽到跟前儿,笑着说:“吐了两回,怕是有了身子了”
润泽先是一愣,一张脸上的笑容便慢慢放大,喜得就要往外冲,王氏瞧他那样子,嗔他一眼,“多半是有了,明个再叫你魏伯来瞧上一回。”
第一百六十五章铁富归家
第二日早饭过后,王氏便打发润泽去魏元屋里请人去,吴氏约摸知道自个儿怀了身孕,前一夜便因着这事儿跟润泽两个兴奋了一晚上,这会儿倒有些紧张起来,蹭地站起来,紧张地盯着润泽瞧,“万一不是……”
不等润泽回话儿,王氏便笑说,“是不是的,瞧是得瞧一回的,若真有了,你们魏伯开些个安胎药,爹娘也放心着。就算不是也没个啥,你们两个还小着,也不急这一时。”
润泽也转身笑,“别想那样多,安心屋里等着就是。”
宝珠嘿嘿笑着起身,弯着腰将下巴搭上王氏肩窝,撒娇道:“娘,我也去”
润泽顿时无奈叹口气,看向宝珠笑,“你嫂子把脉,你去凑个什么热闹?”
宝珠扁个嘴儿,“昨个就没出门子。”
王氏咧她一眼,摆摆手,“去了规矩些,问你魏伯过节好。”
宝珠笑嘻嘻应了,跟在润泽身后麻溜儿出了屋。
两人说说笑笑,不消一刻便走到魏家门口,大门敞开着,院子里被拾掇的井井有条,润泽朝里喊一声儿魏伯,俩人便抬脚往院子里去,正瞧见三分草药园子里直起的背影,他不紧不慢迈出园子,将农具靠在石桌边儿上,转过身对着大门外笑,“润泽哥来了,快进屋坐。”
润泽瞧一眼草药园子,好奇的问:“地里种的什么?怎得又跟去年瞧见的不一样?”
魏思沛朝宝珠眨个眼,笑着解释:“多种些时令草药。”一抬手,“左边儿是车前,右边那是白芷,都是些适合冬季生长的草药。”又指着旁边多出的一小块,“那是百合。”
润泽点个头,这才回到正题,“魏伯不在?”
魏思沛嗯一声,“今早急匆匆给人叫出门去了,说是邻村有个急症。润泽哥寻我爹有什么事儿?”
润泽沉吟半晌,脸上带着笑,“你嫂子昨个不大舒服,怕是有身子了,原本今个想让魏伯过去瞧一瞧。”
“魏伯不在,你去也一样”宝珠咯咯笑着接话儿。
“这个……”他脸上现出些难为情。
宝珠眉头一皱,“等不急魏伯回来,屋里人都高兴着哩,思沛哥别去难为情,只管把个脉就是”
半晌他才神色不自然地点个头,“那行,我去瞧一瞧。”
话毕便说要进屋去换衣裳,宝珠笑嘻嘻尾随他进了屋,见他直奔着书柜取了一本书出来,急匆匆翻着页儿,忍不住便站在门口哈哈大笑起来,魏思沛忽地红了脸儿,半晌,才谨慎地开了口,“头一回去瞧喜脉,虽听爹描述过,再查查医书的稳妥。”
宝珠近前儿上上下下去瞧他,直看的他有些不自在,才嘿嘿笑着打趣,“光会治病可不成,连喜脉都不会瞧,怎么在县里开医馆?今个正巧来了机会,好生学一学哟。可别瞧错了,丢了招牌不说,少不得叫我大哥白高兴一场哩”
魏思沛对她的嘲弄不置可否,淡笑着瞧她一眼,眼神里分明含着些许宠溺与柔和。宝珠被那样的目光瞧的又生出些罪恶感,暗自懊恼怎么他回回用瞧着自家调皮孩子的眼神瞧自个儿?
魏思沛又兀自低头去翻医术,忽地,他指尖定住,视线上上下下扫过,一边点头一边小声琢磨着什么,半晌才合上书本,笑着站起身,“走吧。”
他们三个刚进了大门便瞧见王氏在院子里站着,魏思沛笑着问她好,又说:“今个我爹出了门,我来帮嫂子瞧一瞧。”
王氏点个头,对他们父子俩的医术没什么好质疑的,当下便领着他们进南边儿屋里,吴氏正炕头上坐着,见了魏思沛,笑着起了身,柔声问候着:“劳烦妹夫亲自来一回。”
魏思沛只点个头,当着大家伙儿也不跟吴氏说旁的闲话儿,细细询问她这几日的症状,每日呕吐的次数。
王氏朝着椅子一抬下巴,狠狠剜宝珠一眼,宝珠忙去搬张椅子到他跟前儿,他笑着坐了,让吴氏伸出胳膊来,兀自把起了脉。
细白的指尖搭在吴氏手腕上不停按切,王氏几个闭口不言,一颗心几乎提在嗓子眼上,宝珠呆呆瞧着他修长白皙的指尖搭在吴氏手腕上三处脉上不停按切,平日只瞧着魏伯切脉,心头倒没甚感觉,今个亲眼去瞧他切脉,心头便有些不是滋味儿起来。心想着,这就是他平日的工作,每日医馆少不得女病号,那岂不是天天能摸着旁的女子的手?这样想着,不由又去瞧他面色。
他眉头轻皱,嘴唇紧紧抿着,视线避过吴氏,端端定在右侧脚下,因要切脉,他注意力显得格外集中,无名指,食指和中指不停地按捏着吴氏的手腕上三处脉搏。
瞧起来跟魏伯诊脉时没多大区别,宝珠微微低着头,忽有些暗自好笑起来,自个儿方才实在太过敏感,两人算是知根知底一块长大的,还能不清楚他的品行?于是也不去胡思乱想,也同王氏他们一样耐心在旁等着。
片刻后,他松了手,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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