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这位镇山神兽小朋友似乎对神山没有多么强烈的印象和归属感。孔论在吃惊与失望之余暗忖,这位曾经惊鸿一瞥的镇山神兽大人难道自上山之后就一直在沉睡当中,所以才会对惨不忍睹的神山状况表现得这般冷静……甚至冷漠?
幼生期的神兽需要充足的睡眠,他们在酣睡中慢慢成长,这是常识,所以孔论并没有把这点很郑重的放在心上。欣喜若狂的他忽略了一个问题,他看见这只小神兽的时候已是五千年之前,就算是天生圣兽其幼年也只不过是两千年左右。
只有一些极其特殊的存在才会有着难以想象的漫长的幼生期。可是那些极其特殊的存在每一位都拥有着“惊神骇仙”的恐怖来历,又怎么会被仙人捉来做镇山神兽?那可是会引起天地震怒、引发种种自然异像的天谴之事!
那么……问题来了,这位镇山神兽究竟会是什么来头,竟有如此漫长的幼生期?若非镇山神兽的真身已经因为与神山合为一体而无法以法术察看,所有的灵兽们都会很有兴趣知道小朋友人类皮相下的真面目。
孔论没功夫想这些。虽然他早已对神山的惨状熟视无睹,但此时领着小神兽大人这么一圈走下来,再一次直面伤痕累累的神山,老先生仍然震惊心疼得面色惨白,禁不住捶胸顿足,就差号啕大哭了。
他悲痛万分地告诉小神兽大人,高和周围都是三万里的神山员峤如今的方圆连三千里都没有了,全被这头顶不时掉下的恶臭液体给无情地腐蚀吞噬掉。
至于曾经遍布神山的那些神奇宝树、或巍峨或精雅或庄重的大大小小的宫殿更是全部成为了想像中的美景,就算有残存的,也都是些断壁残垣,它们或毁于恶臭液体,或葬身于战火连绵。
厚道的老先生还是为交战的龙七太子、金乌太子双方留了些颜面,其实那些宝树宫殿绝大多数是先毁于战火再被恶臭液体消蚀掉。自然的,老先生又一次赢得了双方首领的好感。
可是孔老先生此时却无心对两位太子殿下的感激眼神作出回应。他有些惊怔地想。莫非老朽当真老眼昏花了?
否则为何,眼睁睁瞧着又一小团黑臭液体从天而降,将神山融蚀得滋滋作响,镇山神兽大人眸中露出的却是一种夹杂着兴奋与幸灾乐祸的神情?
假如孔论,将被他捕捉到的小朋友这么一小丝迅疾闪过的怪异目光从此牢记于心,再结合上面那个他终于想到了的诡异之处,也许后来发生的事儿或许将会是另一种结果。
小朋友指着禁制奶声奶气地说,光光生气了,它孤仃仃独自与外面的凶恶魔怪拼斗,你们不但不帮忙,反而自相残杀自寻死路,那么它的努力又有什么意义?所以光光也要放弃,要死,大家便一起死吧,反正有伴儿。
众灵兽慌不迭反躬自省,尤以龙七太子和金乌太子为甚,孔论又一次成为了众灵兽的楷模,大家都还记得,这位老先生曾经一趟又一趟的奔走在双方之间,号召大家要和谐。
只见龙七太子和金乌太子双双扑向孔老先生,痛哭流涕。悔不当初。禀持着仁心的孔老先生自然是厉声痛斥一番,而后和言悦色地表示,值此用人之际,还望二位太子殿下奋勇当先,再作表率。
这一幕幕,镇山神兽小朋友都看在他童稚可爱的大大双眸里。后来孔论总结教训时,不停哀叹,我们若是知道这位镇山神兽大人的真身为何,便不会忽视他那天真纯洁的孩童作派了。
反省完了的众位,还想着与天地同寿的神兽灵兽们又齐齐看向了一直笑眯眯的小朋友。大家都是聪明人,自然听得出小朋友的话里意思,这禁制绝对还有补救的希望!
于是,又是一番信誓旦旦,众人异口同声表示要以小朋友马首是瞻,指哪打哪,绝无二话。而镇山神兽也不负重望,小嘴一张,“叭叭叭叭”便将如何修补禁制之法一一道来。
在镇山神兽小朋友的无辜眼神谴责(众灵兽以为)以及孔论的组织下,仅存的六大神兽以及八十二头灵兽决定化干戈为玉帛,齐心协力开始恢复被遭践得不成样子的神山环境。
他们齐心戮力结成灵力大阵,以自身修为作代价,为禁制填补仙灵之气。眼看着,禁制上的窟窿眼儿终于一个又一个填合起来,众神兽灵兽忍不住击掌而笑。
而北极海眼中,这位吃坏了肚皮的可怜海兽也终于忍受不了胃部一日复一日的疼痛,在某天狠下心来吞了无数对自身有伤害的排毒海草后,拼了老命,将神山裹挟在一股气流中排泄了出去。
当耳旁响着的,再也不是那烦闷至极的咕嘟咕嘟声。神兽灵兽们许久未听见的海水澎湃声响竟变得如此悦耳。明明知道回到了海中还会碰上更多的危险,他们仍然喜笑颜开,大大地庆贺了一番。
但是立时,他们发现这股狂暴的气流,竟似乎一时不会停止,它挟带着神山一路肆虐了不知几亿亿万万里。最后,神山居然莫名其妙闯入了一处迷离所在,终日在五彩缤纷不明所以的或黑暗或明亮的光线中徘徊……后来,大家猜想,那是时空乱境。
幸有孔论一力按压众人情绪,这才没有再次发生大规模的群体性恶**件。
终于,在某月某日,神山轰隆巨响,猛然破空而出,又掉入大海,顿时万倾碧波升腾,神山上有如暴雨顷盆。
透过密密织织的雨丝,众神兽灵兽远远望去,这雨帘的外面竟然是高天晴空,浮云如絮。
神山四面又皆水,但他们却总算是看见了晴天朗日白云流风,那水面还有海鸟飞翔追逐。不一会,暴雨停歇。这一刻,神山上竟……沐浴到了久违的阳光!
那洒在身上暖洋洋的光芒,让绝大多数神兽灵兽放声大嚎,涕泪满胸……唯一的一位,自然是一直懵然度过了神山最危险时刻的镇山神兽小朋友。对他来说,闭眼前有阳光,睁眼以后过不多久也有了阳光,没什么区别罢。孔论瞟一眼神色空洞的小朋友,暗暗思忖。
欢庆了几日,新的问题出现了。禁制修补好啦,仍然牢牢地护着大家。并且,这里不知是何处,天地之间的仙灵之气居然如此充沛完足,几乎可以媲美以前那处仙境。圆圆的禁制心满意足,未免长势有些喜人,那层薄薄的、像是一捅就破的光罩儿,居然变得实质化起来,增厚了许多。
如此一来,怎么出去呀?!
没有人不想离开。经历了如此多的磨难,就连一些在神山上出生的灵兽们都不愿再多呆一刻钟,更何况是那些因为各种缘由而上山者。
最主要的,神山在这处水面上胡乱漂流时,他们曾经清楚地看见,远方的陆地上,有着鲜花盛开的草原、郁郁葱葱的森林、连绵起伏的山脉、奔腾流淌的大江大河,这一切的一切让他们心驰神往,狠不得立时飞将过去。
叫嚣地最厉害的,无非仍是曾经那几位。以龙七太子、金乌太子为首的五大神兽,以及其余三十余灵兽,整天吵嚷着要破开禁制,要自由,要走走走!
而以另外唯一的神兽孔论为首的大多数灵兽,则坚持再在神山上多呆一些时日,等神山的元气完全恢复过来后,再谈破开禁制的事宜。
至于暂留派中有多少是真正赞同孔论这番“神山是我等基业,当妥善置之”的老成持重想法的,就只有天知地知自己知啦。
两位太子为首的少数派于是嘀嘀咕咕,有镇山神兽在此,神山早晚能恢复过来,我等留下有何用处!?
一句话,悍然击倒了孔论暂留派的另外一部分死忠份子,大家思前想后一番,居然也劝说起孔论来。老先生闷头一琢磨,也是,对于一座拥有了镇山神兽的神山来说,自己等人留下来其实真没有多大帮助。
想到镇山神兽那张童真可爱的小脸儿,老先生心里一酸。但看看其余众人渴盼着自由的希翼面孔,他犹豫了片刻,暗自权衡后长叹一声,便也点头同意了。
统一了行动方针以后,众神兽灵兽开始行动。他们以为,经过了这番大难,大家的实力都有所增长,就算不能单独破开禁制,集众人之力也是可以办到的。
残酷的事实却无情地嘲笑了众灵兽,让他们知道,他们与那些超凡脱俗的存在还是有着天堑一般的距离。人家单凭一己之无上法力便可在禁制上轰出一道缝隙,而自己这许多人联手,却像是给禁制大爷挠了挠痒痒,连一星半点痕迹也没能留下。
众神兽灵兽再一次深受打击,面面相觑之余,不禁又将眸光投向了那座被他们突然地、选择性遗忘了的宫殿。
为什么会选择性遗忘?只因他们都知道,大家都可以走,都能走,唯独那个于危难之时力挽狂澜,直接一点说,救了众神兽灵兽性命的镇山神兽小朋友,他不能走!
并不是因为众神兽灵兽因为神山的缘故不许他走,大家对这座山充满了复杂更偏向于黑暗面的情绪,离开之后再也不回来看上一眼,这都是可能的。推己及人,大家又怎么会为难那位救了命的小神兽呢?
镇山神兽小朋友不能离开神山,是因为他的肉身、灵魂、精魄都与神山员峤合为一体,再不分离。除非神山也变化成了人,长了脚,否则,这一辈子,从他的幼年到成年到老年,他拥有着无尽岁月的漫长生命,都只能在这座山上度过。
他便是一条被困在一方死水潭中的小鱼儿。离了鱼儿,水还在;可要离了水,鱼儿便只有肚皮朝上这一个下场!
身为一座山的镇山神兽,对于一只渴望着自由自在逍遥于天地之间的灵兽神兽圣兽而言,该是多么大的兽生悲哀?!
彪悍的人生不需要理由,悲哀的人生纵使有天大的理由也是一样的悲哀。
众神兽灵兽们望向那座玄宫的眼神,既充满了同情,又满含着希望。
大家你推我搡,竟都不好意思去对那孩子说,打开禁制让我们走吧。一旦那孩子天真无辜的眼神纯纯地望过来,用那清脆的童音问,你们都走了,我怎么办呀?那时候,他们要如何去应对?毕竟,那只是一个孩子,在场各位谁没有经历过幼生期?
当小水潭里只剩下了一条鱼儿,会发生什么事情?
众神兽灵兽们其实心里清楚,那座宫殿里的孩子有极大的可能知道仙人们打开神山禁制的方法,但是,他们却宁可耗费修为也情愿自己去破开禁制离开。
就连素来自我中心主义至高论的龙七太子与金乌太子也一并沉默了,他们认为,这毫无疑问是欺负小孩子的事……而此时,他们做不出来。
令人窒息的沉默过后,一声长长的叹息响起在众神兽灵兽耳旁,众人如闻天音。孔论苦笑着摇头,慢慢地向那宫殿走去,身后是众人钦佩感激的目光。
好事轮不着,苦差顶头上。孔老不愧饱读了一肚皮仁心道义之道德文章呀!
“如果我们能早点知道他的真身,那该有多好!”孔论回忆至此,又禁不住悲叹,“那么,我们的下场或许不会像今天这般悲惨。他纵使是一条水里的鱼儿,但这条鱼儿却是那归墟海中硕大凶猛的海中霸王呀!”
就算是一条鱼,也是一条会吃人的大白鲨!这是白殊缡给那位镇山神兽小朋友作的鉴定。从面前老几位满是凄苦的神情来看,他们吃那孩子的苦头,绝对不是一星半点儿!
他究竟是什么来历吖!白殊缡眼冒金星,对这位小神兽大人真是好奇得要命。并不是不同情老几位的经历,关键在于,或许当事人不觉得,但白殊缡这个局外人却看得清清,这些神兽灵兽们的事儿可干得不太地道!
要人家救命的时候就巴着哄着人家,脱离险境了,便打算对人家不管不顾,把个小孩子孤孤单单的扔在空无一人的偌大神山上,这还是人干得事儿吗?嗯……这些还真都不是人!
好吧,虽然无法以真正的人类的道德标准来要求这些原本是飞禽走兽、精怪灵物的化身,但不管怎么说,你们也好歹多留些时日,等那孩子长大一点儿再谈离开的事儿呀?!
白殊缡皱着眉头,心里闷闷的。那个可怜的一辈子也无法离开神山的孩子,就算他是条大白鲨,他身旁连个鬼影子也看不到,他又去吃谁来?
换句话说,就算他是条大白鲨,也是你们把他生生逼成这样的!如今吃了苦头遭了罪,却反而怪起人家,这是什么道理?
不过,白殊缡没兴趣和这几位分辩,她心里清楚,这些话自己想想就行了,没必要说出来。这毕竟是人家神山的内部矛盾……不得干涉内政,她可是记得的。
“这位小朋友到底是什么来头?孔老先生,如今你们可知道了么?”白殊缡问道。
“唉,唉,唉!”话还未说,先叹三声。看来这位镇山神兽小朋友当真是令老几位无比纠结,孔论苦笑一声道:“我等万万没有想到,这玄都的主人居然当真是看走了一回眼,将一位未开启灵智的‘帝师圣兽’当作普通的幼生神兽捉了回来!”
帝师圣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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