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汝不识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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识汝不识丁- 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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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凌摸胡子手微微顿,绝对不算不上柔和视线立马扫向顾射。
  顾射道:“是他。”
  岳凌堆起笑容,对陶墨道:“在下岳凌,三山五岳岳,凌霄宝殿凌。”
  陶墨歉然道:“我不识字。”
  岳凌道:“无妨,你只要知道,这两个字极有气势便可。”
  陶墨抱拳道:“在下陶墨。”
  岳凌:“陶然自乐,胸无点墨。好名字。”
  陶墨脸红道:“胸无点墨,哪里好?”
  岳凌道:“比起有些饱读诗书却终日冷面冷心之人,我倒更欣赏能陶然自乐,胸中有墨之人。”
  陶墨虽然迟钝,却还不至于迟钝得听不出他在挤兑顾射。因此他只是干笑,并不搭腔。
  顾射任由他说痛快了,才慢条斯理道:“事情办得如何?”
  岳凌愣了愣,摇头道:“顾兄这语气真是……理所当然啊。幸好我还记得我从哪里来,东家是谁,不然还以为你才是我东家呢。”






96、姻缘我定(六) 。。。 
 
 
  岳凌笑眯起眼睛,拖长音道:“这件事,大大不易啊。”
  顾射默然喝茶。吊胃口与被吊胃口就如同博弈,博是谁先认输。
  岳凌坚持了会儿,见顾射不为所动,叹息道:“这么多年,你竟然点没变。”
  顾小甲嘀咕道:“又不是女人,还女大十八变。”
  岳凌目光移到他脸上,突然笑了笑。
  顾小甲只觉道冷气在背上流窜,“其实,你变了挺多。乍看,都认不出来了。”
  岳凌:“……”
  陶墨听得云里雾里,左看看右看看,道:“那究竟是如何?”
  岳凌道:“何事如何?”
  陶墨茫然道:“我也不知。”
  岳凌笑道:“那你想知何事?”
  陶墨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凌阳王人?”
  岳凌端起茶杯,轻啜口,又慢悠悠地放下,派高人风范。“这样看,你这几个字指是什么意思了?”
  陶墨怔,求救般地看向顾射。
  顾射道:“睡房与书房区别。”
  岳凌嘴角抽,“不想数年不见,顾兄更风趣了。”
  顾射道:“你不这么想?”
  岳凌道:“我虽在凌阳王府供职,却不曾将自己卖给王府。”
  顾射道:“你在凌阳王府供职多年,早已被视为凌阳王心腹。你以为天下之大,还有你容身之处?”
  岳凌伸出手指,在胡子上轻轻抹,别有深意道:“我离不开凌阳王府,并非天下无我容身之处。只因为天下之大,却只有处能容我心。”
  顾射似笑非笑。
  岳凌坦然。
  陶墨恍然大悟道:“你对凌阳王果然忠心耿耿。”
  岳凌手指微僵,无语半晌,决定收起兜兜转转心,直接将话引入正题,“黄广德手上那匹马确是凌阳王送给他。哦不,应该说,是我送给他。”
  言既出,满座俱寂。
  少顷,顾小甲喃喃道:“你和他狼狈为奸?”
  “……谁和他狼狈为奸?”岳凌撇嘴道,“说起来,那匹马只是份回礼罢了。”
  顾小甲啧啧两声,“还受贿。”
  岳凌拿起茶杯,将杯中连水带茶叶起倒在地上,然后在桌上放,对顾小甲道:“该换茶了。”
  顾小甲磨着牙,拿起杯子忿忿地走了。
  岳凌干咳声道:“现在可以好好说话了。黄广德说起来算是半个凌阳王府人,之所以说是半个,是因为他是两年前主动找上门来投靠。那时王爷与皇帝嫌隙还没有这样公开,他自以为投靠了王爷就可以飞黄腾达,便送了三次厚礼,还附带了三封听就让人鸡皮疙瘩满地乱掉颂文。”
  顾射道:“你欣赏这种人?”
  岳凌道:“我欣赏你。”
  顾射挑眉。
  “不过本着礼尚往来原则,我去王爷库房里挑了份礼物还他。”岳凌道,“就是这匹马。”
  顾射道:“礼尚往来?不是放长线钓大鱼?”
  岳凌痛悔道:“可惜这份礼物送出之后,他就再无音讯了!”
  顾射道:“他回本了。”
  岳凌脸郁闷。
  顾射道:“如此说来,你对他恨之入骨?”
  岳凌目光凝,忽而将身体懒洋洋地往后靠,悠悠然地摇头道:“买卖不成仁义在。我与他至多就算个无缘无份,你来说得上恨之入骨?”
  顾射道:“哦?”
  岳凌道:“不过,如果你愿意低声下气地请求我帮忙,我倒不是不能考虑。”
  顾射漠然。
  岳凌道:“在来之前,我已经查过了。没想到这位黄广德不显山不漏水,竟也是个了不得人物!欺男霸女,横行乡里,欺上瞒下,鱼肉百姓。啧啧,听说他劣迹当真称得上罄竹难书四个字。”
  顾射道:“你想为民请命?”
  岳凌嘴角扬,笑得极为奸猾,“我与他井水不犯河水,哪里轮上我出手为民请命。我说了,若是顾兄愿意低声下气请求我话,我倒是可以如你意,小小地陷害他下。反正,不过举手之劳。”
  顾射道:“此事对你来说,确是得心应手,驾轻就熟。”
  岳凌不怒反喜,“我只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罢了。”
  顾小甲正好端着新茶进来。
  岳凌却突然站起来,慢条斯理道:“我现在不渴了,我现在困了。”
  顾小甲冷哼道:“大街两边多是地!”
  岳凌看向顾射,“顾兄。”
  顾射问顾小甲道:“府里哪里还有地?”
  顾小甲嘿嘿笑得不怀好意,“多得是。据我所知,茅房边上最抢手,我可以预留。”
  岳凌斜睨了他眼,道:“少贫嘴。”
  顾小甲做了个鬼脸,转身带路。
  两人走后,顾射看向陶墨。从岳凌说“小小地陷害他下”开始,陶墨就直眉头紧锁,面有忧色,似是有事困扰。顾射道:“让岳凌出手,是最简单方法。”
  陶墨道:“岳凌会怎么做?”
  顾射道:“仿造封暗中勾结信函。”
  陶墨怔道:“只是如此?”
  “如此足矣。”顾射道,“若说当今天下还有谁能令皇上不问青红皂白就下令斩杀,唯有凌阳王了。”
  陶墨道:“不问青红皂白?”
  顾射解释道:“皇上对凌阳王忌惮已久,朝中不少肱骨之臣就因为曾与凌阳王有数面之交,就被流芳发配,更何况信函这般真凭实据。”
  陶墨沉默不语。
  顾射道:“你不喜欢?”
  “这或许是最好办法了。”陶墨低声道,“只是,这样真对吗?”
  顾射望着他。
  “我,我没有想很多。但我只是突然觉得,他确犯案累累,却没有与凌阳王勾结这项。我之所以想将他绳之于法,是想还律法以公正。但是如今,我们却又将以不公正不公平手段来诬陷他。这样,即使真惩戒了他……但是,我们不也同样玷污了律法公正?”陶墨按着额头。他思绪正在激烈地争斗着。为父报仇情感与坚持公正理智如两把刀子,不停在他脑海中交战,将他整个脑子震得嗡嗡作响。
  顾射道:“他罪有应得。”
  “他罪有应得,但罪名应当是他应得之罪。”陶墨放下手,茫然道,“今日,我们为着简单二字,作伪陷害他。那明日,是否也有人会因着其他缘由而作伪陷害别人?那时,我又该如何处置他?又该如何自处?”
  顾射道:“他确勾结凌阳王。”
  陶墨道:“但书信是假。”
  顾射定定地看着他。
  陶墨先前还因为满脑挣扎而无所觉。随着时间点滴地过去,顾射视线凝固不动,让陶墨慢慢察觉到了什么,脸稍稍红起来。
  顾射突然站起身。
  陶墨下意识地问道:“你去何处?”
  顾射道:“找岳凌。”
  “啊。是吗?”陶墨心情低落。
  “他不是说,只要我低声下气请求他,他便会帮忙?”顾射道,“至于如何帮忙,那就不由他说了算。”
  陶墨眼眶猛然红,脱口道:“你为何对我这么好?”
  话出口,陶墨就后悔了。
  明明已经见这个疑问埋在心里这么久了。为何不再多埋会儿?哪怕是个月,半个月,哪怕天都好。
  他低着头,不敢看顾射眼睛。
  顾射面不改色道:“就当我也是在放长线钓大鱼吧。”

97 姻缘我定(七)
陶墨怔怔地看着他,“钓大鱼?你,你是想……”

     为了老陶?……应该不可能。 。

     还是为了……郝果子?

     他纠结地想着。除了老陶和郝果子,他实在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能够被他放长线钓大鱼的。还是说,他和他的父亲一样希望他能成为一个为民请命的好官?

     ……这又不太像顾射的作风。

     顾射突然伸指弹他的额头。

     陶墨下意识地捂住被弹的位置。

     “鱼如果太笨,弹一弹也许会聪明一点。”顾射道。

     陶墨心中虽然闪过一丝失望,但还是很快道:“我会当个好官的!”

     顾射一怔。

     “我不会辜负你的期望,会成为一个好官的。”他顿了顿,道,“我会证明,你的鱼饵没有白放。”

     “是这样么?”顾射表情变得疏淡。

     陶墨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还以为他不相信自己,忙道:“是。我会好好练字,会跟着金师爷努力学习我朝律法,会……你去哪里?”他看着顾射越走越远的身影,忍不住追了出去。

     “找岳凌。”

     岳凌在房中作画,连顾射和陶墨进门都没有中断。

     顾射走到书桌旁。

     岳凌笔下是一座雾气皑皑的孤峰。孤峰边,大雁飞来。他的笔法极为飘逸,用来够了这种藏于雾中,若隐若现的美景最是传神,连带那大雁都显得格外轻灵。

     顾射道:“你若肯专精于画,今日成就不可限量。”

     岳凌停手,将笔搁在砚台上,叹道:“若未曾遇到你,或许会有这么一天的。有顾兄珠玉在前,我又怎么敢献丑于后。”

     顾射对他的赞美不为所动,道:“你弃画是为我,亦或是为了那个歌画双绝之人?”

     岳凌嘴角微动,小胡子抖了抖,慢慢地侧头,“在顾弦之面前,天下间,有谁敢在画上称绝?”

     顾射道:“我看过他的画。”

     岳凌一愣,忙问道:“如何?”他可以漠不关心自己的画技,但对那人却很难忍不住问。想也知道,若是能得到顾弦之的赞赏,定会叫那人乐不可支。

     顾射道:“有一事,我想低声下气相求。”

     “……”岳凌摸了摸胡子道,“我以为低声下气应该是态度才是。”

     顾射道:“的确是。”

     岳凌道:“不过态度也好,语言也罢,能在有生之年听到顾弦之亲口说出求字,我已此生无憾。,何事?”

     顾射道:“我想黄广德罪有应得。”

     岳凌看了看陶墨,笑得别有深意,“究竟是你想,还是别人想?”

     陶墨忙道:“是我。黄广德虽然罪大恶极,但与凌阳王勾结是强加之罪。若他因此而获罪,岂非连我也知法犯法?”

     岳凌道:“勾结之事由我一手操办,你不必操心,只需袖手旁观。”

     陶墨道:“我是县官,维护法纪是我分内之事。”

     “他当真目不识丁?”岳凌看顾射。

     顾射道:“心中有正气,何须古人言?”

     岳凌道:“迂腐了些。”

     顾射道:“自古奸臣总喜欢污蔑忠臣良将。”

     岳凌干咳一声道:“如我没有记岔,你此次来,似乎是有求于这个奸臣。”

     顾射面不改色道:“迷途知返犹未晚。”

     岳凌:“……”

     陶墨看看他,又看看他,听得似懂非懂。

     “你要我如何帮忙?。”岳凌道。

     顾射道:“我已开口。”

     岳凌脸色顿时变得不大好看,“你该不会想将此事全权交与我?”

     顾射道:“正是。”

     岳凌拂袖道:“此事与我何干?”

     顾射道:“多谢。”

     岳凌:“……”只怕传出去无人相信天下士子楷模,天下第一才子背后竟有这样一张厚脸皮。

     “黄广德为人蛮横霸道,要收集证据并非难事。”岳凌道,“不过我出身凌阳王府,不方便出面。不然只怕黄广德还未倒下,我就先被押解进京了。比起他,我倒另有一个人选。”

     顾射抿唇。

     “我想顾兄应该想到了。”岳凌道,“据我所知,黄广德虽然在朝中颇有些人脉,但那些都是用钱堆出来的,脆弱得很。稍一动摇,保证支离破碎。顾兄不必顾忌,大可放手去做。”

     顾射道:“若他搭上了史太师呢?”

     岳凌笑道:“那可真是……蛇鼠一窝了。顾兄好自为之。”
     
     陶墨一个人从顾府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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