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瑜姨息怒。我们确曾犯下弥天大错,但仇恨并不能带来和平,我们双方将来能和平相处才是最重要。 傅君瑜叹道: 你们见过师尊,该明白他是怎样的一个人。问题在师尊无法晓得未来统治中土的不是另一个杨广。如最后胜出的不是寇仲而是李唐,那李建成会继承李渊之位。师尊对李建成绝无好感,在这个可能性下,师尊宁愿让突厥人和你们互相残杀,互相牵制。 寇仲大惑不解道: 师公既有这样的看法,何不全力助我,反要与我动刀动枪,想取我小命。 傅君瑜淡淡道: 少帅误会哩!师尊怎忍心取认大师姐做娘的人的性命呢?从他今晚对你们的态度看,他是生出爱惜之心,要在明晚令少帅你知难而退,放弃与李渊结盟,免致被李渊害死。将来中土若由你寇仲统一天下,将可牵制突厥人,为高丽的统一争取得充裕时间。我原本很担心他今晚会出手取你之命,现在再没有这顾虑,因为他欢喜你们。 寇仲道: 我现在立即去找盖苏文算账,取他狗命,让师公安心。 傅君瑜不悦道: 若师尊要杀盖苏文,盖苏文焉能活到今天?在无可选择下,盖苏文已成统一高丽的希望。这种事只有一方面心狠手辣,一方面又懂恩威并施的人方办得到,盖苏文正是这样一个人。师尊肯让他随行,对他的声望大有帮助,正隐含支持他之意,你们不可碰他。 寇仲失声道: 不可碰他?那他来惹我又如何? 傅君瑜冷冷的道: 你自己去想吧! 说罢悄然离去,剩下四人呆立桥头,说不出话来。除侯希白外,寇仲、徐子陵和跋锋寒接二连三的受到来自各方面的打击和挫折,情绪意志均有点吃不消,生出纵有钢铁般的意志也招架不来的颓丧感觉。朝着凌烟阁外门走去,寇仲苦笑道: 今晚肯定睡不着觉,明天会比今天更难捱,过得李渊惩处李世民一关,也过不得师公的一关。 侯希白道: 傅大师既无杀你之心,你大可拒绝应战,即使应战,输掉亦没有大问题。 跋锋寒摇头道: 你可以作如此想,少帅却绝不可以,因为他输不起。现在长安形势微妙,少帅必须保持不败强势,始可镇着李渊,同时令有心支持李世民者来投。而傅采林今趟不远千里的到中土来,摆明是为高丽扬威,若寇仲变成不敢应战的儒夫,又或是傅采林的手下败将,如何有资格成为';天刀';宋缺的继承人? 寇仲虽明知事实如此,听跋锋寒道来,仍禁不住愁上添愁,长叹一口气。此时抵达外门,一员将弁迎上来施礼道: 得韦公公吩咐,末将预备好马车,恭送少帅返兴庆宫。 寇仲闭上眼睛,仍可认出他是常何,韦公公派出今晚于皇宫当值的将领中最高军阶的人来侍候他们离开,似乎有点不合常理。常何见寇仲定睛瞧着他,竟避开寇仲的目光,垂首道: 请少帅登车起驾。 他的神态落在徐子陵等人眼中,不觉有何异样。可是曾与他患难与共深悉他为人的寇仲,却感到他是心中有愧。说到底,常何肯定是个有良知的人,若受建成压迫来害他们自含受良心责备。心念暗动,趋前两步,低声以丑神医的语调声音道: 常大人,是莫一心,别来无恙。 常何闻言色变,往他望来。由于常何独自进入门内相迎,与把守外门的禁卫相距数丈,负责守护马车的常何亲随离他们更远,所以不愁唐军方面有人能听到他们的说话。寇仲道: 常兄可通知刘政会大人,说莫一心回来啦! 常何面色再变,忽晴忽暗,倏又垂下头去,却不敢答他半句话。寇仲不忍心迫他,哈哈笑道: 韦公公其周到…… 常何忘形地急道: 不要登车! 寇仲连忙改口,接下去道: 不过我们想漫步夜长安,不用劳烦常大人。 常何装出错愕神色,道: 这个嘛,这个嘛,悉随少帅心意,不过请容末将引路,免致遇上巡军时有不必要的误会。 又低声道: 不要回宫!天亮便没事! 寇仲心中宽慰,常何确是义薄云天之辈,不枉自己与他一场兄弟,亦可看出他内心不愿被建成利用来暗算他们,因常何成为统领后,该只服从李渊的命令。由此可以推知,这只是建成、元吉的阴谋诡计,与李渊无关。徐子陵对两人的对答听得一清二楚,心中浮起一个念头,建成、元吉既胆大至敢暗布陷阱杀他们,当然不肯放过李世民,插入道: 我们想到宏义宫与秦王打个招呼,有劳常将军安排。 常何现出震动神色,欲言又止,最后才装作为难的道: 宏义宫在城外西面十里许处,少帅可否待至明天,让小将有时间作妥当安排。 寇仲此时肯定护送马车的随行禁卫里,有建成、元吉的人在。故常何装模作样,说话给那些人听,好向建成等作间接交待。而常何之所以会露出震骇神色,是看穿他们与李世民的关系,更从他的提示推想到李世民正陷身危险中,因而提供保护。常何忽然现出坚定神色,先向他打个眼色,然后道: 少帅有命,末将岂敢不从,共不过牵涉到城门开放,小将必须上报韦公公。且由于路途遥远,颇为不便,少帅请先行登车。 寇仲与他合作惯了,微笑道: 入乡随俗,当然一切都要依足规矩办事。但坦白说,我很不惯坐马车,总觉气闷,怎比得上放骑骋驰痛快。不若让我们在这裹等候常大人的消息。 常何领命而去后,跋锋寒沉声道: 你这样会否害了常何? 寇仲道: 放心吧!可达志方面当不会在今时今日泄漏我乃莫一心的事,使李建成晓得突厥方面曾瞒骗他。既没有这条线索,常何又是李建成扶持下坐上统领位置者,故今晚诡计不成,李建成只会怨老天爷不合作,不会降罪常何。 侯希白道: 子陵的脑筋转得真快,如今的秦王,肯定是建成、元吉除我们外另一攻击目标,真狠! 寇仲喜道: 如此看来,李渊该是对应如何处置李世民仍犹豫不决,否则李建成岂会冒着李渊重责铤而走险? 跋锋寒摇头道: 只要布局成杀我们者是突厥人,李渊便拿建成、元吉没法。至于对付李世民,以杨虚彦的刺客经验和融合《御尽万法根源智经》与《不死印法》的身手,攻其不备下,非是没有成功机会。 寇仲叹道: 这小子确是第一流的混蛋,唉!希望能及时赶到宏义宫,今晚果然没觉好睡,他娘的! 众人再苦候近一刻钟,常何终于回来,使手下牵来四匹骏马,欣然道: 禀上少帅,一切如少帅所示,请上马! 驰出皇城后,在常何与十多名禁卫簇拥下,四人转右朝金光门驰去,蹄声打破黑夜的宁静,更鼓声从远处传来,提醒他们此刻正值三更时份。越过跨过河渠的长桥,抵达金光门外,金光门的吊桥早已放下,除守门的百名唐军,尚有一支近八十人的骑兵队,在门道内外列队恭候,出乎他们料外的大阵仗。一名武将策马过来施礼道: 城卫统军刘弘基,参见少帅、徐先生、跋先生和希白公子。 寇仲、徐子陵和跋锋寒尚是首次与他碰头,知他和殷开山乃城卫系统的两大指挥将领,是李渊的亲信,不由对他特别留神。刘弘基既高且瘦,蓄耆采黑的小胡子,眼神冷冷的,典型职业军人的冷静表情,使人不会怀疑他在接到杀戳敌人的命令时,可毫不犹疑地立即执行,其信念更非可以轻易被动摇的。最特别是浓黑的长眉直伸至两鬓,在鼻梁上印堂处眉头连结起来,更添其悍狠之气。侯希白笑道: 又要劳烦刘大将啦! 刘弘基淡淡道: 希白公子真客气,职责所在,是弘基份内的事。 转向常何道: 皇上有令,少帅交由弘基接待,常大人请立即回宫。 常何微一错愕,不敢说话,向寇仲等请罪后掉转马头与亲随回宫去也。四人早猜到此事会筋动李渊,如今只是由刘弘基证实无误。由于寇仲要出城往见李世民,此事可大可小,谁敢擅拿主意。即使李渊已睡觉,韦公公也要冒犯天威之险把他吵醒,让他决定。亦有很大可能李渊因心事重重,此刻尚未上龙床就寝。现在既得李渊放行出城,显见李渊仍不愿与他们闹翻,因为严格来说,一天两方没正式结盟,少帅军和大唐军仍处于战争状态。李渊如不让寇仲出城,寇仲会疑心被软禁城内,这后果将成灾难性的演变。李渊当然会因此事不高兴,却拿寇仲没法。即使他摆明干涉李渊家事,除非李渊放弃结盟,否则亦惟有任他放肆。刘弘基道: 少帅请起行! 同时打出手号,在城门候命的骑兵分出三十余人,领先出城。寇仲策马来到掉头恭候的刘弘基旁边,微笑道: 刘大将军不用拘礼,我们并骑闲聊两句如何? 刘弘基双目射出复杂神色,垂首无奈道: 少帅有命,弘基怎敢不从! 在近七十名战士前后簇拥下,四人驰出城门,进入城西原野朝西的官道,清丽的月色盖地铺天的笼罩大地,夜风拂体而至,别有一番滋味。寇仲策骑缓行,向刘弘基沉声道: 刘大将军可知我为何没有待至天明的耐性而急于去见秦王?致劳烦刘大将军? 前后护卫的骑兵与他们有一段距离,故不虞刘弘基的手下听到他们的对话。刘弘基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垂首道: 弘基不敢揣测。 寇仲淡淡道: 道理很简单,因为我怕长安骤生急变,关中生灵涂炭,我寇仲若坐视不理,势成历史罪人。 刘弘基长躯一震,往他瞧来。寇仲知道语出惊人收到预期的效果,迎上他的目光道: 大将军定会以为我危言耸听,语不惊人死不休,事实却是每字每句的出于我肺腑。现今天下形势分明,已成二分之局,而关中能令我寇仲顾忌者,惟只李世民一人而已。我寇仲若只图私利,目下只须坐视不理,唐主明天必褫夺秦王兵权,至乎把他贬谪远方,你我双方结盟将变得毫无意义,因我寇仲绝不会与勾结突厥人的李建成和李元吉合作。突厥人既如李世民已去,我们的盟约功亏一篑,定将大举南下,直扑长安。在长安军心动摇下,大将军是知兵的人,当悉结果如何?还认为我寇仲是危言耸听吗? 刘弘基听得面色忽晴忽暗,最后垂首道: 少帅这番话何不直接向皇上提出。 寇仲微笑道: 因为我不想命毙长安。 刘弘基骇然往他瞧来。
第 三 章 等待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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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说出 我不想命毙长安 这句话的一刻,寇仲心中涌起万丈豪情,无人可改移的坚强斗志,入长安后种种挫折和失意,一扫而空。这句话字字发自真心,若他还不坚强起来,以舍刀忘刀的无畏精神,在劣境中奋斗不懈,后果不堪想像。谁够狠谁就能活下去这句跋锋寒的名句,于此时此地更是无可置疑。跟在后面的徐子陵、跋锋寒和侯希白默然不语,有会于心。晓得寇仲正向这长安重将展现他慑人的魅力。刘弘基呆看着马背上的寇仲,措手不及,无言以对。寇仲露齿微笑,回复从容道: 请恕我寇仲交浅言深,假设我们应付得不恰当,中土将大祸临头,此为危急存亡之秋。对我寇仲来说,能否登上帝位实在无关痛痒,最重要是吃尽苦头的老百姓能过和平统一的好日子,在关中我看得上眼的只有一个李世民,所以我绝不容他任人渔肉。烦大将军禀上唐主,我们到宏义宫后再不离开,直至你们皇上撤除一切欲加于秦王身上的惩罚。 刘弘基色变道: 少帅! 寇仲双目神光剧盛,语气乎静而坚决,淡然道: 我意已决。没有李世民,轨没有甚么劳什子的联盟。没有人比找我清楚塞外联军的可怕。面对如此劲旅,还要日防夜防被无耻之徒在后面暗扯我后腿,任人做这种蠢事肯定没我寇仲的份儿。我何不返回梁都?来个坐山观虎斗,再检便宜收拾残局,怎都胜过像秦王般被鼠辈害死。 刘弘基垂下头去,还策骑边沉思,忽然道: 少帅这番话发人深省,不过请恕弘基不能如实禀告皇上,我只会说少帅留在宏义宫开解秦王。唉!事情怎会弄至如此田地。 寇仲哈哈笑道: 原来大将军是性情中人,吾道不孤矣! 一夹马腹,座骑加速。刘弘基像要尽泄心头怨气般一声呼啸,立即全力加速,马蹄踢起扬天尘土,在月夜下朝宏义宫旋风般卷去。宏义宫是建于一座小丘上的宫城,规模及得上兴庆宫,外墙却更坚固,每隔五丈设置箭楼,正门向着长安方向,有斜道直抵丘顶上的宫殿群,气势磅礴。徐子陵心忖这地方除僻处长安城,远离长安宫城的权力中心外,论地方形势则着实不错,充满原野的清新气息,且有足够的防御力。单凭建成、元吉的兵力,要对付坚守此城的李世民肯定是力有未逮。由此观之,李渊该仍未有置李世民于死地之意。际此夜深之时,宏义宫外门城墙仍是***通明,人影幢幢,忽然一通鼓响,宫城外门大开,数十骑冲出,领头者赫然是秦叔宝和程咬金,迎上寇仲等人。程咬金隔远叱喝道: 原来是少帅大驾光临,老子还以为是那甚么娘的长林军,正要以滚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