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同时脸色大变,犬吠的声音,明显来自小溪的方向。还夹杂着急剧的蹄音。心想若让狗儿灵敏的鼻子在老窝处嗅过他们的气味,那岂不糟糕之极。两人打了个寒噤,一声发喊,亡命往山林深处逃去。再奔上一个小山丘,下坡时,徐子陵一步错失,惊哼一声,滚下坡来。寇仲赶了过来,一把扯起他道: 快走! 徐子陵惨然道: 我走不动了,你快带秘籍走吧!将来学晓盖世神功,就回来替我报仇,我们怎快也跑不过狗腿和骂腿,现在只有靠我引开敌人,你才有望逃出生天。 寇仲想也不想,硬扯着他朝前方的疏林奔去,叫道: 要死就死在一块儿,否则怎算兄弟。 心中一动,改变方向,望大江方向奔去,这时马蹄声和犬吠声已清楚可闻了。徐子陵骇然道: 我们不是要投江自尽吧! 寇仲喘着气道: 那是唯一生路,下水后,你怎也要抱紧我,否则若把你冲回扬州城去,那就是送羊入虎口了。 徐子陵想起毒打言老大的那群恶汉,暗忖淹死总胜过被打死,再不搭话,奋尽所余无几的气力,追在寇仲背后,往江旁的崖岸奔去。寇仲狂叫一声,分手拉起徐子陵的手,奋然叫道: 不要看,只要拚命一跳就成了。 江水滚流的声音,在崖岸下传来,令他们听了心寒。 呀! 狂嘶声中,两人跃离高崖,往十多丈下的长江堕去。耳际风生。 咚咚 两人先后掉进浪花翻腾的江水里,沉入水中。在急剧的江水里,两人挣扎浮到水面处。徐子陵眼前金星直冒,死命搂着寇仲的肩头,寇仲其实比他好不了多少,浮浮沉沉,猛喝江水时,已给江水带往下游十多丈处,不要说渡江,连把头保持在江面上亦有困难。眼看小名不保时,横里一锼渔舟驶了出来,同时飞出长索,准确无误地卷在寇仲的脖子处。寇仲本已给徐子陵箍得呼吸困难,江水又猛朝鼻口灌进去,现在更给索子套头,以为给官兵拿住了,暗叫我命休矣时,耳边响起了白衣女好听的声音道: 蠢蛋!还不拿着绳索。 寇仲大喜,腾出一手,死命扯着索子。一股大力传来,两人竟被奇迹的扯得离开江水,斜斜飞到小舟上。两人滚地葫芦般的伏到甲板上去,只剩下半条人命。白衣女一手扯起小帆,油然坐在小舟上,没好气的瞪着两人。寇仲先滚起来,见徐子陵仍然生存,呻吟一声,求道: 我的观音大士女菩萨,求你作作好心,快点开船,恶人来了。 白衣女正侧耳倾听不住接近的蹄音犬吠,冷笑道: 你们有什么资格引来隋人的狗兵?他们敢情是冲着本姑娘来了。 寇仲想起一事,惨叫道: 天!我的秘籍! 伸手往背上摸去。那女子知道他是心切那本被浸坏了的圣贤书,对 秘籍 两字毫不在意,操动风帆,往上游驶去。徐子陵吐了两口水后,爬起来骇然道: 那本书? 只见寇仲探到后背衣内猛摸几下,脸上现出古怪之极的神情,向他佐了个一切妥当的眼神,坐了起来,背着白衣女向他挤眉弄眼道: 全湿透了,今趟白老夫子定会打肿我的手心。 白衣女怒哼道: 还要骗我,看我不把你两个小鬼丢回江水里? 寇仲大吃一惊,还以为给识穿了秘籍的秘密,转身道: 真的没骗你,那本书完了。 白衣女没好气的道: 我不是说那本书,而是你两个小鬼在弄什么把戏,不是说要回城吗?为何愈走愈远? 两人正苦无言以对时,江岸处传来喝骂声。两人抬头仰望,只见十多骑沿江追来,大喝 停船! 白衣女一动不动,置若罔闻,连仰首看都不屑为之。蓦地一声长啸,由远而近,速度惊人之极。白衣女讶道: 想不到中土竟有如此高明的人物。 两人听得呆了一呆,难道这白衣女竟是来自域外的异族女子。白衣女霍地立起,手按剑柄,沉声道: 两个小鬼给**帆。 两人愕然道: 我们不…… 白衣女不耐烦道: 不懂也要懂,来了! 两人骇然望往上方,只见一道人影,由小而大,像一只大鸟般向渔舟扑下来,声势惊人之极。两人不由自主扑倒船舵处,那人已飞临小舟上方丈许远近,强猛的劲气,直压下来。周遭的空气冷得像凝结成冰,寒气无孔不入地渗透来,寇仲和徐子陵牙关打颤,东倒西歪。重纱覆面的白衣女教人看不到她的真正表情,可是再无对付焦邪那批强徒时的挥洒自如,全身衣趹瓢飞,却仍没有抬头朝若魔神降临般的宇文化及望去。风帆失去了控制,又被江水冲击,加上宇文化及冰玄劲的奇异渥漩劲,小舟斜倾打转,随时有覆舟之厄。 锵! 白衣女长剑出鞘,往上跃去。千万道强芒,冲天而起,迎着宇文化及攻去。寒气立时消减大半,快要冻僵了的寇仲劾徐子陵回复意识时,两大高手已正面交锋。宇文化及知道若一击不中,风帆立即远去,所以这一击实是出尽压箱底的本领。他身为四姓斗阀之一宇文阀主宇文伤之下最出类把萃的高手,连名震扬州的石龙依丧身他的手底下,这般全力出手,自是非同小可。 轰! 掌剑交击。电光火石间,白衣女向他刺了十二剑,他亦回了十二掌。两人乍合倏分。宇文化及一声力啸,借力横栘,往岸旁的泥埠飞去。白衣女落回船上,长剑遥指宇文化及。寇仲和徐子陵感到两人交手时,整锼小渔舟往下一沉。才再次浮了起来,可知宇文化及的掌力是如何厉害。此时江岸上的人纷纷飞扑而至,寇徐两人这才醒觉小渔舟被急流带往下游的江岸靠去,齐声怪叫,抢往船舵处,手忙脚乱地控制渔舟。白衣女像完全不知有其它事般,只是凝神专注于落到岸旁一块大石上的宇文化及身上去。渔舟忽然回复平衡,适巧一阵强风吹来,渔舟斜斜横过江面,往对岸驶去。寇徐两人欢呼怪叫,得意洋洋时,宇文化及的声音传过来道: 如此剑术,世所罕见,姑娘与高丽的 奕剑大师 傅采林究竟是何关系? 寇仲一摆船舵,渔舟吃风,箭般逆流而上。白衣女对宇文化及的讯问一言不发,予人莫测高深的感觉。宇文化及的声音再次传来道: 姑娘护着这两个小子,实属不智,宇文化及必会再请益高明。 渔舟愈驶愈快,不片晌把敌人远远拋在后方处。白衣女仍卓立船头处,衣趹飞扬,似若来自仙界的女神。寇徐已对她敬若神明,差点要对她下跪膜拜了。就在此时,白衣女的竹笠蓦地四分五裂,洒往甲板,露出白衣女秀美无匹亦苍白无比的玉容。她娇吟一声,张口吐出了一口鲜血,颓然坐到在甲板处。两小子大吃一惊,齐齐往她扑去。寇仲大喝道: 你掌舵!我负责救她! 砰! 白衣女忽又盘膝坐了起来,一掌把寇仲推回船舵处,哑声道: 不准碰我! 接着闭目暝坐。两人呆看着白衣女,均知道她虽迫退了宇文化及,但却受了重伤,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小渔舟离扬州城愈来愈远了。
第四章 纠缠不清
寇仲凑到徐子陵耳旁低声道: 这婆娘长得比春风院所有的红阿姑更美呢。 徐子陵正呆盯着白衣女宝相庄严的秀美玉容,闻言点头同意时,撑坐着的白衣女倏地张开眼睛,朝他们怒目而视。两人大吃一惊,缩作一团。白衣女娇躯猛颤,旋又闭起双目,好一会才睁开眼来,没好气地横了他们一眼,舒出一口气道: 这是什么地方? 两人煞有其事的浏目江河两岸,然后一齐摇头。白衣女仰观天色,见太阳快沉下山去,大江两岸沐浴在夕照的余晖中,知道自己撑坐了足有两个时辰,沉吟片晌,柔声道: 宇文化及为什么要追你们? 寇徐两人交换了个眼色,落力摇头应道: 不知道! 白衣女秀眸寒芒闪过,狠狠盯了两人一会后,忽然噗哧笑道: 两个小鬼给我立即跳下江水去! 两人早饿得手足发软,闻言大惊失色,不知如何是好。白衣女旋又叹了一口气,淡淡道: 我要睡上三个时辰,你两个小鬼给我好好掌舵,若翻了船,我就要你们的命。 漫天星斗、月华斜照。在黯淡的月色下,这对相依为命的好朋友挨作一团,忍着饥饿和江风的交侵,机械地掌着舵。白衣女背着他们,面向船首,静坐疗伤,有若一尊玉石雕出来的美丽神像。她的发髻给风吹散了,如云秀发自由写意地随风飘拂。寇仲哑声以低无可低的音量在徐子陵耳旁道, 你估她听不听得到我们说话? 徐子陵正神思恍惚,一时听不清楚,嚷起来道: 你说什么? 寇仲气得在他腿上捏了一记,叹道: 那宇文化及不知是什么家伙,看来比这婆……嘿比这恶婆娘更厉害。 徐子陵骇然看着白衣女优美的背影,好一会才松了一口气。寇仲已一肘打在他臂上,大喜道: 她果然听不到。 徐子陵问了最关心的事道, 那秘籍真没有浸坏吗? 寇仲探手取出《长生诀》,翻了一遍后递给他道, 你自己看吧!我早说这是货真价实的绝世异宝,否则那宇文化骨怎会这么着紧,哈!真好笑,都是化骨比化及更贴切点。 徐子陵把书本来回翻了几遍,若有所思道: 既是入水不侵,它也能火烧不坏了……啊! 寇仲劈手抢了回去,珍而重之的重新藏好,咕哝道: 休想我会去试,哈!我们终于离开那可把人闷出鸟蛋来的扬州城,为今一切都很好,除了我们的贵肚外。 徐子陵给他提起,肚子立时不争气地 咕咕 叫了起来,叹道: 你猜这美丽的恶婆娘肯不肯借点盘川给我们去开饭医肚,毕竟她的眼睛占了我们最大的便宜。 寇仲双目亮了起来,落到她身旁的小包袱上,与徐子陵交换了个眼色,便悄悄往包袱爬去。徐子陵那还不知道他又要作偷鸡摸狗的贼勾当,一把抓着他的足踝,大力摇头,神情坚决。寇仲挣了两下,都无法挣脱,颓然坐回他旁,惨然道, 若仲少爷我变了饿死鬼,必会找你这另一只饿死鬼算账。 徐子陵道, 别忘了我们是英雄好汉,现在正携手奔赴飞黄腾达,公侯将相之康庄坦途,这样向一个弱质纤纤的女子出手,实有损我们扬州双龙一向良好的声望,何况她总算救了我们。 寇仲失声道: 这恶婆娘都算身手不错,但却又似弱质纤纤,噢!为甚么像要下雨了。 两人举头望天,只见乌云漫空而至,星月失色,大雨狂打而来。宁静的江水不片时变成了狂暴的湍流,大江黑压压一片,伸手难见五指。他们差点连白衣女都看不见,更不要说在这么艰辛的环境里操舟。渔舟在江流上拋跌不休,四周尽是茫茫暗黑。雨箭射来,湿透的衣衫,使两人既寒冷又难受,手忙脚乱时, 轰! 的一声,渔舟不知撞上了什么东西,立时倾侧翻沉。两人惊叫声中,同时扑往白衣女去。江水铺天盖地猛扑而至,三人搂作一团,沉入怒江里去。在这风横雨暴、波急浪涌,伸手不见五指的湍流里,加上徐子陵和寇仲又正饥寒交迫,给浪水迎头拍来,才挣出水面,下一刻又己堕进水内去。两人起始时的本意都是要救白衣女,但到后来变成徐子陵搂着她的脖子而寇仲则扯着她的脚。白衣女仍是沉睡不醒,但身体却挺得笔直,无论风浪如何打来,始终她总是仰浮江上,反成了两个小鬼救命的浮筏。在做人或做水鬼的边界挣扎了也不知多久,雨势渐缓。月儿又露了少许脸庞出来。这才惊觉已被冲近江边,大喜下两人不知那里生出来的气力,扯着白衣女往岸旁挣去。刚抵岸旁的泥阜,两人再支持不住,伏在仰躺浅滩的白衣女两旁。江潮仍一阵阵涌上来,但已不像刚才般疾急了。两人不住喘气,反是白衣女气息细长,就像熟睡了般。月儿又再被飘过的浮云掩盖,三人没入江岸的暗黑哀。江水下游的方向忽然传来亮光。两人勉强抬头望去,骇然见到六艘五桅巨舰,***通明,沿江满帆驶来,吓得两人头皮发麻,伏贴浅滩,这时又恨不得江潮厉害一点了。片刻的时光,就像千百世的漫长。寇徐两人心中求遍所有认识或不认识的神佛时,巨舰终于远去,幸好舰身高起,三人伏处刚好是***不及的黑暗范围,兼且此时仍是漫天细雨,视野不清,***难以及远,使三人幸而避过大难。两人夹手夹脚,把白衣女移到江旁的草地,再力尽倒下。徐子陵首先一阵迷糊,再撑不下去,眼前一黑,昏了过去。寇仲唤了他两声,摸了摸背后的 秘籍 ,心神一松,亦睡了过去。也不知睡了多久,寇仲首先醒来,只见阳光遍野,身体暖融融的,热气似若透进魂魄去,舒服得呻吟了一声,一时间还以为仍在扬州城废园的小窝内,直至听到江水在脚下方向 轰隆 流过,才醒起昨天的事,一震醒来,猛睁双目,坐了起来。四周群山环绕,太阳早升过山顶,大江自南而来,在身侧流过。再看清楚点时,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原来这段河道水深流急,险滩相接,礁石林立,难怪会突然间弄得连船都沉掉了。但错有错着,若非沉了船,说不定早给宇文 化骨 的战舰赶上了。徐子陵仍熟睡如死。天!为何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