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前头,为石青璇化解此劫。 徐子陵此时对他怀疑尽去,放开他双手道: 曹兄究竟尚有什么未了之愿? 曹应龙苦笑道: 徐兄确是高明,知道我散功后只能勉强再活一年半载,不过我这心愿只能靠自己去完成。唉!此事说来话长,简单的说。就是我曾暗中背叛师门,与一女子生下一女,今次就是要抛开一切,回去见她母女一面,让她们知晓我是别有苦衷,非是抛弃她们。 徐子陵听得呆在当场,若在此之前有人告诉他杀人不眨眼的曹应龙竟怀有这种深刻的妻女之情,实是打死他都不肯相信。徐子陵知时间无多,嘬唇召来坐骑,并问道: 二派六道究竟是那些派系,关系如何?石之轩又身兼那两派之长? 曹应龙感激地接过马鞭,道: 《天魔秘》共分六卷,衍而发展出两派六道,各派自成一家,其中以天魔术最厉害,道心种魔大法最诡异,可是当石之轩融汇花间派和补天阁的最高心法后,创出名为';不死印';玄奥无比的奇功,便在魔门自树一帜,连祝玉妍和向雨田也为之叹服。 接着又道: 两派就是阴癸和花间派,六道则为邪极、灭情、真传、补天、天莲、魔相。其中真传又一分为二,分别是道祖真传和老君观。 曹应龙翻身上马,叫道: 此地一别,再无相见之日,徐兄千万小心杨虚彦,假以时日,他将是另一个石之轩。 接着俯身从怀内掏出一支竹筒,塞进徐子陵手内,这才夹马而去。少帅军四下散开,任他逸出包围圈。在寇仲和商秀洵的带领下,近千牧场战士像一片疾云般掩至,刚好目送在曙光初现的地平尽处变成一个小点的曹应龙。商秀洵疑惑地瞧着远去的孤人单骑,来到徐子陵旁问道: 那不是曹应龙吧? 徐子陵坦然道: 正是他! 商秀洵失声道: 什么? 寇仲这时策马奔至徐子陵另一边,勒马停定,目光从曹应龙移到伏尸地上,背竖榴木棍的房见鼎处,却没有说话。商秀洵沉下脸来。狠狠盯着徐子陵道: 为何要放走他? 徐子陵低头瞥了手上的竹筒一眼,淡然道: 他用关于杨虚彦的秘密来换取半年的性命,好去完成一个多年来的心愿。 商秀洵变色道: 杨虚彦算什么东西,竟可在徐爷的心中认为比我千百牧场战士的血仇更重要? 寇仲忙打圆场道: 场主息怒,子陵这么做必有他的理由。 商秀洵脸寒如冰的道: 你当然帮他啦!我并不是发怒,而是需要一个满意的解释。 此时天色渐明,草原上虽聚集千多战士,但人人噤若寒蝉,屏息静气。徐子陵目光迎向杏目圆瞪,俏脸煞白的商秀洵,苦笑道: 我本打定主意,不让曹应龙活着离开。只因他交换的情报牵连到小弟一位朋友的生死,才不得不…… 商秀洵打断他道: 什么朋友? 徐子陵老实答道: 是石青璇,场主听过她的名字吗? 商秀洵呆了一呆,接着俏脸血色全消,寇仲心中叫糟,但又不知如何补救时,这美丽的场主尖叫道: 原来是石青璇,难怪徐子陵你竟置我们牧场的血仇于不顾,还放这杀千刀的恶贼入海归山,任他继续残害万民,算我识错你。 接着往寇仲瞧去,狠狠道: 我现在去追曹应龙,你去还是不去。 寇仲为难道: 陵少刚才说曹应龙那家伙已是半条人命,活不过半年,嘿! 商秀洵一字一字地道: 我只问你,去还是不去? 寇仲颓然道: 陵少说过的话,就等若我寇小子说的一样。场主请见谅。 商秀洵策马冲前十多步,又绕回来,环日一扫,凤目含煞的点头连说三声 好 ,然后娇呼道: 我和你两人的恩恩怨怨,就此一刀两断,以后各不相干。弟兄们!随我走! 竟不再追曹应龙,就那么循原路飞骑而去,众牧场战士只好追在她身后,旋风般来,旋风般去,眨眼走个乾净,只余下徐寇两人和百多少帅军,互相你眼望我眼,乏言相对。寇仲跃下马来,苦笑摇头道: 妒忌的女人。 徐子陵无奈道: 对不起! 寇仲探手搂着他肩头,道: 一世人两兄弟,为什么要说这种话?没有飞马牧场便没有飞马牧场,又不是末日来临。 徐子陵心中一阵温暖,把竹筒塞进寇仲手里,低声道: 里面该是卷贼赃的藏宝图,本该是给杨虚彦的,有空你便看看吧!
第二章 分头行事
少帅军在清理战场的当儿,两人坐在漳水旁一堆乱石处,研究曹应龙提供的珍贵情报。寇仲拾起脚旁一枝折断的长箭,把玩着道: 曹应龙说的该是真话。否则就是杜撰大吹法螺的天才。至少杨虚彦受伤一事,便非诳语。且若拿来比对商秀洵的话,也吻合得天衣无缝。唉!这美人儿场主的脾气真大,谁娶她肯定倒足大霉,我的娘! 徐子陵苦笑道: 这叫出身不同,我们拜言老大所赐,自少惯于迁就人,她却是高高在上,周围虽拥满人,她却孤芳自赏的躲在她那隔离人群的小天地中,说不尽的凄清寂寞。故纵使她不懂为人设身处地着想,我们也不能怪她。只望她气平后,会回心转意吧!否则你重夺竟陵的大计,势将胎死腹中。 寇仲叹道: 我并没有怪她。人生总不会事事如意的,否则娘和素姐就不用死啦。不过换了我是你,也会放老曹去完成他死前的心愿。若我猜得不错,石青璇就是花间派典籍的看管人,甚至乎顺便看管补天教的经典。而杨虚彦就是扮作侯希白这秘密花间派传人的身份,到四川去骗她害她,你打算怎办呢? 徐子陵捧头道: 我有别个选择吗? 寇仲笑道: 不要扮痛苦的样儿。照我看你因有藉口去找石姑娘,心实喜之才真,你摆摆屁股,我也知你到茅厕是站是坐。 徐子陵讶然朝他瞧去,奇道: 想不到你还有心情开这么肮脏的玩笑。 寇仲惨然道: 今次我们虽大获全胜,但却折损近半兄弟。他们一直随我出生入死,我却不能带他们回去与家人团聚,共享富贵。不说几句粗话,怎排遣填满胸臆的悲情。 徐子陵愕然道: 你这哀悼的方式确是古怪。 寇仲仔细打量他道: 你一向比我更悲天悯人,为何竟似有点无动于中的样子? 徐子陵沉思片刻,轻叹道: 我不是无动于中,只是对生死有点麻木不仁。素姐去世后,我常思索生死的问题。死后会是怎么一番情景?一是';有';,一是';无';。若什么都没有,那就一了百了,痛苦伤心绝望沉闷只属生者的事。若是有的话,那就真有趣,管它是再次投胎又或身处天宫地府,总之是另一番天地。这么去想,死亡就不是那么可怕。我们为死亡哭泣,只是看不通透。我甚至对死亡还有点期待,这方面老天爷公平得很,不管你贵为王侯,又或只是寻常百姓,都要亲身经历体验一次。 寇仲听得发怔,好一会才吁出一口气道: 期待归期待,你可不准自尽,至少不可在寻得';杨公宝库';前去寻死。 徐子陵没好气道: 去你的奶奶!好哩!我现在须立即入四川,你要到那里去? 寇仲苦恼道: 最理想当然是陪你去探访你的小青璇,可惜我必须赶去看看陈长林和他的江南子弟兵,只好和你约定一个地方,碰头后齐赴关中试我们的运气。唉!你要小心点! 徐子陵淡然道: 怕我没命陪你去寻宝吗? 寇仲哂道: 比起我的好兄弟,';杨公宝库';算那码子的东西? 徐子陵长身而起道: 我只是说笑,大家都要小心点。我们不但卷入争天下的大漩涡内,更逐步卷入正邪秘而不宣的角力中,一个疏神,会陷于万劫不复之地。 寇仲霍地站起,凝望往西下沉的太阳,一字一字地道: 事实上自我们得到《长生诀》的一刻,我们早陷身在这场不为人知的斗争中,逃也逃不了,这是命运。 ※※※徐子陵一口气急赶四天三夜路,到抵达大巴山东的一座县城时,再支持不住,只好投栈歇息。自古以来,进入巴蜀的道路便以难行著称,因其被群山环绕,重峦叠嶂,山高谷深。其间大江如带,汇川联流,既是气势磅礴,更是险阻重重。入川之途,陆路须通过大娄山和大巴山上的盘山栈道,水路则有三峡天险。所以无论川外的地方如何纷乱,只要能据川称王,凭其境内稠密的河道,且有都江堰自流灌溉的系统,农业发达,必可暂得偏安之局,致有 天府之国 的美誉。蜀郡虽以汉族为主,但却聚居了四十多个其他羌、彝等少数民族,极富地方风情。徐子陵落脚的县城是湖北房陵郡堵水之北的上庸城,是往蜀郡主要路线的其中一个大站,只要往西多走半天,便可进入大巴山的山区地带。此城的控制权名义上是落在朱粲手上,实质上却由旧隋官员和地方帮会结合的势力把持,因而侥幸没有被朱粲的迦楼罗军的蹂躏祸害,只受其有限度的剥削。据白文原说,四川和附近一带的帮会均奉川帮为首,这川帮是已属独尊堡外最大的势力之一,帮主 枪王 范卓武功高强,擅使长枪,与 武林判官 解晖亦是平起平坐,备受武林推崇。徐子陵浸个痛痛快快地由澡堂回房后,睡了半天,到黄昏时份,才到街上的馆子大吃一顿。忽然间,他有焕然一新的感觉。这几天昼夜不停的赶路,使他耗用大量气力和真元,也使他无暇去想任何事情,所有烦恼都给他抛在脑后。饭后他要了一壶酒,尚未有机会喝第一口时,心生警兆,下意识地朝入门处瞧去,只见一名美丽少妇在四名汉子陪伴下,昂然掀帘而入,赫然是长江联的女当家郑淑明。郑淑明摆明似是来找他的,直趋而来,毫不客气的坐入他对面的椅子去,凤目生威的低喝道: 果然是你! 那四名大汉散住四角,其他客人立时感受到那异样的气氛,纷纷结账离去,连店伙都躲到不知何处去。徐子陵举杯一饮而尽,微笑道: 郑当家有何指教? ※※※卜天志和陈长林把风尘仆仆的寇仲迎入位于江都西南,本属巨鲲帮的秘密庄院内。坐好后,陈长林欣然道: 幸不辱命,五百二十八匹契丹和高丽良马,已尽遍我们所有。 寇仲大喜道: 两位真有本事,竟可一个反手便把许多良马完全接收过来,究竟是怎样办到的? 卜天志捻须笑道: 当然是用计智取,我们在东海集齐人手后,放船出大海,然后全速赶往长江的出海口,埋伏在胡逗洲处。当运马的三艘海船驶至时,我们挂上李子通的旗帜,摆出护航迎接的姿态,又讹称前方被杜军封锁,须于江都附近的宁海登岸,其他细节,可以想知。 寇仲点头道: 这等于打跛了李子通和窟哥的狗腿,杜沈两军情况又是如何? 陈长林道: 洛兄正日夜监察他们的动静,由于江淮军仍龟缩在清流,我们难以施袭,只好乾瞪眼等待他们进军江都的时机。 寇仲胸有成竹道: 若我猜估正确,这两天杜伏威定会发军攻打江都,因为朱粲萧铣退兵、曹应龙全军覆没的消息,该已传到老杜的耳内,所以他必须趁我返回梁都前,攻陷江都。宣永现正领军东归,我这么日夜兼程赶来,就是要趁这场热闹。 卜天志和陈长林同时动容,想不到寇仲竟有如此辉煌和令人难以置信的战果。寇仲详述一番后,洛其飞派人来报,江淮军的先锋探路队,已离开清流朝江都进发。众人登时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寇仲欣然道: 该是锡良那小子出动的时刻啦! ※※※郑淑明美目生辉,似是不含恶意的端详徐子陵好半晌后,柔声道: 徐兄或会感到难以相信,奴家今次专诚造访,非是要妄动干戈。 徐子陵给她像藏着很多难明事物的美眸瞧得不自然起来,乾咳一声道: 这就最好,否则对谁都没有好处。 郑淑明坦然道: 事实上我们在这里也没有足够的实力对付你,更不愿与少帅军结下解不开的仇怨,于我们长江联没有丝毫好处。 徐子陵不解道: 你们不是与云玉真和萧铣结为联盟吗?有萧铣作靠山,该对我们没有顾忌才是。 郑淑明微笑道: 这叫形势有变。以前我们的头号公敌,就是以曹应龙为首的流寇,这更是长江联成立的原因。现在曹应龙已被你们所破,所以我们决定置身于你们和萧铣的斗争之外。唉!若非迫不得已,谁敢与你两人对敌呢? 徐子陵暗忖原来如此,有点尴尬的道: 我们不是那么可怕吧? 郑淑明忽然娇呼道: 给我拿酒来! 众汉领命,为郑淑明取杯斟酒,又把徐子陵的空杯子重新注满。郑淑明举杯敬道: 想不到徐兄亦像奴家般爱上杯中物,这一杯就为曹应龙全军覆没喝的。 徐子陵和她对饮一杯后,苦笑道: 我是近来才发觉美酒的好处,以前只是推不掉才会喝酒。 郑淑明两边脸颊各飞起一朵红晕,那种成熟少妇有点不胜酒力的风情。使她看来更是娇艳欲滴,含笑道: 淑明是从先夫过世后,才学人喝酒解闷,徐兄又是为了什么事呢? 徐子陵神色一黯,瞧着郑淑明把酒斟满孟子,摇头道: 没什么事! 郑淑明着貌辨色,知他不愿吐露心事,放下酒壶,吩咐手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