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只有区区二百之众,唔!我明白了!两位爷儿果是胆大包天的人,宣永佩服。 寇仲总结道: 现在致胜之道,惟在准确的军情,我们静候宣兄的佳音。 宣永道: 寇爷可否给我弄张通行证,出入也方便点。 寇仲长身而起道: 我不但要给你弄通行证,还要带你去和守城的兵将打个招呼,必要时你可直接来见我,以免贻误军情。
第六章 营中学法
杨公卿把地图摊开桌上,只见洛水横贯正中,上方接近图顶处是与洛水并行横流的黄河。东都洛阳以一涂黑了的方格作代表,置于洛水西端处,往东依次是偃师、洛口、虎牢和萦阳,后两者分别筑在泛水和索水之旁,由黄河把洛、泛、索三条河流连接在一起。围桌而观的寇仲、徐子陵、王玄恕、玲珑娇四人都很用心研究。时间紧迫,敌人大军随时压境而来,没人敢掉以轻心。寇仲指着位于东都和偃师之间稍北处代表城池的标致道: 李密的军队就是集结在此处,李密确是老奸巨猾,因为从金墉城发军,无论进攻东都或偃师,路程都相差不大,使人难以捉摸他会攻打何处,又或是兵分两路。 王玄恕道: 这正是爹要驻重兵于偃师的原因,若李密竟敢兵逼东都,我们在偃师部队便可使他陷于腹背受敌的窘境,同时更可威胁到东面虎牢、洛口的安全。 杨公卿道: 所以偃师若失,东都便完全失去了东面的据点,李密更不用顾虑后防和补给的问题,可全力攻打东都。所以能否保着偃师,实乃成败的关键。 玲珑娇重提寇仲的猜测,道: 若他兵分二路,再配合独孤阀的内应,以攻击洛阳为主,包围偃师为副,我们该如何应付? 杨公卿断言道: 假若宣永的情报无误,李密绝对没有能力发动这种规模的攻势,兼且独孤阀和杨侗现在能多保皇宫两天,已相当不错,纵想里应外合,亦有心无力。更何况他们只望尚书大人与李密两败俱伤,怎会蠢得引狼入室,所以找并不担心东都。 徐子陵指着横过金墉城北面长达百里的一道山脉道: 这是什么山? 杨公卿道: 这就是邙山,可风的老君观就是此山其中一座名叫翠云峰的山巅之处。 寇仲道: 李密确狡猾,金墉城背靠邙山,故没有后顾之忧。若我们进军金墉,他便可在山内暗伏奇兵,杀我们一个意想不及。 杨公卿道: 非但如此,若须弃守金墉,他可穿过邙山,渡过大河,退守河北的重镇河阳,那亦是李密前线大军和后援补给的后勤基地。在战略上,这布局是无懈可击的。所以倘若李密不主动来攻,我们根本拿他没法。若妄然进攻洛口,给他从金墉出兵攻破偃师,我们的远征军便只有全军覆没的下场。 此时寇仲和徐子陵已对敌我双方的形势有了深入的理解,始明白地理环境在战争中所起的决定性作用。杨公卿叹道: 所以我对寇小兄示敌以弱的诱敌之计是全力支持的,否则若让李密傍河西出以逼东都,引我们从偃师发军,而他立即折返金墉,那时我们只能退回偃师,如此数次,我们将被他牵着鼻子走,疲于奔命,不败才是奇事。 寇仲正是早知李密有此妙策,才想出示弱诱敌之计,只是千算万算,也算不到王世充真差点会掉命。徐子陵淡淡道: 若我们苦守偃师,凭李密现时实力,究竟有没有法子攻破城池呢? 杨公卿傲然道: 李密的伤疲之兵能有多大作为?只要城内有足够的粮草,我便包保可把城守住,不教瓦岗贼众得逞。 寇仲哈哈笑道: 有大将军这番话,立时引得小弟计上心头,就让我们来一招请君烧粮的妙着。 王玄恕恍然道: 这确是诱敌的上上之计。我们可把假粮草运往浮桥南岸的军营,摆出刻日进军洛口的姿态,假若敌人认为成功烧掉粮草,便会立即起兵南来,是否这样呢? 寇仲摇头道: 二公子仍差一样没有猜对,就是我们要让他烧真粮草,只要留下够十日的粮草便成了。 除了徐子陵外,三人都愕然以对。寇仲成竹在胸的道: 只有真的让他烧掉粮草,才可骗过李密和沈落雁。这也是被斧沉舟,背城一战之法,让下面的人下了决死之心,才可一战定得江山。 杨公卿深吸一口气道: 这不嫌太冒险吗? 寇仲豪情勃涌的奋然道: 不行险着,如何可击败百战百胜的蒲山公李密?正因没有人猜到我们会这么胆大包天,所以才会中计。只要击败李密南下的主力军,单雄信那批老弱残兵还有什么作为。那时我们兵分两路,一取金墉,一逼洛口,粮草可再从东都源源送来,不用担心给人截断补给哩! 杨公卿脸色乍晴乍暗,显是犹豫难决。徐子陵沉声道: 现在东都自顾不暇,若李密采取堵截之法,我们势将成为孤军,早晚会因粮草不继而失陷。既是如此,不若诱李密速来决战,那时我们起码有一个致胜机会。 王玄恕脸无血色的提醒各人道: 但只有一个机会。 杨公卿仰首望上屋梁,好一会才道: 旧朝之时,尚书大人每次与李密交战,均非输在军力,而是败在战略之上。今次我们兵力及不上对方,唯一方法便是倚赖战略,好吧!我就陪寇仲和李密赌一手,看看老天究竟站在那一方。 王玄恕急速地喘了两口气,以渲泄紧张的心情,问寇仲道: 玄恕是负责保护粮草和营仓的,究竟此事该以何种方式进行?是故意张扬还是…… 寇仲笑道: 唱曲必须唱全套,演舞也要演全套,如此观者才认为你没有欺场。对吗? 最后那句却是向盯着他的玲珑娇说的,后者俏脸微红、垂下头去。自表示过有点欢喜寇仲后,她便很易因他而霞生玉颊。王玄恕点头道: 玄恕明白了。唉!此计若非出自军师之口,玄恕必会大力反对。 徐子陵道: 此事不但要有那么慎密,便那么慎密去进行;还要在城内严格执行城防军令,禁止任何人出入城门。除非有大将军的批准,否则将兵均须留在营内候命,晚上更实施城禁。 杨公卿点头道: 理该如此,粮食移离仓库后,即改以其它假货充数。我将把二万部队陆续调往河南的木寨,摆出进攻洛口的姿态。 寇仲接口道: 还要派箭手在城墙站岗,如有信鸽一类的飞禽想飞往城外,便把它射下来,更要防止有人借通往城外的渠道送出消息,如此才能使人入信。 杨公卿笑道: 你不怕真的把消息完全截断吗? 寇仲苦笑道: 我是怕李密连我们的余粮都烧掉,那就糟糕之极了! ※※※寇仲和徐子陵回复本来脸目,策马出城,沿洛河朝浮桥的方向缓行。日正西沉,对岸营地***点点,炊烟四起,表面虽似宁静和平,但内里却蕴含着山雨欲来前把人压得透不过气来的感觉。寇仲笑语道: 阴癸派似乎忽然消声匿迹,不知是否想坐山观虎斗呢? 徐子陵深吸一口带着河水气味的清新空气,纵目遥望对岸远处林木苍郁,叠翠层峦的峻岭丛山。洛水过了偃师的河段,下游曲折迂回,青山连绵,岸旁树木蔚然深秀,山花怒绽,三十多艘泊岸的战船彷如图画中的点缀物。寇仲又道: 很久没有听过秦叔宝的消息,不知他仍否为李密效力,不要一个错手把他也杀了。 徐子陵终于有了反应,道: 沈落雁很清楚秦叔宝是个怎样的人,更知道他和我们的关系,所以绝不会让他参与这场战役,仲少大可放心。 两人来至浮桥处,勒马停下,让一队五十多辆的骡车渡桥。由于浮桥有一定的负重限制,故每次只能让一辆骡车通过。浮桥的两边均筑设高超达十丈的望台,上有哨兵箭手站岗,以监察戒备。寇仲低声道: 若李密按兵不动,又不派人来烧粮仓,我们索性只留五千人在偃师,其它人悉数分水陆两路往攻洛口,趁洛口兵力薄弱,我们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夺城;然后再从容返回偃师,拖住李密的后腿。李密退,我们便固守洛口,这正是李密胜宇文化骨的方法。 当时宇文化及将辎重留在滑台,率军北攻黎阳,徐世绩弃守黎阳西保仓城,而李密则以二万步骑兵屯于清淇。宇文化及占领黎阳后,分兵包围仓城。李密逐与徐世绩遥相呼应,深沟高垒避而不战。不过若宇文化及攻仓城,李密就从清淇出兵攻他后方,形成对峙之局。直至宇文化及粮尽,才以先诈和后反击之法,败宇文化及于童山。寇仲的方法不是行不通,但却必须做到两件事,首先就是要荡平杨侗的禁卫军,使东都安定下来;其次须切断金墉和河阳的补给线,其中尤以后者难以办到,否则最多也是对峙之局。若待到李密恢复元气,情势便更不妙。徐子陵怎会不知寇仲患得患失的心情,断然道: 放心吧!李密一定会来的。而且快得出乎你意料之外。因为他认定自己真的重创了王世充,而东都则乱成一团,此时不来,更待何时? 寇仲苦笑道: 没有人比你更了解我的心情,竟陵之役只是适逢其会,时间上根本不容你去想。但今趟却是正正式式谋定后动,调车遣将的对垒沙场。如若输了,就算幸保小命,但亦会信心尽丧,以后都不用再出来混了。胜败乃兵家常事只是说来好听,大多数人兵败后都一蹶不振,而今次我们更是输不起。若李密胜了,天下就变成两李之争,其它人只能靠边站。 徐子陵叹道: 担心有他娘的屁用。我们本是一无所有,最多不外打回原形。正如老杨说的,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例如忽然来场雷雨,说不定便可将形势完全改变,战场上实在有太多非人力所能控制的因素。 寇仲默然片刻,见车队已安然渡河,逐与徐子陵拍马登桥,道: 你觉得尚秀芳这美人儿如何呢? 徐子陵愕然道: 原来你尚有闲情去想女人。 寇仲笑道: 这就叫做调剂,她本在席间私下约了我去找她,岂知王世充被剌受伤,我忙得昏天黑地下竟把她忘了。 徐子陵像有感而发的道: 忘了最好。自坐船离洛阳那一刻开始,所有在洛阳发生的人与事,都像给拋在后方,变成很遥远和模糊的事物。大战迫在眉睫之际,我连素姐也不敢想。唉!想来又于事何补? 浮桥已尽,两人朝木寨大门驰去,沿途挤满车马兵员,但在沉重的战争压力下,不但没有人谈笑喧哗,更罕见笑脸。寇仲轻轻道: 不是连师妃暄都置诸脑后吧? 徐子陵叹道: 师妃暄确是使人难以忘怀的奇女子,不过除了也把她忘掉外,还有什么方法? 寇仲奇道: 陵爷少有这么坦白的。我差点忘了告诉你,她昨天来找过我,劝我退出纷争,给我乱扯一通的气走了。唉!她确是可迷死任何男人,但又高不可攀的美人儿,弄得小弟也可能患上与你相同的单思症,这叫有祸同当吧! 徐子陵失笑道: 去你的娘! 寇仲失声道: 我的娘不是你的娘吗? 此时两人驰入兵寨,门禁森严,未经检查的车辆均不准进入。守门的兵卫见到两人,都态度恭敬,显示出两人在他们心中崇高的地位。他们在营中与杨公卿和王玄恕共&;#65533;,玲珑娇则去了侦察敌情。席间寇仲趁机向杨公卿请教各种军事问题。徐子陵亦好奇心起,问道: 我们在南方时,曾见杜伏威强征乡农入伍,极不人道,东都的大军又是怎样来的? 杨公卿呻一口热茶,道: 自秦开始,直至南北朝,一直以征兵之法为主,间有募兵,只是辅助之用。所谓征兵,就是成年男子均须入伍,无事时服役若干年,有事时则上战场。但自西魏开始,推行府兵制,平时在家生产,农闲时训练武事。每年要到京师或边地戍卫一月,战时上战场,战罢归家,武器、装备、粮食都要自备。 王玄恕叹道: 杨广征战连年,使战士长期远戍,今他们难以忍受,不是开小差逃亡,便是叛乱作反,所以爹改采募兵制。在这时势中,只要粮饷充足,自有勇力者肯卖命,远胜征兵之制。尤其是亲卫兵队,更必须要视之作为终身事业,并甘于高薪厚禄的正规职业军人,否则将成多而无当或尾大不掉的局面。 寇仲不解道: 凭东都的财力,为何招募的军队反不及李密的人多势众?只要变卖些杨广遗下来的珍宝,不是可多召大批人马吗? 杨公卿笑道: 你没有听过凡兵务精不务多吗?李密以数十万大军,扭尽阴谋诡计,又趁宇文化及缺粮,仍只落得个惨胜的结局,便知精兵的重要性。古圣有云:';兵愈多者力愈弱,饷愈多者国愈贫。';尚书大人正是深明此理,如若无休止地增兵,只会造成冗兵丛集的局面,弄至生产荒废,民不聊生。 顿了顿续道: 人多是没有用的,还要看装备粮饷是否配合得来。所以募兵宜严加选择,淘汰冗赘,以质取胜。李世民之所以每战必胜,便在于选练出一队由千余名精锐组成的';黑甲';骑兵,伺机突击,屡建奇功,所向被靡。人数虽少,却无惧敌阵的千军万马,只要对方阵脚一乱,己方大军便趁势狂攻,内外呼应,令敌人饮恨沙场。 寇仲听得眉飞色舞,这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