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粹是看在自己份上,他还有甚么话可说?此时寇仲来了,挤到两人间坐下,哈哈笑道: 你们不是在想找个甚么地方来躲他娘的一会,先避避风头吧? ***三人在洛阳最繁盛的天街成品字形般漫步。徐子陵在前,寇仲和跋锋寒并肩居后。天街的店铺均曾经刻意整饰,檐宇如一,又盛设帷帐,摆满珍宝器物,各式财货。伙计们则披锦挂彩,以作招徕,衣彩华绝。最动人处是这些售货者不乏年青女孩,更是花枝招展,令人目不暇给。连摆卖地档的小贩,亦一律铺坐龙须席,既划一又别有气派。三人各有奇相,徐子陵潇洒飘逸、跋锋寒魁宏奇伟、寇仲则威霸精灵,走在一起,自是令路人侧目倾倒。三人一边谈笑,一边对特别瞩目的东西指指点点,有时还驻足观看,细作评估研究。从外表的神态去猜度,谁都想不到他们正在绞尽脑汁,要与强大至不成比例的敌人周旋。寇仲向一个坐轿子经过的年青贵妇投以令她脸红的笑容后,哈哈一笑道: 洛阳真是好地方,最妙是横看直瞧都有美女,哈!怎样? 最后两字则是压低声音,运功收束,再送入徐子陵耳内去的。徐子陵避过一群小懊子追逐,轻轻道: 最少有五股人在跟踪我们,他们化装成各式人等,不断替换,避免引起我们怀疑。 跋锋寒赞道: 我只知被很多人跟踪着,却没法分辨对方分属于五股势力,你是怎样办到的。而最令我不解的是你根本没有像我和寇仲般四处张望,却竟然没有任何事能瞒过你。 徐子陵在一档卖人参的摊位停下,向寇仲道: 要不要买株人参回去泡壶人参茶? 那小贩是个外乡来的大胖子胡汉,闻言不悦道: 我的参乃万水千山运来的正宗一等野山参,最能活血舒筋,延年益寿,须浸酒才更显功效,泡茶实在太浪费。 寇仲笑嘻嘻道: 请恕小子无知,那株是最好的?今晚我们便拿来浸酒喝。 小贩色变气道: 不卖了!不卖了!这些参定要浸上一年半载,还得埋在地下窖藏,那能就这么拿来送酒的? 跋锋寒扯着寇仲离开,哑然失笑道: 此人如此固执,包保不会发达,但却赢得我们的尊敬,如此可否算是得不偿失呢? 接着迅快道: 子陵尚未答我。 徐子陵目光飞快的朝行人如鲫的对街瞥了一眼,从容笑道: 用志不分,乃凝于神。当我把全副精神集中到感官上去后,我的感觉便延伸到四周的人群去,甚至别人投在我身上的目光,也可感应得到。最妙是跟踪者的足音,每当我们停下时,他们的速度都会相应变化,又或故意在我们身旁走过,到了前面某处再由其他人替代。于是很快你便能掌握到他们跟踪的方式和规律,并清楚他们分属五组不同的人。 寇仲踏前一步,和他并肩前行,赞道: 小陵果然了得,但为何你刚才说至少有五股人呢?是否表示除这些人外,另外尚有更隐秘的跟踪者,但你却把握不到他们的所在? 徐子陵道: 正是如此。那纯粹是我的感觉,此人才是我们的劲敌,除非能把他甩掉,否则我们休想可快快乐乐的捱到子时。 跋锋寒微笑道: 纵管是师妃暄、宁道奇之辈,亦想不到子陵有此特别本领,故我们此计必成,可以行动了吗? 徐子陵哈哈笑道: 当然可以! 往横一移,进入了洛阳三大市场之一的丰都市集。在皇宫以东和洛水以南的整个城市区域,分布着一百零三个里坊。里坊间有街道连贯,坊内则陌巷相通,在这样一个百姓众居的地方捉迷藏,确是刺激有趣的一回事。丰都市集在洛阳三大市集中居首,比其他大同、通远两个市集更具规模,食档货摊林立,人头涌涌,喧闹震天。徐子陵领着二人左穿右插,看似速度一般,皆因三人上身不动,但下面却展开脚法,从人群的间隙中如泥鳅般滑行。徐子陵此时把感觉发挥至巅峰状态,忽左忽右,忽缓忽速,横移直窜,每一下移动都是针对敌人跟踪的方式而变化,有若与人交手过招。有时更会折返原路,教人难以猜测。转眼间他们已从市集的北门溜出去,横过车马道,又不顾人家的阻拦抗议,前门入铺,后门离开,到了一条横巷内,越墙离去。寇仲和跋锋寒随着徐子陵翻过高墙,窜房越屋,有时又落巷狂驰,到了城东南处,一条河流从东方蜿蜒而来,两岸树木婆娑,房舍重重。寇仲得意道: 地图上有说明的,这条就是伊水。 又指着右方水去处道: 那就是集贤坊,伊水到了那处开叉分成两条,从长夏门左右流往南郊,再去便是了空的老巢! 跟着压低声音道: 甩掉了吗? 徐子陵沉吟半晌,摇头道: 只甩掉了那些庸手,我刚才说的劲敌,仍像附骨之蛆般蹑在我们身后,现在我的感觉更强烈。 寇仲骇然道: 这么都甩不掉,会否是师妃暄或宁道奇呢? 跋锋寒负手淡然道: 当然不是他们。以他们的身份地位,怎屑于干这种事。若我所料无误,这跟踪者必是独孤凤,因为在市集一次掉头窜走时,我似乎嗅到她的体香。 寇仲和徐子陵记起 多情公子 侯希白给她追踪的往事,都点头同意。寇仲苦恼道: 这叫功亏一篑,没有市集那种便于捉迷藏的地方,更难避过她的跟踪。 徐子陵微笑道: 你看河上的舟揖来来往往多么热闹,我们也来凑兴如何? 跋锋寒哈哈笑道: 若只是到船底凑兴,小弟自乐于奉陪。 寇仲喜道: 果然是妙计! 当先穿过岸旁的疏林,投进水里去。三人在城西南一座小桥底下神不知鬼不觉的离水登岸。同时运功催发体热,当经过里坊的牌楼时,衣服都乾透了,就像变魔法般神奇。入坊后是一个以石板铺成的广场,接痕斑驳,造成丰富的肌理,令人有种心脾凉透的舒畅写意。场中有口水井,两个妇人正在汲水,有若一张描写民间生活的图画,动人得不似是真实的。徐子陵苦笑道: 我们的不幸是从未试过平凡中见真趣的生活。像现在我的心神只能放在是否给人跟踪上,其他的事只好抛开,你说是多么无奈。 跋锋寒领先左转入巷,又避到一旁,让一群你追我逐,争先恐后的小孩奔过身边,涌往石板广场去。听着孩子们远去的欢笑声,寇仲向徐子陵叹道: 我们像他们那么年纪时,除了打架和设法找生计外,似乎从未试过像他们般无忧无虑的玩个天昏地黑,那我们是否已痛失真正的童年呢? 三人沿巷深进,跋锋寒不断打量两旁的房舍。徐子陵伸手搭着寇仲的肩头,苦笑道: 这就是想出人头地要付出的代价。若非你既要去偷鸡摸狗,又要念书学功夫,我们宝贵的童年岁月怎会为此虚渡,现在更不会像三头过街老鼠般给人人喊打喊杀。 跋锋寒哑然失笑道: 说过街老虎不是好些儿吗?至少无人不害怕。凡事都有代价的,现在就当是还债好了!来!这边转。 三人右转至另一条巷内,踏着石板砌成的路面,说不尽的闲适写意,彷似与世无争。一位少女正在门前洗濯衣服,蓦地见到三人,立时看呆了眼。世间竟有如此英雄人物,且还有三个之多。跋锋寒显是心情大佳,向她报以微笑,追上两人道: 若有人发动洛阳的地痞流氓四出查探,不到子时前便可知我们到了这里来。因为我们实在太易辨认,见了后绝不会忘记。 寇仲压低声音道: 你好像走错方向哩!是否故布疑阵呢? 跋锋寒微笑道: 我这叫先测度地形,来吧! 忽地翻上左方房舍的瓦面,领着二人飞檐走壁,好一会后才跃落其中一所平房的小院子里。大门处有一方写上 思世居 三字的横匾,字体洒逸有力,如龙飞于天。寇仲哈哈一笑道: 虚先生的书法确非常了得。 在虚行之交给徐子陵的纸团上,画的正是寻找这思世居的示意图,也是他约寇仲见面的地点。屋子分前后两进,中间有个天井。徐子陵笑道: 虚先生,我们来了! 屋内全无反应。跋锋寒奇道: 难道尚未回来吗? 寇仲领先而行,大门应手而开。他首先跨步入屋,立时虎躯剧震,愕然叫道: 又是你!
第七章 武侯再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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跋锋寒和徐子陵跨过门槛,来到寇仲两旁,亦呆了起来。厅内陈设简单,只有必需的台椅几架等物。而在靠南面大窗所放置的一张长椅处,虚行之闭上眼睛,一动不动的坐着。他的头发长垂下来,而一身素白的涫涫正拿着梳子,一派呵护备至,神色温柔地站在椅后,为他梳理头发,情景诡异至极点。三人千方百计,才摆脱了跟踪者,岂知来到这认为是乱世中的桃花源和避静的圣地,欢迎他们的却是这可怕的大敌。涫涫的目光深注在虚行之的头发上,檀口轻呼的道: 这么久才来,人家等得心都烦了! 三人你眼望我眼,均感落在绝对的下风处。寇仲亦想不出任何方法去应付眼前的窘局,伸了个懒腰,到另一角遥对涫涫的椅子坐下,道: 你倒有本领,究竟是怎样找到这里来的? 跋锋寒和徐子陵分别在靠近大门两旁的椅子坐下,回复冷静。涫涫仍没有抬头,目光随着梳子在虚行之的头发上移动,柔声道: 以你们这么聪明,仔细想想该可得到答案。闲话休提,先让你们看点有趣的东西。 啊! 虚行之不知被涫涫弄了些甚么手脚,猛地睁开眼睛,回复神智,但仍是动弹不得。涫涫螓首低垂,瞧着虚行之的侧脸轮廓。微微一笑道: 你们现在说的每一句说话,虚先生都可听得一句不漏。现在便让我们来玩个有趣的小玩意儿。 虚行之似已知晓涫涫口中的玩意儿,双目露出苦涩无奈的神倩。寇仲苦笑道: 你似乎有乱闯别人温暖之家的不良习惯,有屁快放! 涫涫仍没有瞧往他们,平静地道: 对女孩子怎能如此口出污言?我只想问你一句话,究竟是和氏璧重要,还是虚先生的生命重要? 三人均大感头痛。涫涫现在的神态动作,优美高雅,动人之致。白衣黑发配上她那对赤足和绝世容颜,更是极尽女性的娇妍温柔。但三人都知她随时会下手杀人,不会有半点心软。而这一招最厉害处,便是让虚行之亲耳聆听寇仲的答案,教他不能耍花样。寇仲捧头痛苦地道: 和氏璧真的不在我手上,教我怎样交出来呢? 跋锋寒和徐子陵亦相对苦笑。涫涫闻言为之一愕,仰起俏脸,往三人瞧来,接着娇躯剧震,一对有如永远被迷雾笼罩的美眸射出不能相信的神色,梳头的动作倏止。虚行之眼中反透出充满希望的神色。跋锋寒接口道: 不在我们这里就不在我们这里。看在虚先生性命的份上,我跋锋寒可破例立誓证明和氏璧确不在我们手上,若你仍要下手杀害虚先生,我跋锋寒誓要杀尽阴癸派的每一个人。 涫涫像回过神来般,秀眉紧蹙道: 究竟有甚么事发生在你们身上?为何你们的神气都像脱胎换骨似的? 三人心中懔然,知道涫涫眼力高明,瞧穿了他们精神修为上全面的突破。徐子陵淡然道: 说出来你也不会相信,昨晚我们确曾到净念禅院盗宝,可惜连和氏璧的影子都未见到时,便给了空发觉行藏,只好知难而退。其后又横竖闲书,便依《长生诀》上的方法联手练功,竟意外地得到些突破成绩,但和氏璧真的不在我们手上。 跋锋寒和寇仲心中叫妙。这番话由一向不说谎的徐子陵口内吐出,自然比寇仲说的更有说服力。涫涫露出一个引人遐想的思索表情,幽幽一叹,收起梳子,柔声道: 说出来你们也不会相信,因我真的相信和氏璧不在你们手上,因我懂得';听音辨情';之术,刚才寇仲那句话确是发自真心,但子陵兄这番话却有不尽不实之处。但既与和氏璧无关,奴家自然无暇理会,和氏璧究竟是谁偷的?你们该仍没有这本事。 三人都松了一口气,但亦心中骇然。魔门的秘功绝技层出不穷,教人心生寒意。寇仲苦恼道: 若师妃暄有你这分辨真伪的本领,我们便不用再背这黑锅! 啪! 涫涫一掌拍在虚行之背上,后者立时回复说话与动作的能力,当然仍知机地不敢轻举妄动。涫涫移转娇躯,变得以粉背对着四人,瞧往窗外围墙间的小园子,柔声道: 今趟你们是水洗难清。不过在我听到这消息时,我便感到奇怪,为何盗宝者是一个人而非三个人?但了空既认定是你们做的,当然有他的道理。 跋锋寒冷冷道: 现在你想怎样? 涫涫娇憨地微耸香肩,浅笑道: 假若你们肯把杨公宝藏的秘密说出来,我可助你们安然离开。现在除了我们外,还有谁敢开罪静斋那群女人? 寇仲苦笑道: 我看你的听音辨情并非时时灵光。当年我娘来不及把宝藏说出来便过世了,你教我现在拿甚么跟你作交换? 涫涫 噗哧 娇笑,把美好的娇躯别转过来,含情脉脉的瞧着寇仲道: 还要说谎。可别忘了我们从你的手下身上查知所有关于你们双龙帮的事呢! 徐子陵冷哼一声,虎目神光电闪。如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