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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尚雖然承認了,但他不解,何以半年洠б姷膬蓚徒兒要舉發他。
原來,在上個月某日,邳縣衙門巡捕在一處廟裡找到了永明,說是杭州巡撫衙門捕獲兩名使用妖術的少年僧人,供出了妖術的行使乃受命於已回到平邑家鄉的永明和尚。
終於,永明在邳縣衙門用刑後承認了犯行。
半個月後,永明上了囚車押往徐州知府衙門。
永明和尚以為到了徐州衙門絕少不了再次過堂審訊,心中拿不定主意是否在此翻供。不翻供嘛實在冤枉,一但翻供又怕再次用刑。
但半個月過去了,洠в腥魏我淮翁嵊崱
奇怪的是鄰囚房的道士,永明關押進來時,道士押在此處已有三五個月,聽說之前動過幾次重刑。但自永明和尚進來後,每隔二三天來必定又會有一次提堂問話。
也許道士傷得重了,再也受不住刑,永明和尚心裡這麼想。
「嗨,老師父!——老師父!」趙耕忍不住開口叫了兩聲。
「這位居士……」和尚雙手合什,抬頭望了趙耕一眼。
「老師父!您出了什麼事關在這裡?」
「……」和尚只是輕輕搖頭,一段時間後才回道:「合該有的事,便避不了。」
趙耕想了想,又開口:「老師父啊,你們出家人在外,總是會有不少冤屈,對不對?就是偶有犯罪,往往也是情非得已的……」。
「居士,您是才還俗的?」永明望了望著趙耕一頭怪髮:「聽口音,本地人?」
「是呀,我徐州府北邊點兒的趙莊人,」趙耕聽到和尚回話,立馬快步走到鄰永明囚室的柵柱旁坐下,離和尚近一些,此時的趙耕急需要伴:「還俗?呵!我又不是窮得洠э埑裕瑤致锶ギ敹d驢呢?我這頭髮是自個兒剃掉的,趨頭蝨嘛,一勞永逸。」
趙耕才說完,就發現永明和尚的臉大暑天裡卻顯得冰冷。
趙耕發現自己說錯話了。立刻笑嘻嘻道:「師父,您別見怪,我才被兩個禿子害了,所以心中有氣。不過呀,後來失足落了水,我不識水性,卻又讓一個撸Х綆煾妇攘艘幻妒切难e又有了感激。所以我總歸地說,好的和尚就是師父,壞的和尚就是禿驢。」
半晌洠в谢匾簟
趙耕又開了口:「師父,您怎麼給抓進來了?」
「那居士您又什麼事進來的?」永明回問趙耕。
趙耕歪著頭想了一想,道:「不瞞你說了,我還壓根兒弄不清楚咧!到目前為止還洠烁嬖V過我,所以我問師父,想從別個地方找出原因。」
「貧僧也不知道,衙門的人只說是有關剪人髮辮的事!」永明說到這裡,又想起了自己的被捕原因,也開始深思,何以見到趙耕進囚房六天以來,從不提訊,當然更洠苓^刑。
永明和尚突然想到,莫非官府認為趙耕的頭髮是被別人剪的,但眼下這人不是才說是自己剪的嗎?!才想再開口,又想到眼前這人,也許在他面前和在官爺面前的說法是不同的。一個人有時在不預期的情況之下,轉換了一個特殊的環境,很容易有疑心病產生。
對!定是如此,哪天就要將他兩人提訊對伲模烂骱蜕羞@麼想,越想便越覺得可能性極大。誰知道兩人若真被提訊對伲@個年輕人可能說出什麼樣的話來呢?想著想著便椋痣p眼,任懀w耕一再詢問,永明和尚卻打定了主意不再理會,只又靠牆箕坐,開始抖著兩唇繼續唸著豆兒佛。
趙耕問了有七八回了,只有放棄,把自己扔向囚房角的麥桿堆裡,輕罵一聲:「這個老禿驢!」後便椋克X去了。
永明聽到了趙耕的罵,玻а弁登铺芍内w耕背影,想起了他方才的話,心裡也暗罵誣告自己的兩個徒兒「兩個小禿驢!」,才罵完,立刻又阿彌陀佛地向佛祖懺悔。但他實在不知道,這兩個徒兒為什麼要這麼誣害自己。
其實永明和尚還不知道一件事,身旁這個年輕人,和自己還有著這麼點兒關係呢!
陷害了永明的這兩個徒兒,在不久前也曾經誣告躺在眼前的這個人,誣他偷了廟裡的小銅香爐。人生的境遇有時就是如此神奇,你永遠不會知道,身旁的不相識的人,可能和你有著十分密切地一種連繫。
趙耕在睡夢中嗅到了窩窩頭的香味,心想應該是老廚娘偷偷做給他吃的。他還不想睜眼,反正家人都由著他睡到日上三竿。
但窩窩頭的味兒太吸引人了,趙耕不知道為什麼,就愛吃這個「端不上抬面」的枺鳌Pr貪玩,和鄰家小兒出去田裡嬉撸r,分他一顆啃食,吃完頓覺齒頰留香。
家裡雖非富戶人家,父母對吃卻是講究,總說那是貧困人家的吃食,端不了抬面,趙耕不懂!
「起身啦,起來吃!再不吃餵耗子去了!」
趙耕驚地翻身坐起,惺忪著雙眼望看四周,好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正在牢房裡。
柵門內放了兩顆窩窩頭和一木碗的水,趙耕上前拿起了一顆,拍拍沾在上頭的兩截小麥楷後便往口裡塞。牢裡的窩窩頭雖洠в型饷娴暮贸裕蛠頃r總是冷的,但肚子餓了也就是好吃,有時衙役心情好時還會多放兩顆。
連著兩回入獄,還是相隔千餘里的不同牢房。但每日都是簡單的早晚兩頓的餐食卻是相同難吃,隔個三五日還偶而加些蔬果。但人犯一有了任何病痛,獄方放任不管則更是一樣的。萬一死在獄裡,只要由仵作驗屍證明非因刑求至死或餓死或渴死,那麼衙門官員是不會得到任何懲罰。然而正常情形下,仵作也是衙門裡的仵作,驗屍結果可想而知。
萬一家屬訴冤,就算是查出刑求至死,官員所受的懲罰也多半是罰俸半年或是一年,如此而己。但是即便是罰俸一年,多數官員還是不太在乎的。
自當朝皇上的父親雍正即位的隔年開始,設立了一種養廉銀。各州縣的地方官,都屬外官,除了一般薪俸之外,依品級還又發給額外的貼銀,稱為「養廉銀」,主要用意在杜絕外官收賄貪墨。原來只在部份地區試行,但到了當今乾隆朝,已成了固定的外官收入了。
養廉銀發放的多少並不一定,依該省對百姓徵收的錢多寡而定。不過,有一點是相同的,那就是養廉銀必然比本俸要高出許多,大多高出數十倍,有些甚至百倍以上。
因此,即便罰俸一年,罰的卻只是本俸,是有所損失,但實際上卻只是官員年所得的一小部份而已。
趙耕花不到半刻時間便將窩窩頭啃得洠迹檬直弁焐弦荒ㄡ幔瑐阮^看了看鄰室的和尚,和尚正在打坐,其實趙耕也不能確定那姿勢還算不算是打坐。
再過去一間囚室的道士,光線昏暗得很,但仍可看出依然躺在地上。
趙耕心想,如果這個道士洠в兴溃屈N也只是比死人多一口氣而已!趙耕洠Хǹ辞宓朗康牡厣嫌袩o吃食,不過隔柱的永明和尚那兒倒是洠Я耍詰撌亲约簞偛潘锰粒渌硕家延眠^飯了。
「喂,師父,那個道士又是犯了什麼罪讓人打成這個慘狀?」趙耕幾乎忘了睡前和永明和尚之間有點不悅。
和尚依然椋俊捍蜃唬w耕看和尚不理會自己,知道這是個會記恨的出家人,於是又暗罵了一聲「禿驢」後,便自顧自拿手指伸入齒縫間挖出積殘的窩窩頭吃。
當趙耕將口中殘食吃淨後,突然發現道士的身體像蠶兒蠕動了一下,接著竟然以肘撐地,試圖坐起身子。
和尚猛然睜開雙眼,立刻以兩掌將身體挪往道士方向。
「道長慢點,慢點!好些了嗎?」永明和尚對道士的口吻顯然比對趙耕客氣得多。
道士緩緩地點了點頭,開口咕嚨一聲說了一句,趙耕洠犌宄5娪烂鞒朗壳舴繌埻蝗Γ砰_口問道:「你的碗呢?」道士洠в谢卦挕
趙耕聽了和尚的問話,才想起了自己的碗,於是站了起身要去取碗,此時才理解到這道士口渴要喝水了,自己才吃過乾糧,也感到口渴異常。
趙耕雙手捧起了自己裝滿了水的木碗,跨步走到和尚柵前,將碗伸過木柱間說道:「給!」
永明和尚朝趙耕看了一眼,先是合什示意後,便又吃力地將身子挪過來,接起了碗放在地上。便一次挪動身體,一次移動碗,過了半刻才到了道士那兒。
道士將身體靠在木柱上,微弱地說了聲謝謝,不知道是對和尚說的還是對趙耕說的。
趙耕聽到咕嚕咕嚕的喝水聲,自己才又感覺渴極了。
「喂——哪位官爺——」趙耕突然扯起喉嚨朝土階外喊著。
永明和尚和道士同時嚇了一跳。
不久,一個衙役邊咒罵邊開了鎖下了台階。
「誰嚷嚷什麼?」衙役不耐地斥喝著:「哪個想用刑了?」
「是我,這位官爺,口渴呢,給我一碗水,渴死了!」趙耕說。
衙役兩眼朝趙耕牢房裡巡了一圈,問道:「果真渴死了嗯,你連碗也給吞下肚啦?」
「我的碗在道長那兒,官爺您貴人多忘事,忘了給那位道長一碗救命水哩!」
衙役聽趙耕這麼說,立刻望向道士那兒。
「喲!這位神仙,」衙役快步移到了道士牢房前「都坐起來啦?很好很好,養好了身子才承得住一路顛簸。來來來,我再去拿兩個窩窩頭來,」衙役邊說邊回身往外走去,走了兩步後又又突然駐足道:「喔對,還有水!」說完才又大步上了土階,走出大牢。
趙耕覺得這個獄卒心腸不壞,但此刻又想到方才他說的話,心中頓感不安。
等待片刻,仍不見衙役再來。
「什麼時候了?」趙耕聽到了虛弱的聲音問著,這是他頭一次聽道士說話,純粹十足的皖北口音。
永明和尚洠Ю斫獾朗康囊馑迹氐溃骸覆粫缘茫炝林瑒傆眠^飯,該是辰牌時分吧!」
道士將頭搖了搖,又道:「遞解!什麼時……候遞解?」
「不曉得,」永明和尚搖搖頭:「該也就是這幾天了!」
趙耕聽了好奇心大起,忙移身到了永明和尚囚室旁,問道:「什麼事?你們兩人有誰要解往哪兒?」
永明瞅了趙耕一眼,可能因為剛才那碗水的關係,這回眼神帶有善意:「咱們要離開徐州知府大牢了,恐怕就這一兩天吧!」
「離開?」趙耕嚇了一跳,急呼呼繼續問道:「不就在徐州這兒判下來嗎?師父您和道長?」
永明和尚輕哼一聲:「怕也少不了你呢!」
趙耕聽了這話倒不擔心,只說:「我?我去哪兒,還不是和在嘉興府一樣,問問話,再派人往趙家莊查查,接著就將我放了!」趙耕說著便站了起來:「你們兩人要押往哪裡?」
和尚道:「出了這兒除去蘇州府外還能押往哪裡,難不成押去京師?蘇州府離這兒足足有一千里呢,看來這苦可有得吃的。」接著永明苦笑了一下又說:「這位居士,你也不想想,徐州捕頭抓你進來,不說不上刑,連話都不多問一句,然後再將你放出去。你道他們人手多,洠e的事幹,抓你來當練習?」
趙耕細思和尚的話之後,突然間像開了悟,腦門轟地一聲,幾乎要暈死過去。急忙吸了兩口氣,在心裡告訴自己:「不會的,不會的,我不過是剪了自己的頭髮,又不剪人的,也不施妖術,我和他們不同,」想著想著,便繞著囚室了踱了起來:「就算我偷了臁笏碌你~爐吧,也不過在徐州關上三五個月。上回把我從嘉興府放了出來,不可能再將我押解到蘇州府去的,」趙耕一屁股坐在麥草堆上,「浙江巡撫衙門的判法怎麼可能和江蘇巡撫衙門不同,還不都在大清皇帝的轄下,用的都是同一套大清律例!」
那方永明和尚向道士說著:「不會的,這兩天您就吃好睡好,放心好了,不至於出問睿模
趙耕才又回神注意聽兩人對話,只聽見道士回說:「我是……絕計撐不……過去的了,你……」
突然間,大牢鐵鎖又發出了聲音,果然見到方才那個獄卒又下了土階。
趙耕見他一手拿著鐵鎖,另一手端著一只木碗,胳肢窩下還夾著一塊大麥餅,緩步走到了道士牢門前將水及大餅遞了進去,道士側著身體留在原地只是點頭示謝。
趙耕的水方才已經給了道士,此時正想開口向獄卒要回這碗水,卻突然間嗅到一股茶的清香,轉念想到那碗裡盛的不是水,這下又不好開口要來了。
衙役將枺鞣藕冕徂D身又往外走,邊走邊說給道士聽了:「你好撸瑳'了窩窩頭,吃麥餅吧!安徽來的小麥做的,吃吃你家鄉味,以後恐怕吃不到囉!」
趙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