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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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侠.历史- 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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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爸,你看,瘸爷爷在吵什么呢?”

    三岔路边,跨虹桥下,瘸叔的身边,围了老少十来个人。

    他老人家八成又喝多了罢,这瘸叔,自打全哥搬走,他就总这样的。

    还是快些走吧,老郭面前那杯洋河,不知端起又放下几回了呢。

    湖风又紧,几粒桂子飘下,轻轻粘在戴安娜的长发上。

    桂子开了,那翠洲湖畔的银珠,也快熟透了罢?



………【(五)】………

    这些日子,小郭忙得再没空去湖里,甚至就算做梦,也很少梦见那片湖水,那片樱桃。wWw.23uS.coM

    毕竟,除了湖水和樱桃,生活中还有更多的东西;毕竟,自己要工作,环子要上学,每个人都很忙。

    戴安娜最近也很忙:

    “嗯,你知道,我第一次挑头一个大项目,所以……”

    风一天天凉了,那翠洲湖畔的银珠,也快熟透了罢?

    已是黄昏了,办公楼外,一钩新月,朦胧在被乱糟糟的高楼划作小块的灰蒙蒙的天际。

    湖上的月色应该明媚一些罢?虽然,如今的湖水,似乎也不那么清冽了。

    “爸~~”

    环子驮着个书包,捧了本租来的漫画,蹲在写字楼外的大理石柱子边,见他出来,一下子张开了双臂:

    “期中考完了,那个,体育九十五!”

    小郭走到他对面,笑嘻嘻地等着他说下去,环子却嗫喏着没了下文。

    小郭笑了笑,旋即又装出副一本正经来。他当然知道,这样的意思是剩下的几门考得不怎么好,也不怎么不好。

    “嗯,本来呢,可以奖你一点儿好的,这样子么,只能带你吃顿好的算了。”

    环子笑嘻嘻地,做了个鬼脸:

    “嗯,我好想吃冰激凌,不过呢,晓得爸牙不好,我想想哦……”

    小郭揉着坐得发酸的腰眼,微笑地看着儿子用漫画书支着腮帮子,很努力地想着,忽地,一只大手,从背后猛拽住他胳膊。

    “瘸爷爷!”

    随着环子的惊呼望过去,红脸膛,灰胡子,却不是瘸叔是谁?

    他老人家八成又喝多了罢,这瘸叔,自打全哥搬走,他就总这样的。

    瘸叔也不答话,拽着小郭的胳膊,一路拖将去。他的脚步踉跄着,也不知是因为瘸,还是因为醉。但一步一步,却踏得很稳当。

    这是开往后湖的三路罢?小郭已经很久没坐过公共汽车了,没坐,挤得很。

    “瘸叔,你倒是发话啊,瞧您……小辈又不是打不起一个的孝敬您……”

    瘸叔不答,一张老脸阴沉沉地耷拉着。

    一老一中一少,就这样直揪着下了车,验了证,进了湖,瘸叔才呼哧哧喘着松开手,一根苍老的手指,哆里哆嗦地指着小郭的鼻子:

    “炮子子,我问你,我待你怎么讲?我家全子待你怎么讲?”

    小郭有些摸不着头脑:

    “瘸叔,这个用得着讲么,怎么了您今儿个?”

    瘸叔瞪圆了一双老眼:

    “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你家女人干的好事,还好意思问我老头?”

    “戴安娜?”小郭更糊涂了,到底是怎么了?

    “瘸爷爷瘸爷爷,我爸好些天没得见阿姨了,阿姨讲,工作忙,没得……”

    瘸叔一跺瘸腿,又拽起小郭,直向枫桥边草坪上跑去。

    枫桥边的草坪,又平又软,被一圈不高不低的雪松环抱着。当年,这里可是城里最出名的露天影院,每逢盛夏傍晚,趿着拖鞋、摇着蒲扇、嘬着冰棒的纳凉者,就三三两两地聚到这片草坪上,把这块足可容下两千人的场子挤得再容不下一只马扎,甚至银幕后面都挤得满满,七嘴八舌、家长里短地等着那几部不知看了多少遍的电影开场。

    可今天,空旷的草坪上,不过几十个熟识的老少身影,稀稀拉拉地围作一环,或激昂,或悲愤,不知在和人争论着什么。圈子正中,三两张条桌,四五个衣着考究的男女,他们头顶,点着对大泛光灯,拉着条大红横幅:后湖居民搬迁动员大会。

    “爷爷!阿姨!”

    顺着环子的手指,并肩坐在条桌中央的,不正是老郭和戴安娜么?

    老郭穿戴得很齐整,攥着竹拐杖,阴沉着脸坐着,不理会身边戴安娜的同伴,也不理会条桌对面,那些朝夕相处街坊们的喧闹喊叫。

    戴安娜今天打扮得很素净,文文雅雅地坐着,脸上始终浮着一丝微笑。

    瘸叔摔开小郭的胳膊,悻悻地看着他。条桌边上,几十双熟识的眼神都看着他。

    傍晚的湖风凉凉的,轻轻的,小郭的脸却开始发烧了,他分开人群,双手撑住条桌:

    “你、你怎么能……”

    戴安娜的头低了下去,声音也低低的,却一如既往地平静柔和:

    “你知道的,这是我挑头的第一个大项目,如果是你,会怎样?我知道你对湖的感情,可是你说实话,真的想一辈子住在湖里么?”

    她抬起脸,提高了声音:

    “我知道各位住在这里几代人了,也能理解大家的感情,可是你们看一看,这样好的湖,这样好的地点和条件,这个公园却哪里像个现代公园的样子?设施不全,景点老化不说,住家、单位也混杂在湖里,游人们不舒服,你们自己就舒服么……”

    “瞎讲!”一个洪钟般的声音怒吼着打断她,是老孟,一张胖脸涨得通红:“理解,你理解个……你理解个鬼,你又不是我们,你怎么晓得我们舒服不舒服?”他一眼看见小郭,火气更大了:“小子,你好,你好哦!我跟你讲,哪个讲搬我都不来气,你小子我光**看到大,你也能……你晓得不?他们带来的图和模型,那片樱桃树,要砍了改什么水景的,你讲,该不该?”

    樱桃树?那银珠秋天满树的星星,那小菱乌黑闪动的大辫子……

    老郭一声不吭地坐在条桌后面,一双大手,似乎要把那条竹拐杖拧出水来。

    身左,身右,几十个熟悉的声音,几十张熟悉的脸孔。

    “不该!”

    小郭冲口,几乎是吼了出来。

    真的不该么?他还想吼些什么的,却终于只是张了张嘴。

    戴安娜依旧微笑着,可这微笑,已经比哭还要难看几分。

    湖风渐起,把阵阵涛声树声,趁着湖波月色,缓缓地送过枫桥来。

    “大家不要吵,听我讲两句。”

    老郭的声音低沉而平静,人群登时静了下来,毕竟,他是老捕鱼队长,更是这后湖仅存三十二家、五十九口居民的居民组长。

    “小戴啊,你不懂,你也不会懂的,对我们来讲,有湖,有树,有鱼,有花,有樱桃,有老街老邻,够了,够了啊,像不像公园,要紧啊?”

    戴安娜的头慢慢低下,微笑也不觉从嘴角消逝无踪。

    “不过呢,老弟兄们啊,你们也想想,我们的小辈,也像我们这样子想么?我这不争气儿子就不讲了,瘸子,你家大全,我打小看到大,湖里头哪个不讲,以后全湖最出息就是他,我这个队长,迟早是他的,现在呢,他人在那块?”

    小郭低下头,把脸埋在环子的顶心,瘸叔鼓起腮帮子,似乎想争辩几句,却最终一句也没出口,只重重跺了跺瘸脚。

    又一阵湖风紧,把一簇簇灯华,和着涟漪吹皱。

    老郭站起来,声音颤抖着,眼里已噙满了泪花:

    “老弟兄们啊,这湖,这树,这鱼,这花,这樱桃,这老街老邻,我们喜欢的,这大半辈子,也自在的差不多了,小辈有小辈的喜欢,我们啊,唉,就由他们把这湖,照他们喜欢的去改罢!”

    他回头看看戴安娜,戴安娜的眼睛红红的,脸上却又浮出了微笑:

    “小戴啊,你能不能给我老头子一个脸?搬我们一定搬,拆我们一定拆,可是你们能再给我们几天么?就要中秋了,湖里的老街老邻,还想对到这湖水,再坐到一起,最后吃块月饼呢。”

    月亮高了,湖水暗了,人也渐渐地散了。

    老郭也走了,环子叫他,不应,月色下,他的身影长长地,拖在草影花丛之间。

    小郭一直呆呆地站着,似乎在想什么心事,又似乎什么也没在想。

    “爸,爸,你不饿我还饿呢,阿姨,阿姨~”

    环子一面喊着,一面拖着小郭的衣摆,不住地摇晃。

    小郭恍如梦觉,牵住环子小手,低头向湖外走去。

    戴安娜不知什么时候又转了回来,眼圈红红的,嘴角也没了笑意:

    “嗳,你……”

    小郭不理她,径直往前走。

    戴安娜咬了咬嘴唇,碎步赶上,揽住了小郭的臂弯。

    小郭甩了一下,没甩开,叹了口气,由得她去了。

    野鸭都已倦去了罢?一钩新月下,惟有几茎老荷,伴着满湖秋水秋风。



………【(六)】………

    “孙子我接走了,明天就搬家,你晚上下班到湖里头来,小戴他们也来。23Us.com”

    夕阳尚早,不多的游人,已在三三两两地散去了。

    “嗳,明天你这通行证就不好用了哦,以后湖里头没得住家了,门票也要涨——不过反正你也不会常来了。”

    检票的大叔唠叨着验了小郭的通行证,又瑟缩到门洞里那张小凳上去了。

    湖水还是那样起伏着,菊花还是那样盛开着,今天的后湖,好像和以往每个秋天的傍晚,并没有什么不同。

    风凉了,霜起了,叶子也红了。

    芳桥的草坪已经有些泛黄,落叶却早被扫得干净,放了一圈圈五颜六色、大大小小的桌椅,桥栏、屋檐,点缀着崭新素净的宫灯。

    那翠洲湖畔的银珠,也熟透了罢?红红地挂满枝头,像满天闪烁的小星星。

    七年了,当年小菱种下的樱桃树,第一次结果,却也是最后一次了。

    小郭踌躇着,正要跨过芳桥,往翠洲去。

    “咳咳哟~~~”

    一阵欢快的合唱,伴着凉爽的秋风,从湖面上远远地飘了过来。一簇木船上,一群或胡须飘飘、或头发花白的老人,荡着木桨,爽朗地说笑着。

    那不是老郭么?老孟、连瘸叔也在船上。

    “真好听,嗳,这是什么歌?”

    戴安娜不知什么时候静悄悄地站在小郭身后,湖风轻轻撩着她随意挽起的头发。她的同事们远远地围坐在草坪上,交头接耳着,不知商量着什么。

    “打鱼调,这还是瘸叔早年写的呢。当年打鱼队一唱起这个调,全城的人就开始等到排队凭票买鱼了……”

    “樱桃~~阿要~”

    清脆的童音打断了小郭的沉吟:小竹篓子,青荷叶,红的烫人,绿的淌水,高高捧起的小手下面,一张笑嘻嘻的孩子的脸:环子。

    “不要闹!”小郭嗔道。

    环子吐了吐舌头:

    “哪个闹啊,这些竹篓子,阿婆阿姨们编了好几个晚上呢!”

    戴安娜摸摸环子的小脑袋,伸手接过竹篓:

    “环子啊,跟阿姨讲,这篓子银珠,是,是那棵树上结的,对不对?”

    环子一本正经地摇摇头:

    “才不能,爷爷讲了,樱桃就是樱桃,哪棵树上结的,不是全一样么?”

    小郭一怔,正待再说些什么,却见欢声笑语,直涌上桥头,鱼虾,菱藕,在老人们的喧嚣欢快中,一桶桶,一篮篮,被传递着搬上岸来。

    女人,孩子,年轻人,那么多曾经熟悉,又似乎已有些陌生的脸孔,也忽然欢笑着,不知从何处涌向湖岸,去分享那一船船的欢乐和收获。

    老郭一身皮围裙,高挽着裤脚,拎着条二尺来长的花混,一个箭步跳上岸来,那素来不离手的竹拐杖,早不知丢到哪里去了;老孟抱着个虾桶,吭哧吭哧地,乐呵呵跟在后面:

    “来了啊,等刻儿看看我的手艺!”

    戴安娜赶忙迎上去:

    “伯父,我、您……我们公司和湖里管理处都商量了,樱桃、菊花,你们如果要,可以移走,只要……”

    老郭笑了:

    “傻丫头,湖都舍得了,这些舍不得么?樱桃也好,菊花也好,离了这片湖水,也就没得什么特别了啊。”

    “可……”

    “不讲这个,不讲这个,来来,今天是最后一晚上,大家都得高兴高兴!”

    草坪上,宫灯已经亮起,炊烟也已开始飘香,老老少少,每一张脸上都泛起了笑意,就连湖水、湖风、湖鸟,仿佛也被感染着,欢快地喧哗起来。

    “老弟!”

    一只大手有力地拍在小郭后肩,这不是全哥么?

    “全叔叔,全叔叔,你今天来,带我们坐登月火箭的啵?”

    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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