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辨是非,免不了把这件事先拿出来和你们说上一回,也让你们知道她的心思,在她而言,虽是舍不下你们,却终究是不如归去。”
秦潇停止了挣扎,安静下来,其他几个孩子也都安静地坐在余氏身边。
“你们放心,若真的有什么,不用咱们去说,她们俩自己就会厮扯起来。”余氏道,“你坐在座上,她们站在地下,本就该比她们更沉得住气才行。”
秦熙忽然想到林氏临终曾经交代自己的话,终于低下头道,“是我太过急躁了。”
余氏点点头,“你是二房的嫡子,将来要做大事的,教训几个丫头婆子,不是你此时该操心的事情,家里还有你爹爹,还有老太太,你现在想要管事,还太早了些。”
秦熙点点头道,“我明白了。”
余氏见几个孩子都信服了,又说了两句闲话,逗得秦浅和秦焘心情好些,方才安顿几个孩子各自睡下了。
余氏果然说到做到,第二日便领了几个孩子去见老太太,秦熙还是觉得不放心,跟着一道过去,只有秦煦没去凑热闹,老老实实去读书,几个女孩子心里直打鼓,秦焘却随着妹妹们一路说笑,好不轻松。
这秦焘也是有些妙处,自来就有那样的一种魅力,让人见了就忍不住喜欢,不论是哪个见了他,都很容易就卸了防备,轻松谈笑,很快便来到老太太的屋里。
这是秦浅第一次那么近距离的观察自己的祖母。
这老太太不亏是武将之妻,发福的身子往那儿一坐便有着蓄势待发的将军一般的气势,看起来和这一屋子的脂粉浓香颇有几分违和感,老太太颧骨有些高,更是透出几分傲慢的神色,浮肿的眼目光如炬,紧抿着嘴唇,腮部的肉有些松了,微微的下垂,秦浅暗地里觉得是因为平日里总是耷拉着脸才会如此,她不笑倒也罢了,如今一笑更是显得有些吓人,人都说单薄的人容易生刻薄相,偏她一个富态的老妇人,让人见了就觉得不易相与。
老太太此刻正坐在中央的靠椅上,绽出一脸褶皱来,不停问秦焘和秦熙晚上睡得可好,晚上想吃点什么,又问他在大房住的是否习惯,平日里都喜欢什么吃食,秦熙回答的简洁,在一旁站得笔直,老太太笑眯眯地招呼他坐在自己身边,又问了秦熙两句功课,她不识字,也问不出什么,不过是两句闲话罢了。
秦焘却在回话之余又笑眯眯地扯了一箩筐话题,他夸了一遍老太太今天精神好,又问老太太平日里都喜欢什么,还惊奇地发现老太太用的正是京城里最贵的那家胭脂铺子里的熏香,又顺带说余氏和家中的上下对小兄妹们很是照顾疼爱,老太太的注意立刻被秦焘吸引了去,祖孙俩又评了一番这一季的蔬果,埋怨了一回天气冷的太快,秦焘笑着一劲儿给老太太又是捶背又是拈果。
余氏站了一会儿,总算逮着秦焘给老太太递果子的空儿,在旁边陪笑道,“谁不知道老太太最会调教闺女,我这是厚着脸皮把她们送过来,让她们跟老太太多学学,若是老太太看谁顺眼,指点一下,也是她们的造化。”
老太太见着孙儿正高兴,听了这话,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笑来,“家里数你会偷懒,这是想尽法子让我这老婆子给你打杂呢。”
“瞧您说的,”余氏笑道,“这家里谁不知道您最疼惜孙辈,如今她们几个左右无事,过来陪陪您,也算是替我们尽尽孝心,好不好全听您的。”
老太太本就不喜欢女娃,家里却偏偏没几个男孩,让她难免觉得没趣,便挥挥手道,“我年纪大了,精力不比往日,虽说我辛苦点没什么,倒是怕耽误了孩子们。”
听这话的意思就是拒绝,余氏正要再劝,却被秦焘抢了先。
“伯母,若是妹妹们都来老太太这里,我们屋里可就没趣了,我每日也能过来打扰老太太么?”秦焘笑眯眯地扭头问余氏道。
老太太的眉毛挑了挑,看余氏如何回答。
“这得问你爹爹,”余氏装作没看见老太太的目光,望着秦焘笑道,“伯母说了不算。”
“小小年纪就去读书,难道下了学还不能陪陪我孤老婆子不成。”老太太扯了扯嘴角道,“去和你爹说,他那屋里根本就没个女人,如何能管教的了你们三个孩子,都到我这里来罢。”
“老太太身子不好,三个孩子是不是多了些,别累坏了。”余氏担心道。
“带几个孩子能如何累到我。”老太太横了余氏一眼,“你不是说让我调理几个丫头么?让她们都来。”
余氏连声应了,暗暗舒了口气,又不由得担心,虽说如愿将秦浅送了来,可自家的两个姑娘也要跟着过来,秦沅倒是个好脾气的,秦潇却是个莽撞性子,若是被老太太训斥,别出点什么旁的事端才好。
秦熙在旁边看着明明在笑,却让人总觉得凉飕飕的老太太,忽然觉得将秦浅送过来这个法子实在说不上高明。
第二十八章年关
虽说林氏一向坚持横而不流,秦浅却是完全随遇而安的姑娘,正如她自己所说,即便是换了个地方,她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变化,在她看来,没有林氏,便哪里都是一样的。秦熙夸了妹妹一回,秦焘却嘲笑妹妹根本就是迟钝。
秦熙最初的担心很快就过去了,老太太虽然并不如何疼爱孙女,总归也是自家骨肉,孙儿们不在的时候,对几个姑娘也颇为照顾,吃的用的比在自家房里更要好些,只是管教的比男孩儿们严厉些,尤其是对年纪最大的秦沅,更是管教得有些严苛,秦熙觉得这样也不是坏事,便放下心来,努力读书去了。
慢慢地,几个小姑娘也都看出老太太对姑娘们明显不如对孙儿热情,平日里虽也笑眯眯地和她们说几句,可绝对没有晚上秦焘和秦熙回来之后那样的兴致,秦沅安安静静的受了,秦潇却着实有些不满,总是小声对秦浅和秦沅嘀咕,老太太偏心眼儿也太明显了,秦浅口上应着秦潇,心里却觉得这样刚刚好,若是老太太每天也冲她绽出一脸褶子,自己恐怕只会更加难过吧。
秦浅现在的日子颇充实,白日里还是和润玉学些针线,这次有人陪着她一道,秦沅和秦潇两姐妹都被余氏勒令好好学针线,尤其是秦潇,余氏说正好磨磨她的毛躁性子,每天里跟在她后面检查女红,急得秦潇成日里到点就开始四处逃窜,余氏碍于是老太太的屋子,不敢放肆,只得暗地里偷偷瞪秦潇,每每在这种时候,秦潇就会觉得似乎来老太太屋里也不算坏事。
秦浅闲下来还会读两句秦熙带给她的书,因为林氏过世之后就再没人教她,秦浅认得的依旧是林氏曾经教过的那几本,家中并不会给姑娘们专门拿书来读,秦熙偶尔得了闲,觉得妹子可怜,捎带着教她两句,秦浅虽然平日里总是反应慢些,却在书本上颇有些天分,秦熙教她什么都记得又快又好,有时候还能说出两句像模像样的话来,让秦熙都忍不住有些惊讶。
秦焘知道妹妹还有这等长处,开始别有用心地教秦浅读自己在读的那些书,对小孩子来说,十三经的确是极度枯燥无味,秦焘美滋滋地做着美梦,想着教会了秦浅自己就能休息,却没想到他这样等于温故知新,加上秦浅又喜欢刨根究底,一个月来一向懒惰的秦焘被夫子表扬了不止一次。
秦熙看着秦焘犹自不觉的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表面上一本正经地说了他了几句,私底下却偷偷笑了好几回。
估摸着秦浅学的差不多,秦焘便央求秦浅帮自己写那些无聊的功课,秦浅一开始还不干,后来被秦焘威逼利诱地总算勉强同意,几回下来,两人都尝到了甜头,益发胆大包天,背着秦熙偷偷摸摸地做了不少让夫子哭笑不得的事情,让一向正经的秦熙知道,又是一通鸡飞狗跳,秦浅和秦焘都以为秦熙是因为秦浅代秦焘做功课而生气,秦熙却是在恼怒他们做坏事都如此笨手笨脚,居然丢人丢到了夫子那里。
秦焘读书虽然差些,为人却是极好不过,对待各房的丫头们都和蔼可亲,从不高声,相比之下,秦熙就稍显板正了些,少了几分自然随和。也是在全家丫头婆子的帮助下,秦焘才一次次逃过了秦熙的惩罚,就连余氏都说,自从二房搬回来之后,秦家比平日热闹了百倍不止,秦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乐呵呵地将这些褒贬统统笑纳了。
这样的日子过的很快,转眼就到了年关,今年因为有丧事,过年颇多禁忌,让几个盼了一年的孩子失落了好几日,虽说新衣服好吃食并没有什么了不起,但是烟花爆竹和那几日放纵没规矩的疯玩对孩子们的吸引却是大人们无法想象的。
不过很快又有好消息传来,三房的年货送到了,带来了大批的新鲜玩意,许多都是京城从没见过的,老太太一挥手,将这批玩意全都分给了孩子们,总算安抚了他们这一阵来的低落情绪,送年货的仆役还带来了消息说,待到明年开春,三房也要回京城里定居了。
三房的秦梧之前一直在西北边境,虽说是个武官,却是个难得的肥差。老祖宗去世的时候正是打仗,并没能回来,如今仗打完了,他那边的事情也就告一段落,这次回京却是因为上面的人办砸了差事,拿秦梧做替罪羊,不光降了罪丢了官,差点还要了性命去,秦梧本就是家中最小的儿子,自来受宠,如何能受得这等委屈,一封书信告诉了在京城的大哥。
秦松却很快回信告诉他,对方是太子的势力,这次寻事本就是为了挤出空子来安插他们的人进去,没要他的命已经是看了秦家的面子,其他想都不要想,还劝他和那些人搞好关系,免得将来风头过去补不上好差事。
秦梧一听傻了眼,不知道的时候还指望着能依靠秦家的势力翻案,知道了却只能有苦难言,他是小儿子,自来是最受疼爱,大小事务都是家人打理好的,从没让他费心过,他自恃京门望族,却从来没想过秦家的招牌会有一天不那么灵,顿时没了主意,这一个挫折彻底打蔫了他的雄心壮志,更觉得仕途险恶,不禁生出些退意,此次回来便是决定留在京城找事做,不再出门了。
全家人都在为三房担心,秦松更是觉得自家弟弟决定的太过草率,老太太却觉得很高兴,她本就觉得小儿子不该离开京城那么远去,害她好几年也见不到最心爱的小儿子一面,如今能回来最好不过,老太太对旁人一向是冷眼不屑,对这个小儿子却是全然的盲目信任,她相信,凭小儿子的能力,在京城照样能做出一番事业来。
紧接着又来了消息,说三房这回要带一个小姑娘一道回来,却是老太太家的侄孙女儿,母亲本就早逝,父亲又因为这次边疆叛乱而没了命,孙家一脉单传,到了这辈儿居然断了香火,老太太难过了很久,又怜惜她年纪小小孤苦无依,便要求三儿子将她接到京城来照顾,三房自然答应了,说是开春就一道回京城里。
第二十九章咬耳朵
孙家小姑娘的消息带给小孩子们的冲击远比三房要回来大得多,听说孙家姑娘从小就精明伶俐,听说孙家姑娘是那一带出名的小美女,听说孙家姑娘不光人长的美,还颇富才情,小小年纪就已经能做出像样的诗作,还听说……
不光下人们一直在传,就连老太太那里都在说在这件事情,秦焘对这个小姐姐开始好奇了,总是不断地打听,正合了老太太的意,这几日的话题都总是围绕着这个姑娘来说,还顺带说了孙家曾经的荣耀,孙家的子孙如何有志气,这个小姑娘的父母曾经是多么可亲可爱的一双璧人儿,在老太太看来,那是她的娘家人,自然情感上就亲近了许多。
这些消息不断地传来,最受影响的就是秦沅,她是家里的大姐,作为大姐,余氏总是教导她要如何以身作则,女孩家的东西,她样样都要做到最好的,秦潇和秦浅年纪稍小,一向都是她的跟班,如今要来一个年龄相似,似乎做得比她还好,光听就知道不一般的姑娘,让秦沅骤然间不知所措起来,连着几天脸色都不大好看。
秦潇对下人间的这些传言全然不信,她大声地驳斥这些碎嘴的婆子,说秦沅才是家中最棒的姑娘,还要和人理论,非要人说出孙家姑娘哪里能够比得上自家姐姐,她这样做却让秦沅更加难为情,脸色也益发不好看,有几天在人前甚至都不理会秦潇,让那几个婆子背地里笑了秦潇好几回。
日子还是那样的过,这个年过的很平淡,秀云的大哥刘柱也回来了,这次立了功,不光升了官,留任京城,还赐了一间小院,就和秦家隔了一条街。刘柱一回来便接了她和刘老娘新家去,婚期已经定下来,只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