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丫头胡说八道什么?”欧阳锦勃然色变。四周还这么多人呢,这个罪名他不能当啊!锁人纵火,那是蓄意杀人。他就是有那么点太后娘家的亲戚关系也不够脱罪的啊。
可已经有火龙队的士兵上前勘察了,“大人。她说得没错。这门外确实上了锁,您看。这锁还在呢!”
欧阳锦这一惊非同小可,回身喝问,“是谁?到底是谁干的?”
“这不是您的意思么?”里面的女孩凉凉说着,在那些士兵扒拉开一条道后,终于走了出来。
她一身崭新红衣,但脸上头发肩上都有不少黑灰,只一双丹凤眼,亮若星辰。
叉腰站在众人之前,目光一下就锁定了欧阳锦,“原来你就是欧阳老爷,那我可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你那乡下元配生的大儿子马上就要死了,你也不用费心巴力的再想招弄死他了。反正你的元配已经死了,等他再一死,估计你远在乡下的老娘也得伤心死,就算不伤心死,她那么大个年纪,也不可能上京来跟你打官司。你就可以尽情的让你现在的老婆做大老婆,现在的儿子做大儿子了!”
哗!不仅是水龙队员,不少围在门口,扒在墙头的邻居街坊们一同倒吸了口凉气。
这欧阳大人还有一个儿子?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他家不说欧阳庄才是长子么?可听这女孩的口气,怎么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欧阳锦给众人看得头皮发麻,连手脚都开始冰凉了,“你,你这死丫头不要信口胡说!”
“我有说错么?”念福又上前一步,要把这憋了整整一日的怒火喷发出来,“我又不是你们欧阳家的下人,干嘛要吃饱了撑着多这个嘴,理这趟子闲事?难道欧阳康不是你的长子,崔氏不是你的正室?你把他们一扔乡下十几年,不闻不问,眼下你儿子历尽千辛万苦,在五马峰那里几乎丧了命才来到京城,投奔你来。可你倒好,告诉大家乡下的老婆孩子早已经死了,根本就没他这人!
我们一来,门房就拦着不让进,说我们是骗子,我们跟他们讲道理,居然还要打我们。兴许是我太年轻,可我想问问大家,这世上竟还有红口白牙咒自己儿子死的爹么?大少爷本就在来的路上受了风寒,生了病,再给这样一折腾,竟是活活的被气晕了过去。好容易你们家那位大少爷开恩把人抬进门来了,竟是不闻不问。从下午那会子直到现在,大夫不给请,更别说茶饭了,连口水也不给喝!欧阳老爷,你别嫌我这粗人没读过书,说话难听,这样缺德冒烟没礼貌的事,就算是我们乡下最穷的人家也不会做!
我来了你家,从下午一直等到天黑,才终于有个下人来说您回来了,可您辛苦了,您要睡觉,所以没空理你这大儿子。我就想了,既然您这一家子都没空理,那我理他行不行?你们不管,我带他出去看病行吧?可门却给锁了,还莫名其妙的烧了火,这不是活活要困死我们么?”
“你住嘴!住嘴!”欧阳锦期间数次打断,可念福却一声比一声高的直到讲完,方才罢休。
末了还道,“怎么?欧阳大人你生什么气?不信的话,你让人出来对质,看今日谁给了我一口水喝?”
欧阳锦气得几欲发狂,这丫头的话,字字诛心,若是给人传扬出去。他不说那个官了,不做牢就算好的!
公孙弘使个眼色,顿时有士兵进房查看,很快出来回报,“里面确实有个病人,也不知是吸了太多烟还是怎地,确实昏迷不醒。”
欧阳庄听了这话,顿时转头看向谭氏,目光中同样充满了愤怒。
母亲不是说把人安顿好了吗?难道她就是这样安顿的?她知不知道,若是当真闹出人命,可就是他身上永远洗不掉的污点!到时别说是做官了,就是人都做不成了。甭管这事是谁做的,可如果这位长兄一死,他就是第一受益人,人们会拿什么样的眼光看他?
真是愚蠢之极!就为了那一点爱子私心,怎么能做出这样为人诟病之事?可眼下当务之急,不是置气,而是补救。
欧阳庄也不等旁人问他了,迅速上前道,“爹,你陪公孙将军坐着,我现就去请城中最好的华大夫来。不管怎样,先把人给治好再说。你们赶紧把我的屋子腾出来,让给他住!”
看他如此吩咐下人,谭氏在后面揪着手绢,很不高兴。
她并不觉得自己犯了多大的错,反正这个乡下野种的事她已经知会过欧阳锦了,是他不愿意理,关她什么事?现在还要连累她儿子让屋子,这凭什么?
可欧阳锦给儿子这一提醒,顿时醒过神来,“对对对,你赶紧去请大夫,别管花多少钱,先把你哥哥治好要紧。我这才回来,怎么也没人跟我禀报此事?养着你们这起子奴才,简直就是反了天了,回头我再一个一个发落你们!”
色厉内荏的骂了一通,他又赔笑着跟公孙弘,也是跟众人解释道,“这位姐儿可是误会了,我可从来没说过长子不在的话,只是他打小身子弱,母亲心疼,便留在乡间作伴,所以下人多半不知。至于这间屋子,一直空着,晚上下人们不知道里头有人,一时忘了锁上也是有的。至于说到有人故意纵火行凶,那就更不至于了。多半是谁不小心失手泼了蜡烛,才引得虚惊一场。既然人都没事,就不必劳烦大人费神查证了。这天也不早了,各位邻居也请回去歇息吧。”
真是巧舌如簧!
念福心中忿然,却见那位公孙将军终于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去火场那儿探了探头,回来将欧阳锦的肩膀拍了两拍,“这位姐儿应该没事,可里头那位有没有事可还真不知道。本官职责所在,难免要多问几句,欧阳大人,你不介意吧?”
公孙弘皮笑肉不笑的两句话,问得欧阳锦顿时僵住了,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这小子难道真要找他的茬?
可他上前几步,却是去问那女孩了,“小丫头,你说你不是欧阳家的什么人,那怎么跟他困在一间屋子里?你到底又是什么人?”
他身材高大,一走出来就极有压迫感,念福只觉一团浓重黑影顿时罩住自己,不得不仰视着才行。
第70章睡我那屋
公孙弘的问题并不难答,可念福总觉得此人的眼神太犀利,好象一下子就能看到人的心里去,让人有些莫名的恐慌。
“我姓沐,是欧阳大少爷在老家怀安的邻居。因要进京寻亲,正好大少爷进京又缺个烧饭丫头,所以才答应了欧阳家的老太太,凑一处来的。我们同行还有一个小厮墨云,一个仆妇兰姑,不过因官道被毁,在过五马峰的时候遇到急流,被冲散了。我和大少爷运气好,遇到山中猎户郑三,送了我们出来,今儿中午方才入京。”
听她说得这样清楚明白,有名有姓,既证了二人清白,也让大家相信,她必不是骗人的。
只是公孙弘那双眼却眯了眯,“五马峰确实地势险要,但我记得那里除了官道,还有条平坦大道可通,你们为何偏要走山中小道?”
“这是当地驿丞指的路。可能是嫌我们寒酸,打赏不够吧?大人若想知道究竟,何不去问问他?说来我们也很好奇。”
念福不想老是这么被动,转移了话题,“亏大少爷拼死拼活的赶来,还想赶上京中大比,给家里争一口气。眼下看来,纵是他有天大的心,也只能等着咽气了。”
公孙弘笑笑,不再追问,只转头看向欧阳锦,“既然她口口声声说里头那个是你儿子,父要子死,儿子不死,好象也不孝,这是你们的家务事,我等也不好管。不过这丫头却不是你家的人,若是你家真有人纵火行凶。想杀她这良民,我却是不能不管。来人呀。把这个现场保护起来,等到明日再来细细查看。沐家丫头。跟我走吧。省得给人害了,还拖累着我说不清。”
欧阳锦此刻真恨不得自己能立时晕死过去!
什么儿子不死就不孝?虎毒还不食子,他能叫他儿子在闹了这么一出之后,死在他家么?四周还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要是屋里躺着那位当真有个三长两短,他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还好眼下天热,皇上带着众位大臣都去西山避暑了,留下来的都是虾米,还好遮掩。可这件事必须速战速决。无论如何不能拖到明日。否则传扬开来,可怎么收场?
他赶紧上前,“还请大人行个方便,就不要再追究此事了吧!”
公孙弘瞟一眼念福,“这事你别问我,去问她。民不告,官不究。她若不想告,我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欧阳锦忍气吞声求到念福跟前,“姐儿。谢谢你一路陪伴犬子进京,且等我奉上厚礼,给你压压惊。”
念福心中估摸了下形势,那火是她放的。估计也查不出什么东西来,不如顺水推舟得点好处算了。
“我跟大少爷进京,可不是为了什么厚礼。不过我的行李全都掉了。在京城要吃要住都要花钱……”
这就是典型得了便宜还卖乖!欧阳锦恨不得一把掐死这丫头,可当着众人的面。却不好小气,足足捧出一锭十两的两块大银。
可念福却不去接。只近前一步,低低嗤笑,“大人,你一个犬子就值二十两?还不够去东市买身新衣的。”
欧阳锦无法,又咬牙奉出二百两银票,念福拢进袖中,这才作罢。
跟着公孙弘出了门,她拿出一锭十两抛给高大男人,“谢谢你啦,还要辛苦你一事。”
“怎么?”男人掂着银子,目光戏谑,“你还要回去讹人?”
念福有点心虚,狗腿的道,“我请你做一会儿保镖,给我寻个落脚的地方。最好再找个吃饭的地方,我都快饿死了。”
天都黑了,她揣这么多钱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瞎逛,那是自找劫财劫色的节奏么?
男人却挑眉笑笑,“我吃饭的地方都是要喝酒的,全是群大老爷们,你敢不敢去?”
“走!”怕他个毛线!敢动歪脑筋,姐再放把火把你烤成乳猪。
男人却不肯走,只把手一伸,“再把那十两银子拿来,我才带你去。”
“我不刚给了你十两?”
“我这样英俊潇洒的保镖只收你十两银子已经很便宜了,难道你还想包吃饭的钱?”
念福暗自磨了磨后槽牙,可到底是强龙不敢压地头蛇,把那十两银子也扔了过去。
天交二更,到了宵禁时分。各家各户都关门歇业,就算是秦楼楚馆也得停了丝弦,安分做人。
是以公孙弘没带念福去任何一家店面,而是把她带了自己的大本营,火龙队位于宜人坊的根据地。
“厨房里有什么你就去拿什么,只要不再放火烧屋,随你有多大的肚子就吃多少。”
念福没想到这厮还是个奸商,把自己坑到这里来还得亲自下厨,不由饿火中烧,怒视他道,“说我放火,可有证据?”
“没有。”公孙弘答得很光棍,“但我要是欧阳家的人,存心想置人于死地,绝不会锁了门再放火,还闹得人尽皆知。更不会把屋里的桌子椅子都堆到门口来烧,要堆也应该堆你身下。”
呃……念福颇有几分心虚的撇了撇嘴,“那难道我疯了,要自己烧自己?再说房中又没有点灯,我是怎么放起火来的?”
“这又关我什么事?”公孙弘上下抛着那两锭银子当杂耍,慢悠悠的走过去了,“横竖你不计较了,我何苦要弄个水落石出?”
那你还故意说出来吓人?念福在他背后比了个中指,鼓着脸进厨房了。
好惨。
拿着灯上下一晃,念福算是知道那家伙为什么这么好心放自己进来了,因为这里简直根本没什么好东西。
米面一看都放了有段时间了,那菜就几个蔫巴茄子加土豆南瓜什么的,也不知是哪一年进的货。不死心的左翻右翻。哈!天无绝人之路,居然还有一块五花肉。闻闻还没坏。念福有主意了。
先洗了两把米,把南瓜削皮切块丢进去熬粥。她又寻出一块不知是干什么用的铁板,洗涮干净后切了块肥肉搁火上一面烤一面擦,等着彻底干净了放一边备用。
这边就将五花肉和茄子土豆什么的统统切成片,随手丢些油盐酱料搁一个盆里腌了腌,再一块块挑起平铺在那铁板上,架火上开始烤了。
不多时,五花肉上的肥油就嗤啦嗤啦的带着香味蹿出来,等烤到两面金黄时,念福迫不及待的挟起一筷吹吹。才放进嘴里,公孙弘不知打哪儿又冒出来了。
“这是什么?”
“肉呗。”念福不理他,又挟起一筷子土豆放进嘴里,真是饿坏了,就算没有孜然那些烧烤料,她也觉得无比美味。
“唔,是不错。”冷不丁旁边伸出一只大手,也不怕烫,直接挟了一块肉扔嘴里。边吃还边吩咐,“去,进屋拿酒来。”
念福没好气的白他一眼,赶苍蝇似的赶他走。“你的地盘还要我去拿酒?我又不是你家丫头。再说,我可是足足给了你二十两。这些东西全是我买下的,没得你吃!”
公孙弘好脾气的笑了笑。那双眼睛里却闪着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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