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你,君容。”
“哐嘡——”
眼前的一片朦胧的黑暗,所有如画般的梦境砰然碎裂。似是就在那么一刻,宿萧鸾的世界崩毁了,而宿离的生命却还在延续。
恍然间,宿离觉得,她的世界似乎本就该是这样的,永远带着的是她的痛苦与疲倦,然后在记忆中不停地沉沦,失去自我。
“阿容,如果再来一遍,我可不可以不认识你。”这是那时宿萧鸾问君容的话。
“你可以爱他一生,但是你不能记他一世。”这是胥萧华对宿萧鸾说的。
可是,忘不了啊……
为什么忘不了呢?
睁开双眼,宿离痴痴地笑了,潸然落泪。
只要微微侧眸,便可以看到白衫男子静静地坐在木桌之前,他一手轻执白玉杯,一手优雅地翻着书页,仿若让宿离看到了以前的那个坐在萧雪殿边,陪着她赏杏的他。墨发轻柔,眼眸深邃,恒古不变的是他嘴角的那翩然一笑。
就是一个他,倾了她的两生,覆了她的一世。
“宿儿?”忽地听到男子温润的声色,里面参杂的是一丝惊讶,但这神色很快便消散不见,随即他的笑意更深了。他动作轻柔地放下玉杯和书卷,慢慢来到她的床边。
宿离此刻呆呆地就看着那张陌生却又再熟悉不过的脸容,一时间有些无措。想要将身子挪得离他更远一些,但发现竟是一抬手便全身酸软,根本使不上一点力气。
体内再没有任何仙气的感觉,这样不过是成为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
玉疏云愣了一下,没想到宿离一醒过来就是这样的反应。她的眼角残留着泪珠,如今还在止不住地往下落,一双凤眸里神色有些无光,甚至让人可以感到深沉的沧桑。
宿离注视着他的神情,分明就是对着过去的怀念与一切已然物是人非的感慨。明明已经过了那么久了,他也不知轮了几世了,而现在居然还能遇在一起。
她以为她再也不会记起这些痛彻心扉的过去,她以为只要她做出了一些改变,她就再也不会有下一世。只是,到最后一切还是按着原路在不停地走着,就像以前一样,从未改变。说来,多可笑啊,她明明已经再也不想见到他了,却又将自己硬是送到了他的身边。
“你醒了。”玉疏伝微微笑着,就是这副温润如玉的神情痴缠了她的所有记忆,铭心刻骨,又怎么可能忘得掉呢?
宿离张了张口,半晌没有发出声音,只觉得喉间干涩。她轻轻蹩了蹩眉,但视线还是没有从眼前的人身上移开。
玉疏伝似乎发现了她的问题,慢慢踱步重新来到桌前,拿起另一只白玉杯,小心地又斟了一杯茶,递到了宿离的面前。
他从来都不会明白,他现在越是这样做,她的心却越是痛。当年的她,也是多费心思想要找回现在的这个温柔溺爱于她的男子。可惜,是她太傻,枉费一世为仙。
玉杯在手心里,触碰上去是微热的感觉,茶水清透见底,水汽袅袅地在杯口盘旋。屋子里静得可怕,而宿离更是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轻轻品了一口,淡淡的味道,柔和地抚慰着她复杂交错的心。
许久过去,女子蓦然抬头,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微微的颤抖依旧能让离得她极近的玉疏伝听清她说的是什么,“你是玉疏伝,可惜……你不是他。”多少的惋惜,多少的心痛,也都在这一句中散成了无边烟云,缥缈得犹如置身虚无空境。
第八十三章 一世情
一声叹息,或是无奈,或是感慨。一世已过,现在的男子容颜依旧,冠绝天下。他是凡界的尊贵皇子玉疏伝,他是江湖上武功第一的君玉,可是他再难以成为她的文昌帝君,至上仙尊君容了。他可以在凡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但是,他却不会再涉足仙界,这个他是不可能生出成仙的想法的。他们,明明都是同一个人,但又不是了。
此刻,他的眼底黝黑,脸色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好。宿离说的话值得人深究,可他只是轻柔一笑,似是什么都不去在乎一般的,唯有对她的关心宠爱。玉疏伝轻轻抬起手,蓦地触碰到了她的脸颊之上,及手的是微冷的感觉。他的秀眉略是一颦,一张俊脸的柔美比女子更胜。忽然,他启唇问道:“宿儿,你怎么了?”
宿离一愣,这才慢慢回过神来。原来,去了魔宫之后,她又坠入了一场梦,一场名为过去的梦。而她又恰巧来到了魔宫的后峰,当年的残缺魂魄也回到了现在的魂中。魂魄圆满,她的记忆也恢复了。
“胥哥哥,你骗了我。”她还记得那一次,她满含伤痛,只是因为她从来都不想失去自己的所有。而如今,她又该说什么呢?
宿离轻笑着摇头,淡淡的苦涩弥漫开来,包围了她的四周,化为一片哀凉。“没事。*无*错*小说 M。qulEDu。cOM”她还是开口回答,随后又像是平常的语气道:“这里是哪里?”
玉疏伝听到她的回答,也不急着回答她,倒是深深地看了她许久,才悠悠地说:“尹泽国的边界处。”
“可是我记得,我们不是身处魔界?”宿离心里其实是有些底的,但仍旧出口道。
玉疏伝眼里波光流转,随后他就着宿离的床沿坐了下来,右手一翻,一只细致小巧的玉瓶出现在了他的手里。他平静地说:“你认识的人让我交给你的。”
“是望婉然。”宿离接过玉瓶,打开了瓶口,仔细一看,里面两枚纯白色的丹药颜色纯澈,是为上品。眼帘半垂,她低声问道:“她说了什么没有?”
“她只是说,你该知道的。还有便是,离他远一点,不要再回来……”说到后一句的时候,玉疏伝的眼里微光闪过。
宿离微笑,她该知道……她怎么会不知道?
望婉然本不是魔界的上君,而是个仙界的上仙。为了可以陪在魔尊胥萧华的身边,她竟是宁愿沉沦为堕仙,坠入了魔道,宁愿被胥萧华所无视,也不愿离开他一步,放弃自己安好地只做一个仙,只是因为太爱了。
“萧鸾上仙,我很喜欢他,你已经有一个君容上仙了。所以,你能不能不要再抢走他……”那时,望婉然就站在自己的面前,笑得让人痛心。
“我从没想过抢走他,是你多虑了。仙魔不同道,也请你告诉他,莫要再来寻我。”
那时的宿萧鸾或许就没有听到,在她刚离开的那一刹那,一句淡得几乎摸不着,却又伤情至极的话隐约地在空中回荡。
“你是不爱他,可是……他的眼里却从来只有你一个。”
这句话,是宿萧鸾不知道的,但也是现在的宿离可以亲身感觉到的。胥萧华宁愿一次又一次的骗自己,一次又一次地伤自己的心,他都要把自己留在他的身边。即便她暂时逃离了魔界,估计他也会追来的。
宿离想了想,突然将两粒丹药从玉瓶里倒了出来,毫不犹豫地吞了进去。她轻笑起来,望婉然不过是希望胥萧华可以找不到她罢了,那么,从她的心便好。毕竟她已非过人,而她的心也因为面前笑靥轻柔的人凉了。
玉疏伝抿了抿唇,看着她的举动也并未多说什么,但忽地转而勾唇道:“整整睡了七日,本还在想你何时醒过来。不过现在看来,你的记忆也一起恢复了。”
“七日……”宿离对这个词似是格外地深究,倏地她笑意荡漾,说不出的是叹息的意味,“还好——只是七日。”
这一句话过了,她也该醒了。一梦百年,一睡百年,一晃眼……又是百年。时间如水易逝,而他们却总是在这样跌宕的日子中一天天地熬过来,不过是想找一世安宁。可惜,天不如愿。
玉疏伝张了张口,像是还准备说什么。不过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随后便听见门被用力地推开了。
“小姐。”先走进来的是一个女子,她发现半躺在床上的宿离,惊喜地冲口而出道。
宿离微怔,神色奇怪,但还是极快地叫出了女子的名字,“簌簌。”
连簌簌一脸喜色,快步走到床边,对着一旁坐着的玉疏伝仍是周到地一顷身,“四皇子。”
“簌簌,你怎么会在这里?”宿离平和地说道。
“小姐与四皇子已经离开很久了,本是应该再等等的。但是前段时日,管家去接人,回来却说小姐和四皇子被太子的人偷袭,又被魔尊带走了,所以才会和六皇子一起来的。”
“四哥。”门外走进之人开口道。
夜半,天色已沉,可宿离却迟迟未眠。她下意识地转过身子,看向了身边紧闭着双眼的绝世容颜。他的睡颜平静,乌黑的发丝在脑后散着,嘴角也没有了那晃人心神的笑,一切在这昏暗之下仿佛都是宁和的,又是惑人的。
宿离的神情迷惘,颤着的玉手就这么伸了出去,最后轻抚在了他的脸颊之上,她的声色澄净缓慢,但早已心中波澜四起,她说的是,“阿容……”
蓦然间,一只手抬起,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腕。两人位置反转,是玉疏伝欺身压在了宿离的身上,他的眸中如墨浓黑,一瞬间仿佛可以让宿离的思绪全然消散,只是怔怔地凝视着他。
第八十四章 夜撩人
玉疏伝紧紧地压着她,一手抓在她的手腕处,一手又支撑在她的身旁,这让宿离根本难以移动一下。周围气氛在倏乎间变得沉闷起来,宿离看着他摄人的目光几乎感觉快要窒息。这是宿离可以说第一次看到玉疏伝露出这样的神情,似乎温柔的同时却又带着极大的压制力。
“阿容……”宿离愣神地开口,可才发现自己出口的名字根本就不是现在眼前之人的。又感觉到握着自己手腕的手紧了紧,她急忙地用另一只手去推玉疏伝,就是丝毫没有任何的变化。费了一番力气,宿离最后索性向后一靠,就躺在了后面的软枕之上,幽幽地闭着双眼,粗喘着气。
玉疏伝眸中神色转变极快,他低着头,额前的碎发全部都落在了眼前。微微低下头,他的身子紧紧地贴在宿离的身上,随之将头凑到了她的耳边,轻轻地咬了一下她的耳垂。他的呼吸全然喷洒在宿离的脖颈处,玉疏伝便是可以看到宿离的耳根处还是泛起了一丝绯红。
“阿容?”他轻声喃喃出这个名字,然后兀自低笑起来,“宿儿,你的记忆是恢复了吧。”
后面那句话说的意味深长,几乎可以看得清宿离的视线在这一刻停滞了,她的目光里远远地越过了玉疏伝,她只是在看着一个相似的人罢了。而?lt;无>;<;错>;小说 M。qulEdU。COM袷鑱唬颓嵋椎乜戳顺隼础?br /》
那种被人当作是另一个人的感觉,很不好,尤其是从面前的女子的眼中。不过他还记得当初胥萧华对他之言,所谓那时的她是因为他才变成这样,如今又含着一层什么意思呢?魔尊叫她宿萧鸾,而叫他君容,现在的宿离脱口而出的人,是……君容。
玉疏伝眯了眯眼,嘴角忽地勾起了一个完美的弧度,带着一丝魅惑的感觉,却依然温润柔和。他声音低沉,可极其好听,就这么幽幽地传入了宿离的耳中,他说:“宿儿,你难道就是你自己吗?”
宿离身子一僵,她的记忆里也有他的这个神情,而那个时候……是他想杀了她。似乎是因为不好的过去,宿离双手猛地用力,将他推至一边,她自己也因为冲力撞在了床沿的木栏上。轻纱幔帐,透着黑夜的微光,慢慢地晃动了几下,而后面是两个互相注视的容颜。
半晌过去,宿离闭着眼叹了口气,睁开眼时便见玉疏仍旧用着这种深邃的眼神望着自己。她拨开帘子,双脚落地,内衫雪白,在身后也拖了一地,她缓缓地走到了屋子中央的桌椅边,然后在沉默中坐下。
整个房间里,是一片死寂。
“魔尊胥萧华与你说了什么?”宿离突然开口问道。
玉疏伝拢了拢衣衫,坐在床沿处,懒懒地倚着木栏。这副模样是宿离所熟悉的,因为君容以前也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