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名笺写好了。”雾晨端着一个托盘捧送给那拉氏,上面放着一堆折好的小纸片。那拉氏的用意很明显,拈阄!谁去陪王爷由老天爷决定。
“除了李福晋、兰格格和耿格格,其余人的名字都在这上头了。”那拉氏话音一落,屋里传来一阵阵压低的抽气声,所有人的脸色都很凝重。那拉氏信手捻了一张,启唇念道,“年——韵——诗——”
“福晋,我不行呐!”年韵诗闻言脸色煞白,咕咚一声跪倒在大理石地面上,双目含泪悲戚的哀求道,“我从来没有做过粗活儿,就算去了也伺候不来呀!福晋开恩,另选他人吧!咳、咳……”
“这是天意。”那拉氏毫不动容,“你收拾收拾动身去吧!”
“不……我不去……我要回娘家……”年韵诗原本就病着,此刻仓惶无助的伏在地上痛哭,更显凄然可怜。
那拉氏面无表情,“你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如此这般就不怕跌了身价?”
“我……”
我镇定自若的站起来上前一步,“福晋,我替她去。”
那拉氏错愕的望着我,“碧娆和元寿还小,没额娘照料怎么行。”
“不是还有你和耿姐姐嘛!有你们替我照看他们两姐弟,我没什么放心不下的。”我故作轻松笑道,“以前我整天霸着爷,诸位姐妹口中不说心中多半也是忿忿不平的。爷待我不薄,好不容易有个机会报答他,你就让我去吧!况且年福晋素来十指不沾阳春水,她都还要人伺候呢,哪里就会伺候人了,去了也是添乱!”
年韵诗停止了哭泣,只保持跪姿怔怔的仰头看着我。
我仿若无事的拿眼扫了一圈屋里人,最后停留在耿忆柳身上,“再说了,我走了把碧娆接去耿姐姐房里,还能再省一半木炭来,当真我去最合适。”
“别贫嘴啦!”那拉氏郑重的问,“你可想清楚了?”
我毫不犹豫的点点头,“请福晋成全。”
“即是如此,你便去吧!”那拉氏看我的眼神中夹杂着赞许,用力握着我手保证道,“你尽管去,有我在一日,绝不让他们姐弟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我含笑点点头,跪在她面前重重磕了三个响头,转身立去。尔雀哭着追出来,“主子,你怎么忍心丢下小格格,丢下奴婢……还有八斤半呢!你明明可以不去的,呜呜……”
我抽出丝帕替她拭泪,“傻丫头,我跟她们不一样,爷平日很少去她们屋里,她们跟爷的感情自然就淡,这节骨眼儿上想自保是人之常情。我若如此便是在拿刀往爷心上戳,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这是我该尽的本分。你放心吧,我和四爷都会平安无事的!”
尔雀捂着嘴拼命点头,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断滑落。
“待会儿你先回碧竹阁替我把碧娆哄开,不然她看见我收拾东西又该耍横了。”我本是在叮嘱尔雀,说着说着就自言自语起来,“这次也不知道要呆多久,换洗的衣服和药总得带上,顺便替爷备几件厚实的大毛衣裳。哦,库房里若有活血化瘀的药材,我也一并取些过去,兴许用得着!”
第313章 患难夫妻
等我去库房晃了一圈;整个院子就只剩八斤半眼圈儿通红的侯着了。他见到我委屈的嘴巴一瘪,我忍住心酸抢先开口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还是趁早别说的好;省得大家心里堵得难受!我已经决定去陪胤禛了;往后碧娆还劳你多费点心照料着,也不枉她喊你一声‘舅舅’。”
“姐……”
“你让我走得干脆点行不,横竖又不是不回来了。”我拍拍他肩膀,抓起桌上两个收拾好的大包袱转身就跑。
“姐,你一定要早点回来啊!”八斤半在背后大声的呼唤;我闭上眼睛头也不回的往前冲;只怕自己下一秒就会痛哭失声,直到登上府门口停着的马车;这才靠着车壁呜呜咽咽的低泣起来。我舍不得八斤半和碧娆,但我更放心不下胤禛,尤其是这种时刻。
马车很快驶到宫门口,和以往一样有当班的太监和嬷嬷要把包裹收去检查登记,照例我也下车接受搜身。刚跳下马车就听见清脆的马蹄声迎面飘来,一仰头原来是九阿哥、十阿哥正欲骑马出宫。冤家路窄,居然在这里碰了头,胤禟看我的眼神依旧透着轻鄙不屑,姑奶奶今天没心情同他磨牙,只淡淡随众人给他们兄弟俩施了礼,匆匆跟嬷嬷走了。
“喂,老十!”胤禟饶有趣味的碰碰胤誐胳膊,“这娘们儿倒还真有点胆气,眼看老四就要被圈禁了,居然还敢来!”
“不然呢,你以为小十四看上她哪点了?”胤誐两腿一夹,一鞭子摔在马臀上,“至少你养的那窝子女人是没得比,当真以为她们图的是你这个人,没了这黄带子和你兜里的银票,你看谁还肯在你身上下功夫!”
胤禟不服气的骑马追上去,“喂,你到底站在哪边的?”
“我是可怜十四,你非得挖空了心思,给他们两口儿制造共患难的机会嘛!” ;胤誐朝背后努努嘴,“胤祯知道兰儿进宫陪老四又该伤心了。”
胤禟抱屈的一夹马腹,“天地良心,我都答应你们什么都不做了,怎么又混赖到我头上啦!这次明明是他老四自己点儿背,跟我有什么关系!”
对于胤禛“不小心闪了腰”这一说法我是压根不信的,但见他昏昏沉沉躺在炕上,臀后衣摆濡染着大片乌红的血痕,还是超出了我的接受范围。闻着空气中浮散的药膏味和血腥气,恍惚间一阵头晕目眩,苏培盛忙小跑几步扶住我,“兰主子,小心呐!你若再有个好歹,奴才真不知道该先顾谁了!”
我反手紧紧扯住他衣袖,气得太阳穴突突的跳,“这是……谁干的,谁干的?”
“除了万岁爷,谁敢对咱爷动手!”苏培盛扭头看了胤禛一眼,压低嗓门儿凑近我耳边,“如果不是李太医把爷的情况说得严重些,主子怕还进不了这乾清宫呢!李太医真是个好人,难为这时候了还肯替王爷说话。”
我声音发颤,“这样还不算严重?”
苏培盛小声宽慰我,“都是些皮外伤,不会伤及性命的。”
我带着哭腔道,“可是……也不待打成这样儿,毕竟是亲生儿子,怎么忍心呢。”
苏培盛嘴角微微抽了几抽,“那个……兰主子怕是眼花了,先前涂的药膏污了衣裳,所以看起来有些触目。”
我将信将疑,“那他怎么跟去了半条命似的?”
“扑哧!”苏培盛终于忍不住笑喷出来,“四爷是在歇晌午呢,主子你自个儿多心了。”
我将耳朵凑近胤禛头边仔细听,果然闻得细细鼾声,顿觉哭笑不得。本欲张口叫醒他,但看他眼窝泛青憔悴不堪,终是打消了这个念头。轻巧爬上炕挨他静躺下来,用口形意识苏培盛离开。
胤禛一向浅眠,若非疲惫至极,这样的动静岂会毫无察觉,想起来我就心痛。刚才路上奔波受了惊吓,见到胤禛情绪放松了些,不一小会儿我就犯起了困。迷糊间觉得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在轻拂我脸,我叮咛一声换了个姿势继续睡,谁知那毛刷子不消停的顺着我脖子往领口滑,我浑身是汗尖叫着惊醒过来。我缩成一团喘气,却见胤禛半撑着身子,无辜的捏着自己辫稍,眨巴着眼睛凝望我。
我恨得牙痒痒,伸腿踢了他一脚,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你个死没良心的,吓死我你就心静了!”
胤禛见我动了真怒,忙道歉解释,“别生气,我和你闹着玩的。我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呢,打了个盹儿你就到我身边了。”
我嘴一撅,“美死你了!”
“可不是嘛,美死我了!”胤禛讨好的揉揉我膝盖,转移话题道,“竹儿,碧娆和元寿好吗?”
我红着眼眶叹了口气,“小孩子家懂什么,有得吃有得玩,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
胤禛自嘲道,“福气?摊上我这个阿玛,也算福气!”
“不准你妄自菲薄!”我凶巴巴的敲了他一记爆栗,“我相公是天底下最好的相公,老天爷一定会庇佑他逢凶化吉的。”
胤禛捉着我手笑道,“你这张猴儿嘴,今儿说的话倒叫人听着欢喜。”
看他有说有笑的淡定样儿,我心中的恐惧瞬间宣泄了出来,“呜呜……亏你还笑得出来,这些天也没个消息,我都吓死了。府里人心惶惶的,碧娆总问我要阿玛,我好害怕,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我都快崩溃了,呜呜……”
“爷道你突然变得如此有担当了,原来全是装出来的,转眼全露馅儿了。”胤禛抬手替我拭泪,动作既轻且柔,“左右不了的事何必想那么多,知道你挂念爷,就足够了。”
我泪汪汪的看着他,“干嘛说话像在交代遗言?”
胤禛屈指在我额上一弹,“臭丫头,变着法子咒爷!”
“谁让你那副表情,你平时说话哪儿那么肉麻来着!”我一拳捶在他肩背上,“都怪你不好!”
胤禛宠溺的看着我,“好,你说爷不好,就是爷不好!”
“你不好的地方多着呢,算我忍耐力强!”我倾身预备掀他衣摆,“刚才怕弄醒你,到底伤得……喂,你躲什么躲呀!”
胤禛的裤子本只提至大腿,此刻困窘的死压住衣摆,“不许看!”
我一愣,“苏培盛能看,李太医能看,凭什么我不能看?”
“我……”胤禛满脸涨得通红,嚅嗫的吞口水,“总之你不能看。”
“我又不是没见过你光屁股,有什么可害臊的!”我连哄带吓,“皇阿玛让我进宫来伺候你,你连伤口都不让我看一眼,不定他明儿个就赶我回府,换个你愿意给看的人来这里了。”
胤禛手上力道轻了些,鼓着腮膀咬着嘴唇,“那你不许笑。”
“我有那么没同情心嘛!”我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掀开他衣服后摆,把他红艳艳的猴屁股暴露在光线下。正如苏培盛所言,胤禛伤得其实并不算重,皮开绝无肉绽,只是涂抹的药膏颜色有些骇人夺目而已,不过修养一段时日也是必须的。盯着他伤患处,我冷不丁想起那年的“黄瓜断了”,尚来不及反应就笑出了声。
胤禛脑袋简直要充血了,“谁刚才答应我不笑来着!”
“对不住,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忍着笑俯身一躺,偏头贴着他肩胛,“我只是想起一些事而已。”
胤禛严肃的盯着我,“不准想!都是你混闹惹出来的祸,不许在爷面前提起‘黄瓜’两个字。”
我不可置信的眨眨眼睛,“你怎么知道我在想这个?”
“爷和你心有灵犀呗!”胤禛低头在我唇上一啄。
我勾着他后颈蹭蹭,嘟嘴撒娇道,“再来一个!”
“一个怎么够!”胤禛支身朝左微微一扑,扣住我肩膀就压了下来,贴着我嘴唇又吮又舔。我正欲将舌头伸进他口中,胤禛却适时推开我,“可以了,竹儿!”
我笑吟吟的轻捏他耳廓,“怎么,再玩儿下去担心自己有心无力?”
“甭想给爷下套,你这小妖精。”胤禛淡定的捏捏我鼻尖,一脸正经得不能再正经的表情,“说得爷好像一天离不了女色似的,爷若想要女人多的是,何必非娶你不可。再说你生病的时候,爷也没到其他房里去,当真身在福中不知福。”
“敢情我又把自己绕进去了。”我不禁感慨道,“每次斗嘴最后都是你占上风,真没意思,一点风度都没有,也不知道让让人家。”
胤禛含笑点点我嘴唇再戳戳我额头,心满意足的道,“其实你也挺厉害的,不过比爷还差了一点点。”
我斜睨他一眼取笑道,“你还真会顺杆往上爬,你这么厉害怎么就屁股开花了?”
“说到这个我也很纳闷。”胤禛一脸茫然,“自从那封信落入他手中,他就很怀疑我,隔三差五逼问胤礽的下落,爷自然是否认到底了。前几天他问不出什么也就罢了,那天刚说了几句话,突然就翻脸令人把爷拖下去打,爷到现在都想不清原委,究竟怎么惹怒他了。”
“你刚才不是说了么,左右不了的事何必想那么多。”我亲昵的摩挲他前额,“不过这也算因祸得福,见到你我总算安心了。”
胤禛委屈不平,“哼,那为什么挨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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