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与子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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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与子归-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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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皮跳,余秭归看向他。

“听来是武林盟主,实则是朝廷对付流民的爪牙,爪牙与其是别人,不如是自己,至少可以以由来决定出不出手,抑或是对谁出手。”上官凝神看着,“江湖有条规矩,击败盟主的就为盟主。此次奉旨上京,非但不会如父兄所愿想交出官印,反而是想将江湖人引上京城。”

晨光渐明,静静地洒在车厢里。因是坐着黑发铺地,与耳边的鲜红的碧玺,衬得张秀颜愈发苍白。

“若是夜里,真要被骗。”轻抚着的脸颊,上官语调柔缓带抹怜惜,“上京以来睡几个时辰?背着父兄处理多少尾随的江湖人?傻瓜,当自己是铁打的么。”

有心虚地避开他的视线。

“不过,不会拦。”

诧异抬眸。

只听上官轻哼声。“怎么以为会像父兄那样,将教训通?既然想做,就绝不会拦。”

“子愚……”

如果有尾巴,定会摇起来。

“至于随上京的师傅和师兄,无需担心。傅咸虽然手软,脑子却还是有的。”

听他得那么不屑,也不反驳,毕竟人在屋檐下,六师兄就容低低头假装没听见吧。

“大魏开朝的第官,就算再韬光养晦也难免为人瞩目,师傅师兄身份特殊,承不住种打量,所以们分开住。”

嘴上着,上官将按在身前。

明明看起来很斯文,怎么手劲么大,懂武的可是啊。人争口气,可不服输。

按倒,爬起,再按倒,爬…爬不起……

见俊眸越来越近,绽出细密春情,别开脸颊不敢看他。

“乱想什么,嗯?”

乱…乱想?

月眸刚要瞪向他,就见温热的手心覆上眼帘。

“里没别人,放心地睡吧。”

子的鼻息喷薄在耳边,非但没有先前的侵略感,反而让感到很温暖。

“要去大明门报道的。”

睁着眼只见他掌心的纹理,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他似笑似叹:“到,叫。”

“真的?”

“嗯,睡吧。”

声音钻入的耳际,轻轻软软如春风般,春懒的困倦铺盖地地袭来。

对,有很奇怪,很奇怪。

至于是哪,已经无力去想,二十四番花信风便将路吹远……

放下车帘,上官垂眸看着枕膝而睡的美人。

指尖延着耳垂上的碧玺徐徐向下,划过那略显消瘦的下颚,而后停在泛白的唇角上。

“傻瓜。”

语中带抹难以抑制的感情,他俯下身,只见秀唇微掀溢出梦语。

“奇怪?有什么好奇怪。”春眸漾柔,上官抚着的唇瓣淡笑,“秭归,就算不拦,官也做不成,道季君则敢用个上辆马车的官员么。金盏花,可是首辅郑家的家徽啊。”

突地,门上轻敲,传来萧匡有些可怜地声音。“舅舅,大明门到。”

看着膝上苍白的娇颜,上官头也不抬。“绕着外城再跑圈。”

“哈?舅舅,风很冷啊。”

“冷?”上官眯眼。

“没…没……”

甩响鞭,马车再度启程。

车里,上官俯下身。

“的梦中只有。”

冬至未至,二十四番花信风,绽放在的唇上。

观音土

是时为冬至的前一天,按自各府道前来述职的官员应该挤满吏部,可今日吏部官署却显得有些冷清。

“有什么奇怪的,如今首辅大人正得宠,那些个地方官鼻子可灵着呢。”

临时被抽调到吏部帮忙的生员们小声议论着。

“方才路过文渊阁,那里人山人海别提多热闹,好像内阁才是管理官员的地方似的。”

“哎,可不是,瞧咱们除文书还是文书,连个人影都难见到。真是世情冷暖,可悲可叹啊。”

“话也不能么。”

“哎?”

“今吏部不也来个五品官么。”

生员们停下手中的笔,觑向冷冷清清的朝房侧。

青铜雕花的炭盆里有火无烟,淡淡的火光映染在那人的脸上,平添抹艳色。

明明就是个眉目如画的美姑娘,怎么被人传成身宽体胖,拳打死两头牛的母老虎?还是江湖子都么好看,如此优美的腰身啊。

心想着,生员先是一愣,再收回目光却见同僚们个个脸色微红,有些看痴了。

“做事,做事。”互相看看有些尴尬,便咳嗽敷衍道。

“她在里可坐大半天。”虽然强做无意,可年轻生员的目光却忍不住乱飘,“照收江湖人为朝廷所用是季大人的主张,按朝廷里的规矩被谁提拔便是归于谁的门下,人也算是‘新流’派,可季大人为何久久不召见?”

“也许是不愿投靠大人吧。”压低嗓音,有人道,“如今内阁当权,尚书大人每都待在吏部,已经很久没进过乾清门。前几日户部尚书吊死于家中,听下一个遭殃的就是……”

他没再下去,只象征性地看看吏部尚书办公的里间,众人心领神会。

“哎,可惜‘新流’啊。”

“可惜是可惜,但这就是朝堂,你我虽然是生员,可也要及早认清才好。”

为国为民只是书生的呆气,他们不过是在大明门里学习几日,便明白身家性命才是要紧。

“请问。”

这厢还在唏嘘,就听有人问道。生员们抬起头,只见那女子已走到边。

“您有什么事?”年长人站起身。

虽然眼前人是五品官,但身为男子的骄傲让他叫不出大人二字。

“请问还要等多久。”余秭归客气有礼地问道。

“这个要看尚书大人的意思。”

“那中饭呢。”又问。

真佩服几个长舌公一直说一直说,她可是饿得前胸贴后背,实在熬不住。

生员们瞪大眼,仿佛问了什么不该问的。

难道大魏官员个个勤勉,已经到废寝忘食的崇高境界么。

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果香延绵不绝地挑动着她的食欲,是皇城里特有的石炭,以枣梨汁与碳末合之为饼,不仅无烟而且好闻。

这是她是刚进吏部时,听一个生员炫耀的。

那种姿态与口吻,实在看不出今后会是个枵腹从公的好官。

“大人……”年轻生员叫住,但大人的称谓同僚们显然很不认同。收回想要为她引路的心思,年轻生员退到桌后道:“大明门里有供给朝食的太官署,就在上林苑监的西面。”

“多谢。”

余秭归磊磊谢过,待出吏部,只觉高云淡,所处的皇城仅在方寸之间,着实窄小点。

“这就是你们今后做活的地方,大明门里午门之外,可是五府六部的办公之地,小子们可要瞪大眼好生伺候着。”

“是。”

怯弱而胆小的童声让她有些讶异,余秭归平视望去,只见个蓝衣太监领着群小小太监路走来,每行至座官署前便停下,对着未及他腰腹的娃娃们通教训,然后留下一两人就地打扫。

“你,还有你,留下打扫千步廊,每根柱子每寸地都要打扫干净,要让咱家看到一点灰,哼哼。”

大太监鼻子出气,吓得两个娃娃扑通跪下。

“是,公公。”其中个较为机灵,立马回道。

像是十分满意通威压,大太监心情颇好地转过身,正打算领着剩下的孩子继续前行,就见五步之外站着个人。

咦,女人?官署里怎会有女人?

双眼溜溜转,转到垂在腰间的官印上。

官?女人?难道是那个传的沸沸扬扬,为官员不耻谈及的女盟主?

这些天大明门里都传遍,女子当官,真是大魏开朝百六十余年最大的笑话。而笑话正是季大人闹出来的,如今首辅大人风头正劲,他虽只是个管事太监,也要选边站呢。

想到,他甚至连正眼没瞧下,便打她身前径直走过。

较为机灵的小太监大概从师傅的态度里猜到什么,他站起身只当余秭归是透明人,对着地上久久不起的小同伴道:“你擦地我擦柱子,我从东到西,你从西到东,听见没。”

“嗯。”地上的孩子应着。

“真是,呆里呆气的,别连累我才好。”

看着小太监头也不回地跑向阳光充沛的东头,余秭归收回视线,蹲下身凝向跪在地上的小人。

初见时这孩子倒在泥泞的官道上,那一瞬仿佛看到自己,卑微的渴望至亲的心情,于是收下了一枚铜钱。

方才从群小太监中认出他来,还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可如今么近距离地看着,原来真的是他啊。

“人都走了。”扶起他瘦弱的身子。

“谢姑姑。”

见他误将自己认成宫女,余秭归也不反驳。

“才进宫的?”轻声问道。

“嗯,月前净的身。”

净身——

余秭归惊痛地看着他。

一个半月前七师兄才将他母子送出直隶,四十余天里究竟发生什么,竟让个好好的孩子,个好好的孩子……

“身子还好么?”问得有些小心。

“已经尿出来,谢姑姑关心。”小娃娃还不懂大防,照实道。

北地的风很锋利,直割到的心里。

月眸敛又敛,半晌她才将眼中的惊痛藏妥。拿起地上的抹布,浸到冰冷的水里,在小人惊讶的眼神中,余秭归束起袖边,用力地擦拭地面。

“姑姑!这…是我的活。”

“怎么?怕被我抢了差事?”调笑道。

“不…不是……”

“那你在前面洒水,我来擦地。”头也不抬地指挥着。

“还是我来……”

“嗯?”余秭归故作生气地哼声。

“水洒到地上就成冰了……”他小声嗫嚅。

秭归愣。

“姑姑,这是我的活儿。”小小的身子如蜗牛般跪下,他取过另块抹布,努力跟上的身形。

“你叫什么?”秭归故意放慢速度。

“我叫吉祥。”

“吉祥?”

“嗯,刚才那是师兄富贵,都是进宫后师傅给取的,我娘叫我娃子。”

余秭归瞧他眼。“那你娘呢。”

“我娘…死了。”

余秭归虽然猜到,却依旧心痛。

吉祥努力地擦拭着地面,小手小脸,连着双瞳眸都被冻得红通通。

没有再问下去,余秭归低道:“娃子是怎么进宫?”

“我…”想起宫里的规矩,他连忙改口,“吉祥是自卖的。”

“自卖?”

“嗯,正好碰到师傅来买小娃娃,吉祥就卖自己,一个铜板。”

这样的回答是她没想到的。“为什么?”

“因为吉祥想当人上人。”

听到稚嫩的声音出话,她愣住了。

“娘是被人打死的……就因为不下心挡大老爷的道儿,原以为铜板大侠会再来救吉祥一次,他原先救过吉祥救过娘的,可是…可是……”

她没有。

虽然并不是她的错,但却无法直视那双含雾的瞳眸。

“吉祥要当人上人,一定要。”

他狠狠擦地,稚嫩的脸上满是执拗。

“姑姑?”见跪坐在地上动不动,吉祥停下手里的活,“姑姑你怎么了?”

一时不出话,就在这时肚子很应景地叫出声来。

“姑姑没吃午食么?”吉祥很宝贝地自胸口取出个破旧的小荷包,小心翼翼地将荷包里的东西放在余秭归的手中,“姑姑吃这个吧,虽然吉祥没有什么好吃的,但这团白面可是娘省下来给吉祥的。”

哪里是白面,分明是……

沐浴后的热气在寒冷的夜里化成缕烟,突兀地缀着冬夜。

余秭归坐在上官府二楼的小窗上,任湿发披肩,举头望月。

“有心事?”

一件大麾覆在的肩上,熟悉而好闻的人味自身后传来。

没有回头,只迎风摊开手。“今天有个孩子告诉我这是白面。”

拿起那个小小的白团,上官看了片刻又放进她的掌心。“是观音土,本是烧瓷的原料,因性粢软,灾年时常被人拿来充饥。”

今日进的是皇城,大明门里将观音土误作白面吞食的孩童——

“是哪个新入宫的小太监把这个送给你的?”

接到她惊诧的眼神,上官微微笑:“荒年取饥馑之良家子为阉人,向来是皇城的规矩,人不到绝境的是断不会选择条路的。”

“用着枣梨汁做成的香炭,将以土为食的百姓推上绝境,原来就是皇城的规矩。”握紧手中的白团,秭归低道。

“这就是官,这就是民。而有怎样的官,便有怎样的皇帝,物以类聚是千古不变的道理。”

任他将自己的湿发撩出大麾,秭归偏头看着那团观音土,目光始终不离。

“尝起来很像糯米,就是带了点土腥。”

湿发上的手顿了下,上官徐徐看向眼前人。

“这个很能抵饱的,就是排不出来,很多人熬不住饿便吃,结果肚子越胀越大,最后都死了。如果不是遇到师父和师兄,我大概也会样吧。”

秀眸里藏抹哀伤,仿佛冬夜里的月亮。

“铜板大侠,铜板大侠,原以为自己救了那个孩子,却没想我救得了他一次,却救不第二次。其实握也知道,就算救他第二次又怎样,只要世道不变,就有不及援手的那。可即便明白,心却依旧静不下来。”

看眼被捏得不成形的粘土,上官眼中满是怜惜。“傻瓜。”

“嗯,我是个傻瓜。”头应道。

他该为她终于愿将心事透露给自己而高兴,还是该为她沮丧的心情而叹息?

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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