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与子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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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与子归-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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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缃不如柳缇,这是教中公认的事了。

就连教主也偏爱柳缇几分呢。

小小的她蹲在角落里,不甘而懦弱地抽泣,直到——

胡说八道什么!姐姐和我一模一样,一模一样!

阿缇。

她止住哭。

你不会嫌弃姐姐,不要姐姐吧。

当然不会,阿缇和姐姐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她笑着看向火光深处。

阿缇,你来接姐姐了么。

十年前,今世间,惊人的相似却不因命运,而是她有意为之。

爹,娘,其实阿归的心中也住着一只恶鬼呢。

好丑好丑的一只鬼,丑到你们也认不出,丑到只有以命相抵方能平复。

身后的墙垣连片倒塌,她闭上眼,一头扎入水中。



第十三章二十四桥

活水有源,她随波游弋,如一尾嘉鱼浮出波心。

重重(chong)重重(zhong)的雨滴打在眼帘,如薄薄面幂遮蔽了视线,隐隐间只见云翻雨覆的瘦西湖上,一苇轻舟溯流行之,不畏雨深,不惧风狂。

余秭归有些愣怔,直至一只手在眼前清晰,才顺着指尖水珠滑落的方向看去。

自船缘倾出的半边身子上,雨水浸染了深衣。束冠下微湿的黑发蜿蜒在颈项,濯濯如春月柳,俊容如玉。

片刻的愣怔,她下意识想要逃避,身子向后游移。

退一寸,近一分。荡一棹碧涛,粼粼翻卷春水路。

无人发问,无人作答,那手依旧在。

许是不适冷雨,又或是厌倦了起伏的波心,她犹豫地抬起手。掌心刚出水面,便被人一把抓住。带着强劲不容抗拒的气势,她被人一把拉出湖面,抱进船舱里。

眼角落下温热的不知是湖水还是雨滴,一头长发委地,她轻轻颤着。

本以为只有自己了,本以为……

圈住她的双手却愈发加力,让她难以忽略另一个存在。

较了好久的劲,她虽挣开那人强势的怀抱,却依旧被他捉住掌心。明明可以用内力震开,她却没有,只是有些不愿地任人牵扯着,走进一方四面画屏。

屏后有干衣,显然是为她准备。

迷惑地抬起眼,只见那人正凝着她。

他在怜惜什么,是她么?

她不懂。

待那人离开,她才慢慢换起衣来。

都是女装啊,她有些犹豫地解开胸口的束条,露出娇美的身形。微凉的湖风吹得她有些凉,笨拙地系起抹胸、亵衣、绢裤,而后是碧罗裙。

一切都那么陌生,陌生地唤醒着她身为女子的认知。

最后是宽袖长襟的曳地披衫,织绣流纹,带着飘飘欲仙的美感。拢了拢湿发,她走出画屏。

上官意自认不是一个重色之人,那套女子春衫不过是想给她醍醐灌顶,却不知被灌顶的是自己。

灼灼地攫住那道倩影,恶狠狠而又一瞬不瞬。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可恨她生得如此美丽,生得如此美丽啊。

恣意欣赏着,自上而下,来回逡巡。袖中肌肉紧绷,他生生压抑着胸中的那头虎,目光有些狰狞。

丝毫没有觉察到他的失态,佳人行止依旧从容大方,他没有庆幸,反而生起恼意。

“谢谢。”接过他斟满的热酒,她诚恳道,“谢谢你依约没有参与今日之事,也谢谢你将我师傅师兄带出玉剑山庄,谢谢你子愚。”

缓缓抬眼,他轻抚杯沿。“秭归不觉得这样的谢太没诚意了么。”

她微愣,随后道:“谢礼自然是有的。”

俊眉微挑,带抹玩味。

“子愚看破什么我很明白。”说着,她看了一眼船头蓑翁。

“年二是我身边老人,而且他听不见。”

听懂了他的暗示,她收回视线。

“江湖秘宝,子愚想要么?”

俊瞳微眯,上官意恨恨地攥紧酒盏。

“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

见她果然如此,一脸解脱似的表情,他缓缓而又诱惑地逼近。

“听说江湖秘宝历来是夫妻相传,子女得之,可是?”他轻笑着,俊美的脸庞愈发诡谲。

“依你的年纪,能生出二十四岁的儿子?还是说你已经认定非我不嫁了,嗯?”

她怔住,眼睁睁看着上官意逼近,却忘了后退。

“可要想清楚啊,秭归。”攫起她的秀发,他缠绕指尖。

湿滑的发丝灼烫了他的肌理,呼吸可闻的甜淡酒气催促着心头猛虎,让他不禁一嗅再嗅,最终一发不可收拾。

“做好事总要给点甜头的,你说对么?”

沙哑的嗓音奇异地钻进她的耳际,随后那人抬起她的下巴,精准吻来。

她先是不解,而后瞠目,一把将那人推开,逃似的飞进雨中。

望着那道惊慌失措的倩影,上官意心情颇好地抚上唇角。

“别让我等太久。”

烟柳画船,一棹碧涛,青山隐隐水迢迢。

梅月潇潇,二十四桥,玉人何处教吹箫。

第一卷完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

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

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翘翘错薪,言刈其楚。

之子于归,言秣其马。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

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翘翘错薪,言刈其蒌。

之子于归,言秣其驹。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

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诗经·周南·汉广》

第二卷关雎

第一章狠角色

故事发生在余秭归及笄那年。

四道猥琐的身影蹑手蹑脚,最终在柴门前相遇。

“老八?”

“老十?”

以及正用眼神表达愤慨的老九。

“七师兄,你傍晚还说明日带我去景福楼吃烤鹅。”看着连逃跑也不忘骚包的容冶,排行第十的洛川抽搐难止。

亏他收拾细软时还很是内疚,原来师兄是有意麻痹自己!

笑容优雅得近乎虚假,容七摇扇道。“小十你江湖经验浅薄,还是老实蹲家吧。”

洛十差点呕出一盆血来。

“卑鄙。”

九师兄虽寡言,可只要开口必定一针见血。

“啰嗦什么,直接砍了再说!”

“冷静啊,八师兄!七师兄此举虽然无耻…不不……是有点不顾兄弟情分,常言道一条船上的蚂蚱谁也跑不了,又可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总而言之,言而总之……”

一记大掌,世界安静了。

踏过地上的“尸体”,荀八一把拽住容七的衣领。

“姓容的,老子早就不爽你了。”

看着皱成腌菜的胸口,容七完美的笑容碎掉一片。

“我的…广绣衫。”

“叽咕个屁啊,是男人的就干一架!”

“湖广第一绣芸娘的杰作。”

“容老七,你敢无视我!”

“竟然弄皱了。”

秦琼战关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代的人物。

卫九面无表情地转身,打开柴门。只见门外一名瘦弱青年,带着牲畜无害的微笑。

“这么晚上哪儿去?”

“茅厕。”冰块脸未变。

“院里有恭桶。”

“大号,怕臭醒师傅。”

温善的目光又扫向正在拉扯的容七和荀八。

“一起的,一起的。”两人难得默契,指着卫九异口同声道。

“哦?难得师弟们如此友爱,连出恭都一起呢。”

“那是!那是!”两人勾肩搭背,完全忘了新仇旧恨。

“既然如此,为兄也顺道吧。”

笑容瞬间垮下。

“六师兄——”看着那张病弱的书生脸,荀八本就邪气的面容愈发狰狞了,“当真不给兄弟们一条活路?”

“活路?”

装,又在装,别看六师兄一脸温良,其实最为——

“阴险。”

老九果然是一语先生。

抚平胸口的皱褶,容七上前道。“师兄不如我们打个商量。”

“商量?”

“只要师兄肯高抬贵手,小弟愿将银票奉上。”说着从袖带里取出一沓宝钞。

“放过你们三人?”自动忽略还未爬起的十弟,傅咸慢道。

“不用那么麻烦,我一人就好。”

“混蛋容老七!”

说时迟那时快,荀八操起长刀就要往容七那砍去,忽地左手被人一把扣住。

“老九你放……师傅!”

待他看清,却已迟了。

老头抓着九师弟,而九师弟正抓着他。

“要死一起死。”卫九简洁道。

妈的,没义气!

他想也不想一把抓住老七。

月光下,四人连成一条线。“想溜?”王叔仁狠掐卫长风的左臂,卫长风尽职尽责地将怨愤传递,如此,直到——

“我的秀发!死老八快松开!”

“好啊,要不是十一叫醒老夫,还真让你们几个臭小子得逞了!”

十一?

三人同时侧目。

好,很好。

举着风灯的小少年抖了抖。

“不过是想在你们中间挑一个娶老幺,逃什么逃?难道老幺不水吗?不温柔吗?配不上你们几个臭小子吗?”

三人默不出声,连转醒的老十也立刻装死。

“你们几个!”王叔仁一吹胡子,“身在福中不知福!”

福气啊。

四人面露菜色。

一提到此等“福气”,他们就悔不当初,当初老幺刚来到天龙门的时候。

“就是你?”

地上的小人儿慢吞吞地抬起脸,月牙眼中有些许诧异。

“看什么看!”荀刀微微瞪目。

天生就是三角眼、上钩眉,他能怎样?人人都这样看他,当他是十恶不赦的大魔头。

现在连才入门的小师弟都这样看他,他受够了!

忿忿将一包脏衣扔下,溅起的水花打在了小人儿的脸上。

荀八有些懊恼,想上前安慰下却终究别扭道:“下次闪开!”

妈的,又这样看他,他又不是故意的!

“师兄?”

这怀疑的口气,听得他,听得他好伤心啊。当然即便打碎了牙也得混血往肚里咽,这才是男人。

“把这些洗干净!”

见小人儿有些迟疑地打开布包,拎起一件满是汗臭的长衫,然后很无辜地看向他。

怎么,敢嫌?

黑中透红,坏人脸开始往修罗道进阶。

“知道了。”

他原本还想再撂几句狠话,却被这三个字堵在嗓子眼。

“阿归知道了,今日就为师兄洗好。”

“嗯,嗯,那我走了,你别偷懒,敢偷懒的话,哼哼。”

奸笑两声,荀八假装走开,其实是躲在大树了后。

这么小,能搬动那么多衣服?待会要不要假装路过,帮他一把?

看着溪边那个浣衣的小人儿,他有一点,真的只有一点点内疚。

小人儿擦了擦汗,从盆子里取出一件锦衣。

混账老七,竟然欺负小师弟,没人性的家伙!

绿叶成枝落下,大树上多了几个拳印。

师弟,他这就去揍老七一顿,为你出气!要记住啊,他可是最最善良的……

“八师兄。”

谁不要命抢他的话,三角眼发狠瞪向发声处。

呃…六师兄……

只见一布衣书生缓缓走到小溪边。“方才是你八师兄。”

“我知道。”小人抬首一笑。

他这么有名?

“和七师兄说得一样呢。”

一样?怎地一样?说他“不笑是恶、一笑成奸”?

足有两人粗的大树摇了摇。

“你八师兄虽然面恶,可心却是师兄弟中最软的,处久了你就知道了。”

还是六师兄有良心。

“嗯,阿归知道,师傅和师兄们是疼我的,只是脸皮有些薄。”

脸皮薄?师弟啊你是不是瞎了眼,盆里除了他的脏衣,老七、老九、老十、小十一,甚至连师傅的都一件不少。

以大压小,老幺做事。

这是他们天龙门的光荣传统,小师弟还是早点认清形势,不要自欺欺人才好。

“十二能明白就好。”

书生撩袍蹲下,与小人儿并排溪边。

“你七师兄、八师兄、九师兄都是有家的,每次探亲回来总会给是兄弟们带些东西。方才我去看过了,你房里多了一个拨浪鼓。”

是老子放的,怎样?

“阿归最喜欢拨浪鼓呢。”

甜甜地微笑看得他心情大好,只是那双月牙眼怎么瞟了过来,害得他以为自己被发现了。

“六师兄。”小人儿撤回目光,“大师兄他们也和八师兄一样回家探亲了么?阿归上山也有两个月了,怎么没见他们?”

树后人咯噔一下,就听傅咸轻道。

“因为最大的就是我啊。”

“哎?”

“师傅他好面子,总觉得徒弟刚过五指是很丢脸的事,于是就从行六开始排,这才刚刚过十。”

“所以没有大师兄、二师兄,也没有五师兄?”

傅六温和地拍了拍小人儿的头顶。“十二真聪明。”

这、这都行?!

荀刀温驯了。

“师兄你也来洗衣服啊。”

傅六温善一笑,苍白的手指探入水中,忽地——

“咳、咳…咳咳咳……”

小人儿扔下湿衣,手脚慌乱地为他顺气。

“没…咳……没事……”消瘦的脸上透着一丝病态的红晕,傅六的身子剧烈颤动着。

若说他下一刻能咳出内脏,荀八也不会怀疑。

“师兄你身子不好,下什么冷水。”

“真的…咳…不碍事……咳咳”

“师兄的衣服给我吧。”小人儿不由分说地抢过。

“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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