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与神- 第93部分

　　　　可是自始至今，她除了带自己离开那片污浊肮脏之地的杨凡公子之外，却连其他任何一个人的名字都不知道。

　　　　难道，还是因为自己的能量太小了吗？

　　　　徐柳依忽地感到一股酸意涌进眼底。

　　　　孙老看见她慢慢低沉下去，原本活泼的目光里明明是渐渐浮现出伤心欲绝的悲痛，却依旧强自坚持瞪着眼睛的神情，心中不由得轻轻一颤。

　　　　到底要有过什么样的经历，才能够让一个年仅十二岁的小女孩拥有这样的眼神？

　　　　孙老的目光一下子就柔软起来。

　　　　“我收你为徒罢！”

　　　　他略一思考，便毫不犹豫地说道。

　　　　徐柳依从自己的世界中猛地回过神来，像是没有听清楚一般，将脑袋轻轻转动一下，使耳朵能够从正面对着他，问道：

　　　　“什么？”

　　　　孙老骤然一窒。

　　　　“噼叭——”

　　　　被窗外的“盘龙守天大针”映成碧青色的房间里，猛然响起一道剧烈的雷鸣声音，伴随着粗大的青紫色冰冷光柱，瞬间将原本就明亮如炬的屋子照耀到纤毫毕现，有如白昼突降。

　　　　徐柳依目瞪口呆地望着床前本只是一个普通人的老爷爷猛然散发出无匹霸气，感受到他身传出来如渊如狱的恐怖气机，大脑有那么一刹那的时间，空白一片。

　　　　在这之前，她想过很多种关于这位老人的身份；可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他竟然会是一位如此强大的修士。

　　　　孙老浑身沐浴在青紫色的雷电光柱当中，时不时响起的“噼叭”声音响彻四方，条条细小的紫色电蛇不受控制地在他身边窜来窜去；犹如上古雷神在世，威严无比，不可直视。

　　　　徐柳依感受到浑身直立起来的根根寒毛，毫不怀疑这一道光柱若是打在人身上，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守在屋子外面以供差遣的炼体士听到屋中传来的剧烈声响，身子止不住地猛然一颤；旋即就感觉到自己身上似乎有一只小蛇，在四处不停地爬来爬去，麻痒难忍。

　　　　一个看上去年纪不大的炼体士，本着尽职尽责的念头，还想着要进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不曾料到那个原本在自己身旁的兄弟会猛地一把将自己拽了回去，拉拽着走到远处的空地上，抬手就是一个脑瓜嘣儿。

　　　　“你打我干什么！”

　　　　他扭过头去，不解地问道。

　　　　年长一些的炼体士白了他一眼，道：

　　　　“不知道孙大人正在里面么，就算是有什么事情，那也不是咱们能解决得了的！”

　　　　这下那个年轻一些的人来了兴致，压低声音，好奇地问道：

　　　　“话说回来，兄弟啊，这个孙大人……到底是谁？我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说过他的名号？”

　　　　“连我都只是听说过他的事迹，更不要说是你这个才修炼到熬皮境初期的家伙了！”

　　　　年长的炼体士不屑地答道。

　　　　年轻一点的炼体士“嘿”的一声，不服道：

　　　　“我熬皮初期怎么了，我熬皮初期也好过那些还没有熬皮的兄弟！”

　　　　说罢，他顿了一顿，又道：

　　　　“不对啊，照你这么说，这个孙大人岂不是都有一百岁了……难不成他是炼气阶位的超级高手！”

　　　　“嗤！孙大人那可是跟随过上上一代青龙庄庄主的人物！自上上一任庄主外出游历，上一任庄主杨冲山上位之后，他就渐渐地淡出我们这些小辈的视线，不知道干嘛去了……唔，听说是转到暗处去保护咱们村子了！”

　　　　将他拉到远处的炼体士嗤笑一声，摆足了身为一个老人的架子。

　　　　与这个“老人”相比，屋中这位真正的老人却是没有丝毫的架子。

　　　　“如何？柳依，你这么想成为一名强大的炼体士，不如就由我来教导你，教导你成为强大点炼气师！”

　　　　徐柳依终于从“一个普通老者”跟“一个绝世强者”这两个角色的落差当中缓过劲来；即便她没有接受过任何教育，也不懂什么礼数，依旧是自然而然地下了床，轻盈地拜倒在地——就如同生命中的本能！

　　　　“爷……大人，小女还有家兄在公子那里做侍卫……”

　　　　徐柳依低伏着身子，一句话没有说完，便被孙老开口打断。

　　　　“哼，这个杨凡，简直是胆大包天！待此间事了，我便要他还你兄长自由！还有……不要叫我大人！”

　　　　徐柳依惊恐惶惶，将额头触在地上，颤声道：

　　　　“大人，您误会了！是公子将我们兄妹俩带回青龙村，过上了丰衣足食的生活；平日里又待我们极好，小女绝没有要离开公子的意思！”

　　　　孙老这下有些疑惑了，悄悄地缩小了周身的雷电光柱之后，示意她继续讲下去：

　　　　“那是如何？”

　　　　徐柳依诚恳地道：

　　　　“如果大人想要收柳依为徒，还请您也将家兄与公子一同收入门下！”

　　　　孙老有些为难起来。

　　　　“老夫生平从未收过一个徒弟，欲要将你收归门下，也是因为你天资聪颖，为人善良乖巧。可是你大哥跟那个什么……杨凡，也是如此吗？”

　　　　徐柳依不敢隐瞒，如实道：

　　　　“家兄与我一同开始修炼，相比起小女的修炼速度，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何况，在落霞城中的这许多年来，也一直是大哥在保护着我。至于公子，他的天赋自然是无人能及，能在落霞城中将无依无靠的兄妹俩收做侍从，必然也是心地善良！”

　　　　孙老点点头，走到她身边上来：

　　　　“我会观察他们一段时间，如果当真是如你所说，那再收两人为徒，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还有——我最后再说一遍！”

　　　　徐柳依浑身一颤，愈发地不敢抬头。

　　　　“……不准再叫我大人！听见了没有！”

　　　　原来是这件事情啊……

　　　　徐柳依长舒口气，平稳下来，想到城里的人们似乎还有唤做其他大人物为“先生”的，于是也开口道：

　　　　“是……先生！”

　　　　孙老恼怒般地稍稍放松开对浑身电光的控制，看着她乖巧的模样，却是放低了几分声音：

　　　　“也不准叫先生，就继续喊我爷爷！”

　　　　徐柳依再一次的浑身一颤，一向坚强的眼神也骤然柔软下来。

　　　　在自己一无所有的时候，竟然会有人，心甘情愿地让自己喊“爷爷”么？

　　　　她的眼眶里忽地溢出几滴浑浊的泪滴。

　　　　多久没有哭过了？

　　　　自从在母亲的尸身面前哭到声嘶力竭，她却依然一动不动之后，多久没有哭过了？

　　　　连那泪水涌出的地方，都被灰尘堵塞住了！

　　　　她再也忍不住那股越来越强烈的冲动，任由这浑浊的泪水将地板打湿染污，任由这浑浊的泪水在脸上肆意滑动，任由这浑浊的泪水使自己得尝苦涩。

　　　　“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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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孤独
　　　　（第二章到！吃饭去～）

　　　　“哈哈哈哈哈……”

　　　　孙老畅怀大笑，笼罩在身上的雷电光柱也震颤不已，刹那之后便猛然收缩回他的体内。

　　　　随着粗大的光柱消散在屋中，他身上的气势也随之一收，再次化成了之前那个慈祥的老人。

　　　　他一边扶起徐柳依，一边替她抹干了脸上的泪痕，连声道：

　　　　“好好好，好！好徒儿！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大徒弟！”

　　　　徐柳依跪伏在地上，忍不住破涕为笑。

　　　　因为从此之后，她不仅仅是多了一个师父，还多了一个爷爷。

　　　　既然都是一家人了，那也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爷爷，您到底叫什么名字啊？我这都拜您为师，认作爷爷了，总不能在日后跟旁人提起来，还说我不知道您的名字吧？”

　　　　徐柳依也知道这种境界的高手自不必旁人去扶，于是便拉着爷爷，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再次提起这件事情，孙老面上禁不住地浮现出几分缅怀的神色，竟是渐渐地敛去了笑容，怅然若失地摇摇头：

　　　　“爷爷的名字啊……就连我自己，都早已经不记得了。”

　　　　徐柳依看到他似乎有些伤感，又好像带了些憎恶的神情，突然有些后悔自己所问的这个问题。

　　　　她下意识地就想要聊些别的。

　　　　然而孙老却呵呵一笑，看上去似乎又回复到了原来的那幅模样上去，道：

　　　　“不过，人家问你的时候，你却的确是不适合说我不知道。大家……都叫我孙老，你就也这么说吧！”

　　　　不知道为何，这两声笑听在徐柳依的耳朵里，却莫名地听出了几分就连爷爷自己，都好似是没有听出来的苦涩。

　　　　她心中一软，忍不住握上了他搭在桌沿上那只布满皱纹的苍老大手。

　　　　握上去的那一刹那，不知道爷爷正在微低着头想些什么，竟是浑身一颤，似乎马上就要抽出手去；然而转瞬之后，他又回过神来，任由徐柳依握住自己。

　　　　徐柳依在攥上那只大手的时候，感受到的却是出人意料的冰冷，跟彷徨无助般的颤抖。

　　　　就好像，当初在那个阴暗简陋的肮脏草棚里，公子第一次攥住自己的手一样。

　　　　这只手的主人，之前也一定很是孤单无助吧。

　　　　她下意识地抓紧了爷爷冰冷的手掌。

　　　　房间里，两个人，一老一少，一高一矮，沐浴在从窗外透进来的并不明亮的碧青色光芒当中，静坐无言。

　　　　然而片刻之后，孙老便当先开口，打破了平静。

　　　　“柳依，今天可是为师头一次看一个小女娃看的这么顺眼，你怎么还不说话了呢！难道你不愿意叫我爷爷？”

　　　　他将语气一板，故意吓唬她道。

　　　　徐柳依一笑，毫不费劲地便听出了爷爷话里的诙谐语气，同样回道：

　　　　“不是啊，爷爷！我还以为您到了大半夜，就累到不想说话了呢！做徒弟跟孙女的，又怎么能随意打扰爷爷呢？”

　　　　孙老哈哈大笑，再不复之前的沉闷，欲要说些什么的时候，话到嘴边却成了一声惊咦。

　　　　紧接着，屋中骤然蒙上一层乳白色的蒙蒙光华。

　　　　“走，随为师出去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孙老当先朝屋外走去。

　　　　随着他走出房门，脸上缓缓淡去的笑意恰巧消失不见，一张淡漠严肃的面庞沐浴在无处不在的迷蒙白光里，朝四周扫视一眼，招手叫过候在不远处一个炼体士，沉声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

　　　　年长一些的炼体士急忙拍了拍身旁年轻一些的炼体士，小跑过来行了一礼，如实禀报：

　　　　“回孙老，我一直与杨兄在外面守候等待，没有发现任何预兆与其他什么奇异的地方，这阵白光就突然映亮了这里。而且看上去……好像咱们整个护卫所，都在这阵光芒的笼罩范围之内。”

　　　　孙老看了一眼站在他后面的那个炼体士，那张略显年轻的脸上还挂着显而易见的莫名慌乱；知道引元入体之后的人都会渐渐地返老还童，外貌会生的比实际年龄要更为年轻一些。

　　　　也就是说，这个看上去大约只有二十七八岁的炼体士，能够修炼到熬皮中期的境界，估计得有三十三四岁的年纪。

　　　　这让他不禁有些哀叹起青龙村的前景来。

　　　　原来从兽潮开始之前，我青龙庄就已经显现出颓势来了么？

　　　　一名已经活了半辈子的炼体士，竟然会对一阵突如其来的光芒，展现出自己的惊恐么？

　　　　孙老摇了摇头，暗道反正自己也没有多少年能活了，到时候两眼一闭不睁，谁还管你们这一代的炼体士会变成什么样子。

　　　　“不用你们在守在这里了，立刻传令下去，让大家不要慌乱，这只是一阵光而已！”

　　　　只是，在有生之年，青龙村能够发展成什么样子，还是与自己大有关系的。

　　　　这群小辈们，难道就没有察觉到这股白光当中，有着莫名的温暖力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