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也明白了父亲带她来到嵊州的苦心,或许爹早就想到了吧,所以才带她来,血淋淋的在她面前撕开她自以为温情脉脉的面纱,让她看清那残忍的真相。如果不是亲耳听到陈昆玉说出那样无情的话,或许钱湘君这辈子就算到死,还在心里存着一份不甘,一份幻想。可是她看到了,她听到了,她心里曾经开过的那朵美丽纯洁的花,就连根一起枯死了,再也不会复苏。
钱文佐看着明显懂事不少的女儿,有些欣慰,却更加心疼。别怪他这做父亲的狠心,如果女儿心里一直惦记着别人,那她将来就算嫁得再好,也是不会幸福的。为了让女儿的将来,他别无选择的做了一回严父。
是人,都不能拒绝成长。只可惜,女儿的成长却是以这样椎心的疼痛换来的。钱文佐无法不在心疼之余更加怨恨姓陈的一家人,并且认定,做生意的,就没几个好东西!
钱慧君完全没有留意到堂姐这边的情绪变化,她只沉浸在自己刚刚完成大交易的快乐里。五百两的银票正安安稳稳的躺在她的袖中,足够支撑这段时间父亲的医药,以及打算些别的事情。
唯一可惜的是那样一首好词,如果将来由自己拿出去,怕是要名动天下的。或者送上京师,卖出千金的高价也不是不可能。
如果没有上一世在京城的那些见识,钱慧君也无法想象,这个时代人们对于好诗词的狂热。只是现在,她要解决燃眉之急就顾不得这么多。不过没关系,她应该还有下次机会的。
目光不自觉的从钱灵犀面上扫过,两分心虚后头还有八分理直气壮的讥诮。守着宝山却不会利用,那就是傻子!
歇息一宿,次日便要回家了。
这一晚,不知为何,钱灵犀没再给扔进葫芦空间里的那个窖井里,甚至连梦都没做一个,就一觉好眠到天亮。
许久没有这么幸福的睡过了,钱小妞起了个大早,洗漱之后便到客栈后院蹓跶,伸伸胳膊踢踢腿儿,只觉精神无比。
忽听后门有人喧哗,钱小妞见门开着,便过去凑热闹。
“你这破棋子能值五十文?十五文卖我还差不多。”
一个小货郎正向看后门的伙计兜售一副旧围棋子,“大哥,好歹你再加点吧,开张生意,二十文,如何?”
“就十五,没得加了。你这旧货也不知从哪儿捡来的,齐不齐全都两说。要不是我家小丫头病了,想买给她抓子儿玩着解闷,我连十五都不出。”
那小货郎明显有些不舍,“大哥,一大早的,您再加点吧,就十八。给我个吉利点的数,行么?”
“没有加的,随便你卖不卖了。”
钱灵犀见那小贩说得可怜,要卖的琉璃围棋虽然已经被岁月磨得粗糙之极,毫无光彩,但还挺圆润的。如果拿回家抓子儿玩,总比石头强。
她想了想,跟那伙计商量,“大叔,我这儿出三文钱,咱们把它买下来吧。你拿大头,分我两把就是。”
伙计没想到这小丫头这么有趣,爽快的答应了。
钱灵犀那小金库的银子在买粮后都被姐姐作为合作条件,强制接管了,但她的腰上还有用红线串着的六文钱。这是她丢了之后,林氏听村里老人说法,特意打了给她系腰上保平安的,取其六六大顺之意。解下三枚付账,那伙计让她自己抓些棋子走。
钱灵犀并不贪心,算着自己该得的份额,黑白两色各抓了几把,拿衣襟兜起一包也就够了。不过那伙计掂着一颗玩的时候,忽地道了句,“这棋子还挺坠手的。”
钱灵犀脑子一闪,猛然想起,上一世曾经听说过的传闻来,当即不假思索的道,“兴许这里头还藏着金子呢!”
“这怎么可能?”那伙计哈哈大笑着把手中的琉璃子当即扔进一旁的火炉里,“真要是有金子,我跟你平分!要是没有,你再付我六文,把这钱也平分了,行不?”
他话音刚落,就听炉中噼里啪啦炸得异响,回头一瞧,众人的眼全都直了。
金子!黄澄澄的金豆子从琉璃子里炸出来,晃花了人的眼。顿时,小货郎的痛悔失声,伙计大叔的欣喜若狂交织成人生一幕虽不常见,但时有发生的大悲大喜剧。
钱灵犀识趣的没有找那伙计说什么要平分之类的话,她兜着自己的围棋子,赶紧回到伯父身边,如数上缴。
财已露白,她一个小屁孩,看得住这么贵重的东西么?
回去的车上,连钱文佐都有些不淡定了。憋了半天,终于还是问出那句话,“灵丫,你怎么知道这棋子里会有金子?”
“呃……我瞎猜的,是那大叔先说这棋子坠手,我才想到的。”
对面射来两道凌厉的光,钱慧君怄得快要吐血了!她煞费苦心去买的琉璃子根本不对,钱灵犀怎么这么好运,一下就碰到了?幸好这丫头得的不多,要是她整个的买下来,钱慧君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立即扑过去掐死她!
钱文佐掂着那包沉甸甸的金豆子,钱是好东西,但用之不当却是麻烦事。等送走了钱慧君,再回到家的时候,钱文佐特意把弟弟两口子请了来,当着父母的面,召开了一场由六个大人,外加一个小孩参加的紧急家庭会议。
原封不动的拿出这个被他揣了几天的小包袱,说清来历,把东西交还,“这是灵丫买来的东西,我现在完璧归赵了。”
钱文佑两口子一听,顿时也傻了,女儿花了三文钱,买了一包金子回来?
“这是不是真的啊?”钱老太爷问出了所有人的疑惑。
要验证,很简单啊。提一盆火炉,把所有的琉璃子倒下,噼里啪啦一阵脆响,黄澄澄的金豆子圆润饱满的滚了出来,并不因时间流逝而有半分损失。
除了钱文佐和钱灵犀,全家人眼都直了。钱文佑还有些不敢置信的拿起一颗丢进茶杯里冷却后,拿牙一咬,赫然一个大牙印,这些全是真的!
钱灵犀上前将金豆子全都扒拉出来数了数,她抓得数很吉利,一共五十八颗。一颗金豆子大概在三钱左右,这么多的金豆子估摸着有十七八两,合银也就一百七八十两。这样一笔财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怎么用,钱文佑也没了主意。
“要不,这东西还是爹娘收着?”
“不了。”钱老太爷不是贪财之人,惊愕一时,便摆手拒绝,“我和你娘跟着你大哥大嫂,有吃有喝,要这些身外之物放在身边做什么?不如你们兄弟一人一半吧。老四啊,你可不要有意见,要不是你大哥带灵丫去,她也买不到这东西,是不?”
钱文佑没有意见,钱文佐却犹豫了一下,看着钱灵犀,“灵丫,这东西是你得的,要怎么分,你决定吧。便是都归你,也是应当的。”
对于钱文佐来说,这笔钱相较于女儿的名声,那是不值一提的。他其实很感谢这个小侄女,要不是她机警的发现不对劲,提醒自己去把湘君找了回来,万一女儿行差踏错,那就是金山银山也挽回不了的损失。只是他素来威严惯了,要他拉下脸跟钱灵犀道谢什么的,他实在是做不出来,所以就用这种方式,表达他的谢意了。
看来大伯也不是贪财之人,钱灵犀心里暗暗高兴。一家人在钱财面前,没有红了眼的你争我夺,这是比金子本身更宝贵的财富。
可是,这些金子到底要怎么分,才能让全家人皆大欢喜呢?*****
隆重推荐:《雁回》,作者:花裙子,书号:2259855
简介:经历过现代文明的熏陶,重生回错误的开端,只为找寻最初的自我。
第56章以身相许
现在所有的目光都落在钱灵犀的身上,就见她歪着脑袋想了一想,上前把金豆子摆在桌子,四个一堆,分出十三份来,再将剩下的六枚,加进其中的三堆里,刚好平均了。
钱文佐已经猜到她想怎么分了,微露笑意。只是还有点小地方不明白,看她行事。
就见钱灵犀笑眯眯的先抓了两堆六个,给爷爷奶奶,“这是灵丫孝敬您二老的,奶奶可以打副金耳环,爷爷打个金戒指戴戴吧,往后哪个儿孙孝敬您们,您们就给谁。”
又拿了两堆四个的给钱文佐夫妇,“灵丫不懂事,也知道大伯大娘对我们一家的关照,这点小意思就算全家谢谢您们的。”
再拿八枚送上,“这是给湘君姐姐出嫁和扬名哥哥娶媳妇用的。”
剩下的她对自家爹娘道,“咱们家也是每人四颗,另外这四颗,给庚生哥哥,我自己多拿两颗,算是奖励我办成了这件差使,行不?”
可怜她还欠嵊州小龙帮葛老大的债,那个人不好惹,钱小妞不敢赖账,只好多拿点以备日后去还账了。
看着她摇着两根小指头晃来晃去的小样儿,全家人都笑了。这样最好,皆大欢喜。钱不患寡,就患不均,这样分配,既尊敬了家里的老人,也让全家人人有份,再加上钱灵犀讨好卖乖的那几句话,说得全家人人心里舒坦,比简单的平分更加让人心情愉悦。
正事已毕,钱文佑带着媳妇闺女要回家了,那边就剩几个孩子,他们可不放心。
不过路上,钱文佑把女儿背在身后,喜孜孜的告诉她,“灵丫真是家里的小福星,你买粮让庚生做的米酒卖得可好呢!”
是么?钱灵犀惊喜了,那还有什么可说的,赶紧回家吧!
……
时气日暖,天也黑得更晚。
晚饭后一般庄户人家都不会再早早的上床歇息,而是就着半点天光,半点灯火,或是编筐织篓,或是缝补刺绣,若是有读书的小孩儿,更要抓紧时间,温习功课,预备新书了。
吴氏心不在焉的做着针线,那视线却总是不自觉的被正闭着眼睛,默默背书的大儿子房亮所牵引。脸色变幻了好一阵子,她下了决心,放下针线走到屋前,踢踢自家男人的脚,然后自顾自的出了屋子,往后院厨房而去。
房东来放下编了一半的竹筐,默不作声的跟了上去。每当妻子有话要单独跟他说时,总会这样避开几个子女。
面向门外的坐在小板凳上,吴氏的背挺得笔直,看来今天要说的事情很有些要紧,房东来不觉也直了直腰,坐在背着门的小板凳上,有些忐忑,“啥事?”
“钱家三丫回来了。”吴先提了个引子,房东来顿时明白了,“啊,那咱们是得上她家去走走,好好谢谢人家。”
“咱们能拿什么谢?”吴氏的语气里透着三分不满,她这男人老实是老实,只是一辈子都不开窍,老实太过,就近乎无用了。
房东来哽了一哽,习惯性的道,“该怎么办,你拿主意呗!”
吴氏不悦的瞟了他一眼,却也有些发号施令的权威,“我想让亮子跟她家的灵丫结亲。”
啥?房东来怔了,半晌才道,“那人家……会同意么?”
接下来的话,才是吴氏真正想说的,“现在去提这个话,人家当然不肯。钱家再差,好歹也比咱家根基强些。我的意思是说,如果亮子读书出息了,日后能中个秀才什么的,就娶他家的灵丫。要是他没那个造化,咱们也就不提这一茬了,往后再想别的法子还他家的人情。”
房东来觉得有理,钱灵犀把她读书的机会让给了房亮,这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他们两家非亲非故,不过是两个孩子要好些,怎么就能平白得人家这样大的恩情呢?要知道,钱灵犀给了房亮这个机会,她就再也不能进钱氏宗学读书了。就算她们家人会识字,能教会她,但这跟去学堂念书是两码事。
他们房家虽然没人读过书,却也知道上学,对于一个庄户人家来说是件多么奢侈的事情。当房亮那天回来,说自己可以在钱家上学时,他们夫妇俩根本就不相信这样的好事会落在自家儿子头上。直到左邻右舍那几户房家亲戚纷纷来道喜,他们才知道自家儿子撞上了多么大的好运。
吴氏不敢指望儿子将来能做官,飞黄腾达,只要他能读书识字,就无异于在他们世代睁眼瞎的家里打开了一扇窗。吴氏一向是个明白人,虽然她暂时还想不了那么深远,但她却直觉的知道,这极有可能是改变全家命运的一件大事。
所以她立即豁免了儿子的诸多家务,让他专心把书读好,别给人笑话,也别辜负这么难得的机会。
但吴氏也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但对于钱灵犀给予了这么大的恩情,让她怎么回报,这些天着实伤透了她的脑筋。
钱,她家没有。权,那更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东西。那她家还有什么可以回报人家的?吴氏想来想去,也只好让儿子以身相许了。虽然自家目前的条件是比较差,但万一日后房亮出息了呢?
钱灵犀是个女孩,再怎么出息也不可能参加科举,但房亮可以。而钱灵犀的父兄都没有功名,剩下的弟弟那也是好几年以后的事情了。只要房亮能比钱文佑和钱扬威前进一步,将来就不能说他们高攀。那时把钱灵犀接进门来,也算是还了她的恩情。
吴氏前思后想,做出决定后,现在得要房东来陪她去钱家走一趟,“咱们现在就得告诉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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