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敏君也想跟出来瞧瞧,却给石氏拦了回去,“好生做你的针线吧,有你妹妹扶着我呢。”她的腿脚本就不方便,这样遍地冰雪。石氏连屋门也不敢轻易让她出半步。
“夫人怎么也出来了?快进去,小心滑倒了。”
“没事。”石氏瞧着这样冷天,很是不放心,家里上了年纪的下人可不少。万一摔着哪个都不好。还有钱文仲,他还成天在外头跑,真是让人担心。
见夫人出来,秦姨娘也跟了出来说话,“夫人有所不知,那木屐在我们南方雨天合用,在这北方却只是累赘。只走几步。下面就会冻上冰凌,我才来时就穿着那个出过门,结果反倒摔得更厉害,以后再不敢穿了。”
石氏纠结的皱起眉头,“那就没有什么好办法么?他们本地人都穿什么?”
这个问题秦姨娘也关注过,“也是皮靴,有人还在靴子上套双草鞋,那个就好走些。我给老爷也弄过,不过他嫌累赘,尤其骑马时不方便。便也不弄了。”
钱灵犀可以理解,为了保暖,靴子里原本都加了厚厚的皮毛,肥大得不得了,要是再弄个草鞋,那简直是带两只小船走路了。但难道就没有什么好法子,既轻便,又能防滑么?
神婆姐姐是个登山爱好者,有不少防滑的登山靴。不过那种鞋底全是合成橡胶制成,这个时代可没有见过。这时代的皮靴底全是牛皮制成的。虽然也能防水,但在轻便厚实耐磨方面,跟现代的材料还是有不小的距离。但可以想个办法来改进吗?
钱敏君就见钱灵犀一进了屋,就拿着她自己的羊皮小靴翻来覆去的研究,好奇问道,“你这又是在琢磨什么?”
钱灵犀倒不瞒她。石氏一时听见,转头鼓励的道,“你若真是能把鞋子改得防滑了,我可要重赏。敢接这活么?”
钱灵犀眼珠一转,“接倒是可以,只是婶娘能让我出去找个鞋匠问问么?”
何奶娘听见这话忙道,“二姑娘若是真有这心,何必出去找鞋匠?让小子出去请一个回来就是。前两天还听郑祥媳妇抱怨,说她家郑祥的靴子破了,也不知道补一补。太太,眼下不如去请了人来,让全家都把旧靴翻出来修修可好?”
她这话里也藏了点小小的私心,若是自己出去修鞋,那费用可是自己的,若是这样把人请来,费用肯定是公中出的了。
石氏一听就明白了,却并不见怪,有时候主人适当给下人占点小便宜,买他们一个开心,也是笼络人的一种方式。尤其何奶娘在家还算有身份的下人,她既开了口,这个面子却不好驳她。
于是点头同意,“正该如此,你去找人说一声吧。寻个好些的鞋匠,再让他带几块好皮子和花样来,马上就要过年了,旁人不做,倒是得给老爷和两位姑娘做双新靴子才是。”
何奶娘忙应了去了,家里人听着要请鞋匠,都去把自己的靴子翻了出来。趁这工夫,钱灵犀弄张稿纸,把自己的想法画了出来。
钱敏君看得古古怪怪,钱灵犀这回却不解释了,只等鞋匠来了再说。
歇过晌午,鞋匠来了。是本地极有名一个制鞋的老字号家的,不过师傅没来,派个徒弟来了。见面就跟石氏赔了个不是,“家里接了好多活,师傅实在走不开,就让小的来了。夫人要是做靴子,自然是带回去交给师傅的,但若是有些修修补补的小活,小的倒可以尽力。”
石氏无所谓,接过他递来的鞋样子翻看。
钱灵犀就抓着这师傅问话,要说此人也有三十多岁了,学了十几年的手艺,早就可以独挡一面了。只是有些顾客挑剔,非要老师傅出马不可。但若是跟他探讨起来,一般问题还是难不倒他的。
别人看不懂钱灵犀画的那鞋样子是什么意思,但这位小顾师傅却是一眼就明白了,指着画上有许多不规则小方块的鞋底问,“小姐这是想在鞋底加层牛皮来防滑?”
聪明!钱灵犀省了若干口舌,只问,“能不能做到?”
小顾有些为难,“若是一两个还可以,可是这么多,要用针线缝上去的话就太费劲了。但若是用胶革粘的话,只怕又要脱落。嗯……”
他想了一想,拿起枚小钉子现场就削下块没用的牛皮试起来。钱灵犀眼巴巴的看着他,不一时,就见东西成了。一块巴掌大的鞋底上钉了五六个小牛皮块,小顾拿在手里到院中地下磨蹭几下,确实感觉比原先的平底鞋要耐磨。况且离地高了,感觉也要温暖一些。
可他仍是摇了摇头,“这法子用少许还可以,但若是整张鞋底都钉上,那岂不是把皮子戳烂了?况且,这鞋钉在中间,万一陷进去伤到脚可就不好办了。二小姐,能不能想个法子,不弄这么零碎的东西,换个样子?”
他说得也有道理,钱灵犀托着下巴回忆前世的鞋底,忽地想起一种波浪纹来,也是极防滑的。她把样子画给小顾师傅一看,他击掌喜道,“如此便能成了!”
当下兴冲冲要双靴子做实验,钱灵犀毫不犹豫的把自己的皮靴贡献了出去。见是双好鞋,小顾也不敢怠慢,选了一块做鞋底的厚牛皮,按着鞋底大小,刻出半寸来宽的波浪纹路来。钱灵犀告诉他有些大小不一致也不要紧,越是不规则,反而越是防滑。
小顾师傅没了顾忌,下起手来是又快又准。很快弄好了十几条横向的波浪纹,用胶革粘在靴底,再在两头各用一枚小钉钉上,既不会穿透鞋底,而且鞋帮两边本就不是受力点,即使穿了,也不担心会伤到人脚。
旧靴改造完成后,钱灵犀穿着特意到院子里跳了几下,虽然不能绝对防滑,但比起之前的靴底,已经稳固多了。
钱敏君忙也要弄一双来试,本来小顾师傅加工剩下的波浪牛皮就有不少,很快帮她和石氏也都加上,钱敏君欢喜不已,“这样人也高了!”
石氏试探着在院中走了几个来回,确实觉得不错,索性让小顾师傅给全家人的靴子都加上了。
只是钱灵犀欢喜之余,软软却问,“姑娘这法子虽好,但只能加在靴子上,象我们平常在家干活,哪里会穿着靴子走来走去?到底还是穿棉鞋的时候多,那个能加吗?”
“能!”不仅是钱灵犀,连小顾师傅也触类旁通的想到,“若是照二小姐这个法子,完全可以在千层底的棉鞋下面加一层牛皮,再加一层波浪纹,在家行走,既防水,又防滑。姑娘若是想要,我现在就可以试试。”
“那你帮我做吧!”不等软软答应,玉翠已经抢先把自己的棉鞋递出来了。若是这样,那她们经常做活的下人可就更加便利了。
但钱灵犀却还想到,若是这样的法子可行,那为什么不做些皮面的如绣花鞋般的浅口鞋?一样可以在里面衬上皮毛,外面绣花,那不正是现代最流行的款式吗?在家穿可比那老棉鞋舒服多了,就是偶然到院子里走走,也不怕打湿了。
等到钱文仲三天后回家之时,发现全家人都凭空长高了半寸,再看她们脚下,一个个踩着鞋子也不惧雨雪,走得稳稳当当。
心下正纳闷着,石氏把他召进屋子,笑吟吟的道,“老爷,请试试这双鞋子,看穿着可有什么不同?”
(谢谢小郁的打赏,澜渊和猫儿的票票。冬雨绵绵,天寒地冻,大家要保重哦~)
第224章打击
因为钱灵犀对靴底的改进,当天晚上,小顾就把师傅老莫请来了。他们是做这一行的手艺人,自然知道其中的商机。
如果是一般人画出这鞋样,他们可能连问都不用问就照这法子做去,但钱家可是官宦人家,要做什么还是先打个招呼的好。
老莫的意思,是请石氏报个价,他要是付得起,就把这样技术给买下,但石氏却不在这方面斤斤计较。
因为她也知道,这鞋底的样子一旦流行开来,谁都可以防冒。所以并不要老莫的钱,只让他给全家人都免费做一双皮靴,就算把这样子卖给他了。
老莫大喜,石氏又没有漫天要价,除了几个主子的靴要好些,其余下人不过是普通货色,他不过出个本钱,费些工夫罢了,算来还是不亏。
钱灵犀也无所谓,这时代又没有专利保护,能给全家人白挣双靴子,她也挺欢喜。况且,钱文仲可是官,眼下高杰还在费尽心思揪他的小辫子,若是以此来谋财,只怕给人诟病,不如就这么办了,名声还落得好听。
钱文仲喜孜孜穿上新靴子,甚是开怀,“夫人此事办得很好,灵犀这主意也想得妙,回头我到军里,把这样子介绍介绍,让那些人也去做做。前儿还有个摔折了胳膊的,要是有这鞋子,总也好过些。”
钱灵犀听见忙道,“干爹,你要介绍这么大生意,那可得让老莫给些介绍费!”
呃?钱敏君不解的问,“什么是介绍费?”
眼见钱文仲夫妇都诧异的扭头望过来,钱灵犀咯咯笑得跟只小狐狸似的,“人家当掮客哪有不收好处的?当然不要干爹出面,让何叔去莫老板那里说一声就行。到时就算是有什么。也怪罪不到干爹头上。一双鞋咱们也不收多,就收他五文钱的介绍。,嘿嘿,军里这么多人,加起来也很不少了呢!”
噗哧!钱文仲笑得直不起腰。“你这孩子。简直掉进钱眼子里去了!”
何奶娘在旁边听着,却觉得这法子委实不错。“二姑娘说得对哩,城中鞋匠也不少,为何要白便宜老莫?我去跟我家老头子说。让他务必办成此事!”
何平接到这差使。脸都差点绿了,“你这不是让我去仗势欺人?不行!”
“死老头子,你有点心眼行不?”何奶娘把声音压得极低,“眼下老赵家的成天跟着二姑娘。可赚了不少钱……”
何平手一甩,面上极是不屑。但声音也放轻了,“那老爷夫人不也没忘了咱们,有好处不也给你了?”
“那怎么能一样?老爷夫人惦记着我们,是他们仁义,但你成天跟着老爷在外头跑,只有出的,哪有入的?现在时候短不觉得,往后时间长了,谁会在老爷夫人心目中份量更重?”
何奶娘早就惦记这事了,苦口婆心的劝自家男人,“咱们又比不得老赵家,有儿有女的,咱们就一个闺女,若是不可着劲儿把主子笼络好些,往后玉翠的终身怎么办?你我的养老怎么办?眼下难得有个机会,又不是要你去杀人放火,不过是去带个话,那个老莫若是个精明的,自然会规规矩矩的孝敬。二姑娘说得对,凭什么白便宜了他?那在外头拉来生意的还有好处呢,凭什么老爷带这么多人去就没有?”
何平有些心动了,但还是有犹豫,“这样……名声不大好吧?我若去了,自然不好提到老爷,那我岂不是就得担下这干系了?”
何奶娘翻翻白眼,“咱们一个奴才秧子,还要什么名声?你又不是去打家劫舍,欺压良民,不过跟老莫说好,帮他拉来一单生意就收点回扣,有什么大不了的?他若实在不愿,你尽可不管这闲事,把人介绍去别家不就成了?总有人愿意的!”
好吧,何平决定豁出老脸,去发展业务了。
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业务竟然发展得如此顺利,他不过是借故到老莫那鞋匠铺走了一趟,老莫就主动找到他,请他帮忙在军里推广下这项新业务,还表示可以按修补价钱的高低给他提成好处。
既然郎有情妾有意,于是钱家第一条灰色收入链就发展起来了。在过后收到何平交上来的钱时,石氏还吓了一跳,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么多。忐忑不已的找到钱灵犀商量,但钱小妞却胆大得很。
“军人生意原就是九原的大头,只怕没几家绕得开的。那莫老板肯给,证明他赚得更多。若是婶娘要把这条线掐了,只怕他还害怕,不知哪里得罪咱们了。不过我估计这买卖也就今年冬天弄个新鲜了,等到往后生客做成熟客,人家也没这么好肯再出钱,那时自然就消停了。”
石氏听着这才放下心来,不过这些都往后的事了,而今南明王朝的科考刚刚结束,正是等着放榜的时候。
国公府早已遣人日夜蹲守在荣阳本地学衙门前,就等着消息。
钱扬武考完试就跟放了羊似的,说不出的畅快,可钱扬名年岁既大,心事也重,成日里忧心忡忡,一时梦到自己高中,一时又梦到自己落榜。再加上和徐荔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怕自己考不好回头被她奚落,整个人疑神疑鬼,倒比考试时还消瘦几分。
林氏眼看这样可不行,功名虽然要紧,可别把人弄傻了。上回小女儿来信,也特别提到过这个问题,她背地里和钱文佑一商量,让他拿了钱去找房亮,要他过来相邀,带侄儿出去散散心。
正好房亮族兄房岱是个好玩乐的,刚考完就约了同窗去郊游几日,房亮原本就想来邀钱家兄弟,于是两下正好一拍即合。房亮上门一番忽悠,把钱家兄弟带出去了。
眼下九原虽然冰天雪地,但荣阳还能抓住点秋天的尾巴,看看山中秋色,浩渺天地,倒也让人心旷神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