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合上眼，又缓缓睁开，须臾中似乎在平息心里某种汹涌叫嚣的情绪，慢慢吐气，应道：“是，这也是在说我，我就是这么一个烂人，所以不值得你去爱。”
“嗬。”乔扬墨眯起眼嗤笑了下，扬头别眼望向别处：“你未免太看的起自己了，我在追你没错，可从头至尾我也没说过我爱你…”他又望着她，试图窥探出什么别样。
“喜欢我的女人从医院门口可以排到好几条街去，那么多人，你凭什么觉得我只认定你？”
可惜，他看到的只是面色平静的她，攥紧的拳头青筋暴起，可再触及她的目光时，所有暴躁不安的情绪也只得将它压下去。
顾满乐轻声说：“最好如此。”
这样的场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曾有一回在酒醉时苏暮朝有意无意地问她，低得没有任何起伏，“顾满乐，你是不是喜欢我？”
当时她马上就要迅速否认，可又吞了进去，带着酒意顺势承认，不可否认她是故意试探，可瞥了眼他接下来的表情，她便知道这句喜欢不能说，只能承受注定的拒绝。
乔扬墨望着她失神的模样，不用猜便知晓她此刻想的是谁，拿出的一个碗放在在木椅旁的桌上，碰出让她猛然回神的声响。
乔扬墨冷下脸：“发呆能当饭吃吗？等你饿死了你连想也想不了他了！”
“你拿走吧，我真的没有食欲。”顾满乐没再看乔扬墨一眼，音落下后，随即看到保温盒丢往阳台外成一个半圆弧度被扔下了医院的后面的花园。
“你干什么？”她惊呼道，随即站起身往下看，可哪还看得到饭盒的影子？早就被扔到了某个看不见的角落。
“干什么？”他冷笑着反问，“既然你不要那就丢了吧，反正你也不稀罕，就像你不稀罕我的心一样。”
旋即，他双手插入口袋，面无表情地走了出去离开病房。
她愣了愣，乔扬墨这次似乎真的生气了？这样也好，不管乔扬墨是不是真的对她动了心，两个人最后还是不要有什么纠葛为好。
顾满乐的固执，任谁也劝说不了，可她这样的茶饭不思让汤琬芸急红了眼，汤琬芸下午给了她煮了些米粥，看着顾满乐好不容易喝了几碗米粥，心疼地看着她：“满乐，这才几天，你看看你瘦成什么样了？你的手也好得差不多了，再这样下去怎么放心你出院？”
“妈，你放心，我没事。”她又喝完一碗粥，放下碗，笑笑说：“兴许是这几天天气转冷，我有点感冒了才没有食欲吃饭。”
汤琬芸刚要开口还要说些什么，注意到顾满乐的眼神突然亮晶晶的，顺着视线望过去，一抹颀长的身影倚在病房门口，面庞清冷俊朗，出尘的气质更叫人移不开目光。
汤琬芸似乎是意识到什么，说道：“既然你朋友来看你了，那我待会再过来。”
走至门旁时，额外打量了他好几眼，苏暮朝冲汤琬芸点了点头算是问好，汤琬芸随后不发一言地走了出去。
一时间，病房陷入古怪的沉默，直到一阵冷风吹过来她咳嗽了好几声，望了眼窗外，原来已经入夜了。
倏尔她转过身看着他，紧张得咬住唇，适才发现开口异常艰难，她根本不知道该出声些什么，气息又不顺畅地咳嗽了好几声。
苏暮朝蹙眉，走过去将阳台那边的窗户关上，回过身看着她：“你是想把自己的身体搞垮吗？风大也不知道关窗户？”
“没有…”她摇头出声，猛地发现自己声音沙哑得像个许久未喝过水的老人，清了清嗓子，喉咙愈发的疼。
不过是几日未见，苏暮朝竟然看到顾满乐明显的消瘦，血色苍白，锁紧了眉冷声道：“你把自己弄成这样是什么意思？这招不吃不喝是摆给谁看？我吗？如果是的话我会恭喜你成功博得我同情了…”
他尽是嘲讽的话落入她耳中，心脏猛地一窒，半响才如蚊蝇般地出声：“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会给你造成困扰，我只是没有胃口所以才不想吃饭…”
顾满乐苦笑了下，眼神涣散，“是林舒泽告诉你我不吃不喝的吗？”
在他站在病房的那刻，她就该料到，如若不是旁人告知他又怎么知道？大概是林舒泽实在看不下她这样作践自己才好说歹说地苏暮朝来了医院。
088 最厌恶的那种人
“不是，是乔扬墨。”他眸子淡淡望向她，目光里有几许复杂，她闻言顿时怔住。
她张张嘴，心里一堵，有些意外乔扬墨会叫苏暮朝来，不是应该生气和她就此两不相见吗？
“吃饭。”苏暮朝走到她旁边，将碗推到她面前，她猛然回神近距离地看着他，空气里的分子似乎都变得微妙，他重复了遍：“吃饭。”
顾满乐本来没什么胃口，可听他这话竟然鬼使神差地握起筷子，她扒了口饭，低下头，闷闷的声音响起：“苏暮朝，或许你不该过来看我的，这样又给我添了一丝希望，你知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也不需要知道。”他打断她，眉眼间的不耐像刺似的扎进她的眼，“顾满乐，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你现在恰恰是我最厌恶的那种人，变着法死缠烂打，博取同情，那下一招又是什么？”
顾满乐艰难地咽下去那口饭，轻轻地笑出声：“你就是这么想我的吗？”
苏暮朝不语，她不用抬头也能想象他此刻面无表情的脸，有些死板的眼神，薄唇微抿。
这就是苏暮朝啊，面对不在乎的人向来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她把这么多年的心意掏空出来，虔诚地呈奉给他，可他弃如敝履，她能怎么办？掏空了心，再难留一丁点的心去爱别人。
顾满乐又扒了几口饭，只觉得喉咙里干渴难咽，可她却不断地夹菜放入口中，咽饭，持续这样的动作过了几分钟，倏尔她抬头认真地看他，说：“你回去吧，我会好好吃饭，不会再给你造成任何困扰了。”
苏暮朝会意，不发一言，招呼也没说一声便拉开病房门大步离开，没有半分半毫的犹豫，决绝得让她面如死灰。
人刚走，她推开病床上的移动桌子，死死地拽住被子，蒙住头，犹如困兽般的呜咽小声地响起，整个人都在抖动，像冬天里被困在山洞外的刺猬，浑身打颤，像是在承受超出心脏负荷的痛。
明明现在冬季未至，可她也觉得冷，双手紧紧地抱住肩膀，可还是冷，止不住的冷。
直到一个人走进病房掀开被子，大手揽过她的肩膀，她猛地缩进这个人的怀抱里，头埋在他的肩头，闻到了他的气息，她小声地吸了吸鼻子，苦笑了下。
顾满乐不用抬头也知道，这不是苏暮朝，苏暮朝不会这样温柔又用力地抱住她。
苏暮朝的体温偏冷，怀抱里的温度却恰恰好，让她发了疯地着迷。
“乔扬墨…”她干哑的嗓音轻轻叫出他的名字。
乔扬墨轻轻应声，双手更加用力地抱住她，却不禁慢慢放轻，笑了笑问：“还冷吗？冷的话我可以再抱紧一点。”
顾满乐整个人缩在乔扬墨的怀里，他的怀抱很温暖很温暖，却温暖得让她鼻子一酸，想要落泪，这终究不是她不惜飞蛾扑火也想要的怀抱。
她问：“你怎么还在这？上午不是还生气地走了吗？我以为你不会再来了。”
顾满乐身子渐渐回温，从乔扬墨怀里挣脱出来，他顿时起身，斜眼瞪她：“顾满乐，你就那么不希望我出现在你的面前？”
乔扬墨又何尝不是试过无数遍不在想她，转移注意力做其他的事，别人约他去酒吧，他在开车的路上却不知不觉地开往了医院。
这才明了，无论顾满乐拒绝他还是怎么样对他也好，她早就成为了他心里不可不念的存在，嵌入心脏里。
“没有，如果我们是正常朋友的话，乐意之至。”
“去你大爷的朋友！我要的是你做我的女朋友！”乔扬墨直勾勾地盯着她，有些孩子气地抱怨让她不禁一笑。
“有时候真的觉得你像个小孩子，一会生气一会又跑过来的，还挺可爱的。”顾满乐敛去了其他的情绪，微微笑了起来。
“那你有没有爱上我这个小孩子？”乔扬墨微微撅起嘴，俊朗的脸上顿时萌上好几分，她都忍住捏了几把。
顾满乐一愣，随即看着他，问：“首先，我先问你，你觉得我和林舒泽是什么关系？”
089 他的选择永远不会是你
乔扬墨唇角的笑容渐渐消失不见，他似乎要知道她要表达的是什么，但还是慢慢说：“他非常关心你，你们的关系虽然看起来好得不清不楚，但其实也只是好朋友。”
顾满乐笑笑，乔扬墨果然是个聪明人，很多人都没看明白的事他一下了然，她开口：“那么我告诉你，你在我心里就像林舒泽一样，很喜欢你们，却不是那种感情。”
她这番心平气和地告诉他，不决绝，不冷然，只是希望他也能冷静地接受。
未料，乔扬墨只是别看眼望向别处看了会，回过头，认真地注视她：“我明白你这么多次想要向我表达的是什么，那么在你能不能接受我之前，我们还可以是普通的朋友，你不需要顾忌我，我对你的好也只是局限在普通朋友上，我会忘掉你，给我一点时间。”
顾满乐哑然，没想到乔扬墨会这样回应她，耳旁又传来他的话：“那在这段时间里，不要疏远我好不好…”
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落下来的声音却很轻，顾满乐心下一沉，但她顽皮一笑，瞪他：“喂，都说了我们是朋友自然就不会疏远你，你装这么可怜干嘛？”
“不装了，”乔扬墨瞥她，“那你快吃饭，你知道你现在瘦得像个猿猴一样吗？”
“你才猿猴！”
……
顾满乐拆下了石膏，终于出院回静海公寓了，一番折腾下来她确实瘦了好几圈，可一回去大吃大喝地给补了回去，又增回了不少体重。
暑假也差不多过去了，剩下的几天她基本上呆在家里写写画画，日子过得好不惬意，她也好些天没再见过苏暮朝了。
原来世界也可以如此之大，不用刻意躲避也遇不见他。
可也是在她生活过得平静的时候，单凭一个电话便可以让她失了所有分寸。
许久未联系的卓语打电话过来寒暄，告诉了她公司现在周转运营恢复了正常，危机迎刃而解，末尾不忘八卦了下苏暮朝的近况，她拿着手机的手不禁一抖。
“哎，苏总他最近和那个阮氏千金阮宁可亲密了，那个阮氏千金似乎每天借着和他谈公事和他一块吃饭下班，据说两人还是青梅竹马，苏总一直没女朋友，按这样发展下去两人没准就会在一起了…”
她的手渐渐无力地垂下去，卓语还说了些什么她已经听不清了，脑子乱糟糟地成一团浆糊。
没想到再想起苏暮朝，心脏仍是抽紧的疼，无以复加的疼。
她烦躁地出门打算散散心，此刻太阳下山，黄昏当头，她漫无目的像孤魂野鬼般地游荡在大街小巷，不知不觉中竟然来到了盛博附近。
人来人往中，她一眼在三五的人群辨出那抹高大颀长的身影，身旁是与他十分登对的阮宁，两人挨得很近，阮宁更是面对他露出难得的柔情。
她的步子猛地滞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两个人走至那旁的停车场，拿着手机的手早已僵硬好似没有知觉。
乔扬墨的电话拨过来的时候，听出了她声音的不对劲，忙问：“你在哪？”
“我在盛博大厦旁的咖啡厅。”
她音落便掐断了电话，推门进去坐到里面的一角，点了杯黑咖啡，喝入嘴里的时候蔓延的苦味让她掉下了眼泪。
这时，乔扬墨的身影出现在咖啡厅里，他看过来时顾满乐急急地抹掉眼泪，脸色一僵，电话里听到盛博二字便明了一切，随即自然地走过来斜眼瞪她：“顾满乐，你说你抽什么风了？”
顾满乐本来也想抬起头狠狠回敬他一句，可奈何肩膀在剧烈地抖动，眼泪糊了一脸，连句话没法好好说。
“如果是为了苏暮朝，那我告诉你这是活该。”乔扬墨突然嘴角弯出讽刺的弧度：“顾满乐，就算你不选择我，可苏暮朝也永远不会选择你，从前他追求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