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未遑多想,飞身便从众道士头上掠过,待他停身大殿门口,见殿中甚是宽敞,分东西两方对面坐着许多人,靠东一边,有云台岭的金臂头陀、“缺德鬼”方大头,“陇中双魔”
中的瞎眼顾氏婆婆,再后面有“赤发太岁”裴仲谋、“九尾龟”马步春、“酸秀才”金旭东等。
靠西一边,却坐着一个道装持拐全真老者,以及“天目二老”、六指禅师、柏元庆和一个手捧玉盘,跪在蒲团上的少年——正是两次见过的秦仲。
他首先游目四顾,未见师父“干尸魔君”在场,暗暗松了一口气。
但当他同样也没有发现自己衷心关注的媚儿.不觉又有些失望和怅然之感。
最使他奇异的,却是大殿上众人的表情,这时候,空空大师和金臂头陀面对面坐得最近,二人之间,放着一口铜铸大钟,这口钟看来总在千斤以上,四周钟面,厚度几达五寸,空空大师和金臂头陀分坐两旁,现在靠近金臂头陀这一面,钟身竟然内凹进一大块,像被人硬生生按进一只手掌一般,空空大师面前虽也有浅浅一个手掌印,却远不及这一面凹进处深,秦玉心中骇然,暗想方才所听金臂头陀发出笑声,必是和空空大师隔钟互拼内功,获胜之后,得意所发,此人能以内力硬生生将生铁铸成的钟面按凹进一大块,其惊人修为不难想见。
他再仔细环顾殿上诸人,却见他们一个个尽都显得疲惫不堪,顾氏婆婆手中大蒲扇拼命摇动,张着嘴直在喘气,裴仲谋、金旭东等更是满头大汗,俱在调气歇息,靠西边“铁笛仙翁”卫民谊面如紫金,半坐半躺,神情萎靡,而那道装持拐的老者也是面色苍白.闭目跌坐,似乎受了不轻的内伤,秦仲捧着玉盒,跪在老道士身后,显得异常焦急,柏元庆垂目紧紧坐在秦仲侧面,不言不语。
这大殿上的情形真叫人迷惘不解,看来他们为了争夺“达摩真经”,早已力拼了若干时候,只剩下金臂头陀和空空大师作最后较量,如今空空大师明明也败了。
秦玉在殿门口一现身,金臂头陀首先吃了一惊,紧接着,靠东面各人都微微一阵骚动,这些人全都吃过秦玉的亏,如今大家全在精疲力竭之际,秦玉一到,这局势岂不立即要发生剧变?
空空大师抬头看了秦玉一眼,笑着颔首,声音细微的说道:“秦施主,你虽然赶来,只是来得太晚,达摩奇经已被这位金臂大师得去,老衲等舍命护经,已历三昼夜时间,摩云道长为此身负极重内伤,最后仍然不幸失败,这也只能说是天意了。”
秦玉大惊,向秦仲手中捧着的玉盒看看,说道:“真经尚未落在他们手中,大师怎么如此说呢?”
空空大师叹道:“老衲等自从离开九峰山,赶到此地,仙霞官已被这些江湖高人所困,摩云道长和柏施主力拒不胜,反受了严重内伤,是老衲等眼见达摩真经不保,这仙霞宫上千弟子也得惨遭浩劫,这才挺身而出,约邀金臂大师等在这殿上隔钟较力,以定最后胜负,以达摩真经为赌,冀使宫中弟子免遭杀戮。”说至此处,废然一叹,又道:“没想到老衲等技不如人,三日三夜力拼,最后功亏一篑,依然败在这位金臂大师之手,秦施主虽然赶到,但老衲却不能自食前言,势必得将这真经,交付金臂大师不可。”
秦玉听了大怒,晃肩抢进殿上,居中一站,朗声说:“这番话仅只诸位私相厘定,姓秦的既来参与,却不能受这承诺拘束,如今,姓秦的势非夺得达摩真经,不能罢手,诸位但有不服的,目下就请异议,秦某自当接着,决不致叫诸位失望就是。”
此话一出,殿上登时大乱,金臂头陀和顾氏婆婆等齐齐跃起身来,准备出手,大声喝骂道:“原来你们施展诡谋,拖延时刻,却叫这姓秦的来抢现成吗?”
空空大师也立起身来,爽朗笑道:“诸位也未免把咱们看得太卑劣了,方才秦施主所说,不过是他个人意见,老油等有言在先,自然如约将达摩奇经交付诸位。”
他又回头向秦玉含笑说道:“秦施主,真经虽是圣品,无福者也难以消受,人贵立信,咱们言出如山,是千万反悔不得的。”
秦玉未及答话,林惠珠仗剑抢着说道:“大师既是这么说,你们只答应将奇经交付他们,却未必就答应他们平安出得仙霞宫,现在将奇经交给他们既然势在必行,但谁要想持此奇经出得仙霞宫,那是妄想。”
金臂头陀听了这话,嘿嘿冷笑道:“这位姑娘真是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洒家既有本事夺得真经,自然也有本事带它离开仙霞宫。”
顾氏婆婆也阴阴笑道:“这丫头依仗着汉子,也在这里逞什么威风,老身是不想跟你们一般见识,如要认真起来,别说你那乳臭未干的野小子,就算他师父褚老儿在此,见了老身摄魂令旗,也叫他当场下跪,听候支遣,不敢稍违。”
林惠珠登时心中一动,暗中已有了主意,却听柏元庆在那边冷冷哼了一声,似有不屑之意。
顾氏婆婆又道:“老杀才,你哼什么?亏你死心护着那小子,如今怎么样?
达摩真经还不是得乖乖献出来。”
秦玉方要说话,林惠珠却向他递了个眼色,示意他暂勿开口,这时,殿上尽是金臂头陀等人趾高气扬之态,摩云上人这一边谁也没有答话的。
空空大师缓缓转身,走到秦仲身恻,略为顿了顿,然后伸出手来,欲从他手中取下那个玉盒。
秦仲双手一紧,似有不舍之意,回头向摩云上人叫了一声:“师父!”
那边金臂头陀等人只当有变,不约而同向前逼跨一步,全神注视着秦仲手中的玉盒。
那道装老者吃力地睁开双眼,爱怜地看看秦仲,慈祥而安静的说:“仲儿,给他们吧!”
金臂头陀等人听了这几个字,才算略为松了一口气。
谁知秦玉却猛的一震,倏然晃身抢到秦仲身侧,失声叫道:“秦仲,秦仲!”
皆因他听得摩云上人唤那捧玉盒的少年“仲儿”业已证实他真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兄弟—
—秦仲,是以出声呼叫,其意原不在“达摩真经”。
然而,这时候双方众人尽在全神贯注,剑拔弩张之际,他这一失神举动,立即引起金臂头防等人误会,顾氏婆婆双目全瞎,人却最是多疑,耳闻殿上一乱,秦玉出声呼叫,只当他要下手抢夺“达摩真经”,大喝一声,蒲扇猛向地面一扇,人已腾身扑了过来,听风辨位,挥手便向秦仲肩头抓到……。
其他众人早都蓄势待变,顾氏这一发动,大殿上登时大乱,柏元庆闷声不吭,立掌猛劈,格开顾氏一抓,老俩口子顿时拳来脚往,打做一堆。
马步春厉声喝骂道:“无信匹夫,你们要脸不要!”话出人动,也跟着抢过西边来,六指禅师挺身跃起,接住了马步春。“赤发太岁”裴仲谋和“酸秀才”金旭东也一左一右抢出,林惠珠见变起仓促,全不能按自己预谋行事,娇叱连声,挺剑挡住了裴金二人。
大殿上刹时间人影纷乱,兵刃叮当,掌风拳风,狂卷猛袭,空空大师仰天叹道:“劫数难逃,劫数难逃。”
秦玉见摩云上人和卫民谊都带着内伤,怕他们夹在中间吃亏,忙和秦仲一人一个,将他们移到殿角里。
这时,殿外数百弟子也全部立起身来,纷纷撤剑在手,但这大殿总共能有多大,早被里面这些一流高手堵得满满的,他们纵想冲进殿来,也无处可进,只好围在四周,呐喊助威。
金臂头陀功力最厚,人也最是沉着,殿中初乱,他冷静的并未出手,及至遥见秦仲负着摩云上人向殿角移迁,这才闷不出声,悄悄绕过大殿,欺到秦仲身后,人已来到近处,方喋喋一声冷笑,闪电般挥臂露爪,一记“云龙遽现”,向秦仲肩后抓来。
秦仲刚将师父安置安当,尚未回身,肩后劲风已至,他只怕伤着师父,连闪也不敢闪避,拼着两败俱伤,猛可里反手挥掌,向后推出。
金臂头陀哪能容他掌力拍中,右臂陡地变抓为插,斜指下盅,就用自己仗以成名的“金臂”横练功夫硬格他一掌,同时,左手疾出,“呼”的一招“铁骑突出”,撞向秦仲背心“脊心”要穴。
他是意在速决,出手既狠又快,这一招业巳贯注了八成内力,相距如此接近,秦仲如不立时闪避,但被他拳风击中,当场就得废命。
人在危急,往往流露出求生本能,秦仲反掌推出之际,忽感被一件坚硬如铁的臂膀一格,整条手肘又酸又痛,就已心知不妙,又听得劲风破空,更是心胆俱裂,那敢怠慢,急忙倒地一连三个翻滚,滚出五尺左右,亏得他应变迅捷,人虽没有伤在金臂头陀手中,怀里那盛放“达摩奇经”的玉盒却在这时候被滚落在地上,金臂头陀舍人取书,飘身上步,俯臂便要抢捞奇经。
就在他手掌将要捞着玉盒之际,倏忽间人影疾闪,秦玉也同时抢到,他眼见自己比金臂头陀略为迟了半步,要想抢书,业已不及,急中生智,忙一抬腿,将那盛装“达摩奇经”的玉盒踢得飞出丈许,径向一人落去,被那人探手接个正着。
秦玉和金臂头陀齐回头看那人时,却见他是“缺德鬼”方大头。
金臂头陀大喜,叫道:“方兄携经快走,这里全有洒家等交待。”
方大头毗牙一笑,随手将“达摩真经”揣进怀,答道:“不碍事,东西在我这里,稳如泰山,我等你们一起走吧,省得你们又不放心我!”
金臂头陀大急,一面奋力挡住秦玉,一面大声叫道:“方兄,你快些夺路出宫吧,再迟就来不及了。”
谁知方大头满不在乎,依旧笑嘻嘻站在那儿,脚下分毫未动,任他金臂头陀急得头上冒汗,他根本置之不理。
正在此时,顾氏婆婆出其不意,手中蒲扇突然向方大头击下,方大头在无备之下,连吭没吭,就一命呜呼,向阎王爷报到,老瞎婆也顺手将“达摩奇经”抢去。
秦仲眼见方大头惨死在顾氏蒲扇之下,抢救不及,吓得惊呼出声,顾氏抢着“达摩奇经”,心中大喜,不愿再行逗留,揣好经书,大蒲扇拼力开路,向殿外便撞。
秦仲气愤填膺,咬牙切齿拦住顾氏,舍死忘生,放手一轮急攻,将顾氏暂时阻住,一面高声大叫:“不好了,达摩奇经被这瞎老婆子抢去了!”
殿上众人被他这一声喊,全都吃了一惊,秦玉等固然吃惊“奇经”被她抢去,只怕秦仲人小力弱,挡不住,连金臂头陀等人也惊异为何顾氏会毙了方大头,抢了“达摩奇经”独自逃走。
这期间,裴仲谋等都是跟随顾氏才敢参与夺经之举,倒还罢了,只有金臂头陀为了争夺“奇经”,爱徒黑牛先已丧命在九峰山顶,如今只剩下一个方大头,又被顾氏下手击毙,他突见真经落在她手里,只当顾氏此时生了异心,真是又急又怒,但他此时仅余一个人,孤掌难鸣,是以不便当时叫破,尽在心里暗恨道:“好瞎婆子,你用这种毒辣手对付洒家,除非你们不活着离开仙霞宫,只要你能带着真经,逃得活命,洒家不叫你们全都死在秦岭之中,你也不知金臂头陀的厉害。”
他心中已有恶念,自然不肯再出全力和秦玉纠缠,两只怨毒的眼光,随时都在顾氏左右,准备一但她夺路走脱自己也立即脱县赶去,不让她活着逃离秦岭。
秦玉本来功力就和金臂头陀所差无几,何况金臂头陀又在三天较功力拼之后,如果全力和秦玉交手,胜负已难逆料,他再一分心去注意顾氏,那消片刻,就落在了下风,秦玉心知不能拖延时间,“真经”已失,必须立刻下手夺回,手上又加了三成内力,准备先将金臂头陀击伤或击退,再向顾氏夺回真经。
不料就在此际,陡听林惠珠发出一声尖锐的惊呼,紧接着“当啷啷”一声响,长剑也堕落地上。
秦玉急忙反顾,原来林惠珠已被“酸秀才”金旭东折扇封住,避无可避,迫得和“赤发太岁”裴仲谋硬接了一招,她一个姑娘家终嫌力弱,怎禁得裴仲谋的李公拐又是重兵器,一记硬接,当场将长剑震得脱手落地,立陷险境。秦玉和她相距较远,纵有扑救之心,无奈金臂头陀更非庸手,急切间抽身不开,惊得失声叫了出来。
倏忽间,却听林惠珠身侧近处传出一声闷哼,一条肥大人影晃身抢到,大袖挥起,一记“泼雨露风”,劲力疾射,格开“赤发太岁”裴仲谋的李公拐,同时另一只巨掌反拍,一招“回龙掉首”,撞在“酸秀才”金旭东的肩胛上,仅在石火电光刹那之间,不但化解了林惠珠的危险,更将金旭东一掌撞开四五步“哇”的张口吐出一口鲜血……。
裴仲谋骇然大惊,定睛看时,竟是泰山庆元寺的老当家六指禅师。
原来六指禅师一直和马步春缠斗,离林惠珠最近,遽见她失剑遇险,当即奋力两掌打倒了马步春,抢上前来,又大奋神威伤了金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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