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荒记 树下野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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蛮荒记 树下野狐-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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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姬远玄皱起眉头,瞟了身旁战车上的缄默不语的王亥一眼,沉吟道:“王将军,本朝名将之中,惟有你和燕长歌交过手,知己知彼,以今日之境况,卿有何高见?”众人纷纷朝他望去。

    土族高手虽不如其他四族为多,但历来名将辈出,行军打战只有水族堪可比拟。当世更是猛将如云,其中又以王亥、常先等人最为智计百出,骁勇善战。

    王亥原是姬修澜亲信,忠心耿耿,当日曾奉其意旨,率领土族大军重重包围灵山,欲置姬远玄于死地。待到黄帝复生,姬远玄平叛成功,应龙等人纷纷率兵倒戈,惟有他一人宁愿自缚为死囚,也不肯归降。

    姬修澜死后,他几次三番以身相殉,都被姬远玄亲自救下。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眼见新任黄帝宽厚贤明,非但不计前嫌,反而对己备加礼遇,加官晋爵,王亥终于感动,誓死效忠。

    此次北征,王亥考虑到自己身份,一直低调谨慎,不敢轻言,此时听黄帝问及,八字白眉微微一挑,方才沙哑着声音,徐徐道:“陛下,燕长歌麾下八部兽骑,俱是北海极为凶烈的猛兽豢驯而成,最善野战。眼下奔突在前的,不过是騪騜、白駮、罗罗虎三部,其余五部或掩藏在后,或绕道翼护,尚未发力。再加上‘万兽无缰’百里春秋压阵,其战力更是难以估量……”

    黄猛等人脸色微变,泰逢哈哈一笑,道:“王将军倒真会长敌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照你这么说,我们岂不是该闻风披靡,缴械投降了?”

    王亥骷髅似的脸上毫无表情,灰白色的眼珠凝视着姬远玄,淡淡道:“陛下,以己所长击彼所短,乃兵家不二法则。我们在这平原上,与北鲜军团决战,却是以短击长,自取灭亡。臣以为,应当立即下令退军二十里,以避其锋……”

    众将哗然,声如鼎沸。

    王亥置若罔闻,淡淡道:“往南二十里,便是飞蛇峡,壁立千仞,山谷狭窄,等他们追入谷中,我们再掉头痛击。到那时,狭路相逢勇者胜,北鲜八部纵有再多兽骑,也无用武之地。”

    听到最后一句,众将怒色少消,觉得颇有些道理,哗声渐止,纷纷转眸朝姬远玄望去。

    姬远玄沉吟片刻,摇头道:“王将军之计固然稳妥,但两军交战,士气为先。燕长歌半月间纵横千里,天下震动,倘若此刻寡人临阵退缩,只怕军心浮散,一溃千里,不等退到飞蛇峡,已被北鲜铁骑踏成齑粉了。”

    王亥还要劝谏,姬远玄摆手示止,道:“王将军,此次亲征之前,寡人已请十大巫祝龟卜吉凶,全是上上大吉。武罗仙子更曾问天请神,算定若在真陵山下与水妖遭逢,必有大捷。天时、地利、人和,我们俱已占尽,不必多虑。”

    众将闻言无不大喜,齐声道:“陛下圣明,天佑黄土!”王亥心中暗自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号角长吹,鼓声激奏,水妖大军越逼越近,相距已不过七里,透过千里镜,最前骑兵的脸容已可瞧得一清二楚。

    姬远玄抬头望了望当空的太阳,唇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喝道:“三军将士听令!”右手“呛”地拔出均天剑,直指蓝天。

    大军呐喊声中,一道黄光从均天剑尖轰然冲起,当空炸爆,怒吼如雷,化作一只巨大的怪兽,独角龙头,鹿身马蹄狮尾,三只火目殷红如血,周身烈焰吞吐。

    姬远玄翻身高跃,飘然骑坐在三眼麒麟兽上,俯瞰三军,双目怒火欲喷,高声道:“土族的英雄儿郎们,五十年前,倚帝山下的奇耻大辱,你们忘了吗?四个月前,圣仁黄帝受陷被刺的深仇大恨,你们忘了吗?这半个月来,父母兄弟被杀戮,姐妹妻女被凌辱,家园故舍被烧成了焦土……这一切,你们都忘了吗?”

    他每问一声,土族大军便发出排山倒海似的怒吼:“没有忘!”一声高过一声,一浪高过一浪,到了最后,已是群情激愤,震耳欲聋。

    姬远玄高声喝道:“家仇国恨,不共戴天!今日不报,更待何时?我姬远玄今日对先祖神明发誓,如若不在这真陵山下,杀尽北鲜水妖,誓不为人!”

    说到最后一句时,周身金光爆涨,真气鼓舞,骑着三眼麒麟兽冲天飞起。手中神剑气芒怒射,如虹霞横空,遥遥指向那烟腾尘舞的水妖大军。

    阳光照在他的身上,金盔铜甲,丰神玉朗,直如凛凛天神,让人不敢仰视。

    三军士气大振,怒吼如沸,战鼓汹汹,在他引领下,漫山遍野,潮水似的朝水妖冲去。

    万兽奔腾,乱箭齐飞,数百辆投石车争先恐后地抛弹起巨大的石块,如流星陨石似的撞落而下。

    水妖大军冲在最前的騪騜营顿时人仰马翻,惨呼迭起。

    冲杀声中,又听得一阵诡异凶烈的琴声,如峭壁狂风,暗夜惊涛。

    北鲜军团兽吼如狂,乱势顿止,很快又恢复了秩序,在琴声的指引下,两翼齐举,风驰电掣,冒着箭雨星石悍然挺进。

    既而“哑哑”之声大作,北边地平线上蓦地冲起一团团黑压压的乌云,遮天蔽日,朝南急速席卷而来。

    姬远玄凝神远眺,心中大凛,那漫无边际的滚滚黑云赫然是万千凶禽飞兽,数量之多,气势之猛,竟比那当日在寒荒国所见还要为甚!

    当下抡起青铜大旗,迎风展舞,喝道:“飞兽军出战!存亡胜败,在此一举,宁可断头颅,也绝不能退一步!”

    包乘喝诺声中,骑乘衒蚳角猪兽倏然冲出,率领三千飞兽军横空猛扑,去势如电。

    飞兽军乃是从土族所有军队中千里挑一,并由土族各将军轮流训练的精锐之师。他们座下飞兽也是精挑细选的极为凶猛的灵兽,又经特殊培训,嗜血好杀,见着漫天凶兽,非但毫不畏缩,反倒激起狂暴凶性。

    远远望去,两军如怒潮对卷,越来越近,相距已不过三里之遥,惊天大战,一触即发。

    当是时,忽听“轰隆”一声巨响,如晴天霹雳,地动山摇,整个大地陡然剧烈震动起来。

    烟尘滚滚,土石乱舞,北鲜军团奔驰的平原上竟突然炸开一道狭长的裂缝,仿佛大地陡然张开森森巨口,择人而噬!

    冲在最前的近千名水族骑兵猝不及防,顿时连人带兽冲落其中,惨叫连连。

    后面的骑兵纷纷勒缰回旋,但冲势太急,一时间又哪能止得住?后方奔来的兽群不断地前方的骑兵撞在一起,惊呼声、兽吼声、金戈交错声……不绝于耳,或冲落深壑,或竞相翻滚摔飞,乱作一团。

    姬远玄身在高空,看得分明,那条地缝恰好横在水族大军的前沿,自东而西迸裂如闪电,距离己方大军尚有二里之遥,当下再不迟疑,举起白兕号角,高声叫道:“三军止步,立即回撤!”

    话音未落,“咯啦啦”一阵刺耳脆响,那道地缝急速裂变,瞬间绵延出十余里,越扩越大,同时向南北两侧蔓延出万千缝隙,彼此交叉迸舞,蜘蛛网似的急速龟裂。

    土族众将遇变不乱,驭兽俯冲而下,挥舞战旗,领着各部军团,纷纷回旋掉头,从两翼朝着斜后方有条不紊地狂奔,全速撤退。

    “轰!”

    几在同一瞬间,纵横交错的龟裂地缝中蓦地冲射起万千道霓霞绚光,整个大地陡然朝下崩塌!

    万兽惊吼,混乱不堪的水族大军惨叫狂呼,接二连三地朝下陷落。

    混乱中,千余名翼龙兽骑兵仓皇冲天飞起,动作稍慢些的,不是被迸舞的巨石砸中,一命呜呼,就是被猛犸等凶兽的长鼻、巨尾死死勾缠,一起拖着坠入无底深渊。

    转瞬间,整个大地土崩瓦解,就连巍峨连绵的真陵山脉也随之轰然坍塌!

    尘土滚滚,如蘑菇云似的朝上层层翻腾,方圆十里内什么也瞧不见了,只看到万千道霞光破空喷射,又转化为熊熊火光,窜起数百丈高,獠牙似的吞吐跳跃,将整个蓝天烧得通红一片。

    被那冲天火焰包围吞噬,数万凶禽飞兽或惊惶盘旋,或左冲右突,怪叫悲鸣,如雨似的簌簌摔落,焦臭之气随风弥漫,刺鼻难闻。

    轰隆声连绵不断,土族大军不敢后顾,没命价地纵兽狂奔,身后大地不断坍塌陷落,红光喷吐,数百名龙马骑兵逃之不及,立时消失不见。

    大军如狂潮退却,直冲出十多里远,听见那轰鸣声越来越小,这才渐渐放慢下来。

    回头望去,原本巍峨壮丽的真陵山脉竟已被夷为平地,尘土漫天,黑烟滚滚,如遮天大雾,掩映着一道道姹紫嫣红的火光,久久不能散去。

    土族众军士瞠目结舌,惊魂未定,说不出一句话来。虽仍云里雾中,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但有一点,却是历历分明:素有“水族第二军团”之称的北鲜八部兽骑已经全军覆没,埋葬在了土族地底!

    百丈高空中,狂风怒啸,姬远玄骑乘着麒麟驻云远眺,隐隐约约可以瞧见那巨大的地洞绵延二十余里,宽近千丈,裂壁悬崖,如刀劈斧凿,深不可测,壑中云气缭绕,霞光吞吐,美丽而又狰狞。

    他徐徐地吐出一口气,放下千里镜,双眼闪过一丝古怪的神情,也不知是惊是喜是悲是惧。

    身边,包乘、黄猛等将驭兽盘旋,面面相觑,又是骇异又是惊喜,半晌才颤声道:“皮母地丘!陛下,皮母地丘重现大荒了!”

    大荒590年十月,黄帝率大军与水妖激战于真陵之野。五族离心,天地崩裂,消失了十六年的皮母地丘终于重现于世。

    这一天,距离神帝驾崩之日,恰好四年零六个月。

第一卷 鲲鹏 第一章 婚礼前夕

    清晨,东海上薄雾弥漫,姹紫嫣红的朝霞将天海遥遥隔断。碧空中晨星寥落,几只海鸟悠然划过,贴着蓝紫色的海面自在飞翔。

    晨风呼啸,惊涛卷舞,激撞在礁岩上,冲起重重大浪,兜头拍来,水雾蒙蒙,夹带着透骨寒意。

    一个清丽绝俗的白衣女子翩然而立,恍然不觉。秀发飞扬,衣裳起伏不息,妙目痴痴地凝视着前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呜——”东南方号角回荡,激越入云,远远地响起一片欢呼。

    白衣女子微微一震,转眸望去,雾霭离散处,一艘龙头巨舰正乘风破浪,朝岸边驶来,猎猎风帆上绣着一条极为狰狞的赤眼黑龙,张牙舞爪,栩栩如生。

    “龙使舟来啦。木丫头,你当真不去么?将来可别后悔呀。”从她身后传来一阵银铃似的甜脆笑声。

    几丈外的礁石上,不知何时坐了一个黄衣少女,巴眨着眼睛,正饶有兴味地盯着她,苹果似的脸蛋上漾着甜美的笑容,双耳各悬挂着一条赤练蛇,合着万千发辫随风摆舞,显得纯真而又诡异。

    白衣女子脸上微微一红,摇了摇头,正待说话,又听一个柔媚的声音淡淡道:“好孩子,洛姑娘说得不错,天下之事但求光风霁月,无愧于心、无憾于己便可以啦。又何必太在意世人所说所想?”

    循声望去,香风鼓卷,一个紫衣女子从山崖上飘然掠至,白发似雪,眉眼如画,举手投足风华绝代,美貌不可方物。

    “姑姑。”白衣女子转身朝她盈盈行了一礼,低声道,“蕾依丽雅若非无愧于心,又怎会到此请姑姑代传消息?只是眼下两族交兵,以我身份,自是不能……不能前往道贺。”

    黄衣少女格格笑道:“地上长藤蔓,地下落花生。明明对我的亲亲小情郎牵肠挂肚,嘴上还偏偏不承认。既知两族交兵,为何还千里迢迢通敌报信?依我之见哪,你是怕见了他们,把喜酒喝成酸醋,所以才不敢去吧?”

    白衣女子双颊晕红更甚,眉尖轻蹙,微有嗔怒之意,淡淡道:“仙子多心了。拓拔太子对我曾有救命之恩,蚩尤公子又是本族羽青帝转世,于公于私,我都理应化干戈为玉帛。”

    秋波流转,凝视着茫茫大海,轻声道:“只盼明日东海风平浪静,太子婚典顺顺利利,喜乐安宁……”说到后一句时,心中忽然一阵莫名的酸疼刺痛,咽喉象是被什么堵住了,声音低如蚊吟,几不可闻。

    这三人自然便是姑射仙子、空桑仙子与洛姬雅。

    蟠桃会后,木神句芒与姑射仙子罅隙益深,虽视其为眼中钉、肉中刺,奈何她向来洁身自好,殊无把柄;嫉恨之余,句芒只好操纵木族长老会,修改族规,限制圣女权利,除了祷天、祈福、占卜、祭礼……等神职之外,其他一概予以限制。

    姑射仙子清心寡欲,对族内大权素无所求,所以也不以为意。众长老、城主趋炎附势,对她日渐冷落,她也乐得清净,独自幽居于姑射山上。

    某日,听说拓拔野和雨师妾、蚩尤与晏紫苏即将双双大婚,她怅然若失,云游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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