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修行者之歌- 第24部分

　　　　那粗布僧衣在风中鼓荡，白须飘飞，自有一股气息向四周飞散。常乐常亮俩师兄弟被这股气息逼的本能的向后退了数步方才稳住身形，但脸仍然被刮的生痛，急急的用衣袖掩面。

　　　　独孤红观此景象，冷哼一声，并未急于出箭，喝道：“老和尚画地为牢，做乾坤法相阵，也休想挡住我独孤家的啼血箭”。

　　　　言罢，她左脚后撤、屈膝，右腿绷直，重心后移，身子后仰，竖弓转横，右手执弓身，左臂将满弦再度拉紧，只闻见弦扯得铁胎弓身更加的弯曲变形，呲呲作响，此时她再无停留，松手，血箭离弦，呼啸而出。

　　　　于是，所过之处，气流紊乱，天地元气搅动，芳草摧残，乱石飞走，血箭不是射向对方，而是轰向了对方！

　　　　弓和箭分离，箭和手分离，弓弦和手分离，对方身体与灵魂分离，啼血箭的第一箭便被称为“子离”。

　　　　关于弓箭的传说，启龙大陆传闻有三种说法，谢清幅在《启龙修行志》里均有评述：

　　　　其一是西域魔弓，此弓乃魔域中的一大分支大力魔门独传之秘打造而成，配以秘门弓法，威力无穷，号称有万斤之力的大力魔士方能使用。

　　　　三百年前魔域中的大力魔门出了一位不世出的天才能人，将弓箭的材质，铸造冶炼及弓法大大改进，并组成箭队阵法，在燕赵原一战中显威，令天佑国各大宗门无数修行者吃尽苦头，死伤无数，不少宗门俊杰因此殒命。

　　　　西域魔弓因此名声大噪，被载入《启龙修行志》当中，其中对它的形态，功法特点，取材推断等等都有详尽描述。尽管如此，各大宗派的能工巧匠们至今未能成功将它复制并用于战场。

　　　　其二便是这啼血箭，它乃云海深处三大世家之一的独孤家所有，独孤家在世间行走的传人不多，均是在大陆中以啼血箭闻名，在单兵对抗中，啼血箭威力惊人，只要真元充沛，同级别战斗中，啼血箭鲜有败北。

　　　　最著名的一次战斗发生在一百五十年前，北冥峰上，独孤家主独孤秋叶连出七七四十九箭，终于最后一箭射穿北冥圣山修行五百年的老怪物雀青子，独孤秋叶虽受重伤，却在北冥圣山一干众人前脱身而去，不知踪迹。

　　　　后人聊起这段闲话，有人说他去了一处大陆最凶险的地方探险；有人说他重伤不治而亡，连一个坟都没有；还有人说看见他和一个白衣女子浪迹天涯，纵情于山水间。

　　　　关于独孤秋叶的故事，一直以来被人广为传颂，他最终的去向，也成了这一百年来解不开的谜案。《启龙修行志》里这样评价啼血箭，说它“独孤铁弓，厚重而不失轻灵，弓法沉稳平添霸气，箭箭有新意，不拘一格而出，可轻飘于云海，可重如山岳沉江，啼血而发，金丹之下，一箭皆亡！”。

　　　　其三则是颇为神秘的残月弓，关于它的传闻不多，连《启龙修行志》也未曾过多着墨。

　　　　对此，谢清幅感叹批注道：残月神弓，之所以谓之神，乃神龙见首不见尾，不着世间尘埃，故尘缘未见也！不得其踪，非我辈之罪也，实为修行境界天地有别，所以不能闻也！。

　　　　关于西域魔弓的传说最霸气，独孤铁弓最动人，残月弓最神秘。

　　　　而独孤红便是云海深处独孤家的传人，带着那份凄美婉约，来到了小松山灵隐寺，射出了今天的第一箭。

　　　　射箭的目的很简单：便是报仇！

　　　　复仇的第一箭朝着古岚大师扑面轰来，那春风不再煦暖，那百花不再盛开，天地元气带来的是死亡的威胁，这股箭气袭来，不敢说排山倒海，却也是威势十足。

　　　　先天以上的境界，对天地元气的掌控明显增强，各大宗门功法不一，但都强调利用对天地元气流动规律的把握来引领调度气息合流形成攻击，铁胎弓啼血箭便能非常理想的将这股庞大气息变为己用，故而在境界相同的对手面前往往轻而易举的压制住对手。

　　　　然而，古岚大师并不是先天之上境界相同于独孤红的修行者。因为有谁敢如此托大在啼血箭面前盘膝而坐，闭目养神？

　　　　似乎刚开始便已经有了答案。

　　　　啼血箭扑面而来所带来的天地元气的巨大冲击力并没有让古岚大师睁开眼，老人似乎进入了一种睡眠状态，满脸红润，微笑放松，白须轻垂，不做任何抵抗。

　　　　古岚大师没有睁开眼，并不代表着没有感知这世界，当啼血箭裹挟着天地元气即将射中目标之际时，一股无形的阻力仿佛一层隔膜，将之阻挡下来。

　　　　顿时空气中勇往直前的飞絮四散开来，绕过古岚大师，纷乱缭绕，远远望去，便像篝火将息之际，一阵大风刮来，灰飞烟走。

　　　　再看那啼血箭，虽继续前行，速度却慢了许多，竟像是爬到了古岚大师面前。

　　　　只见他微微一笑，终于睁开了眼，不紧不慢的抬起手臂，两指随意的将它摘了下来。

　　　　古岚大师将啼血箭放在手掌上，默默端详了一番，微叹道：“多年不见了，老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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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四殇
　　　　当古岚大师随意摘下独孤红全力射出的啼血箭时，没有人惊讶，因为这一幕在一年前就曾经上演。当时的那一箭虽然并没有今天这样的威势，却也让古岚大师颇感意外，不得不慌忙间使出了乾坤法相阵，应摘星手接下了那一箭。

　　　　而今的血煞一箭，虽然更加凭添了几分霸气和孤绝，但仍然是那老瓶装老酒，古岚大师自然轻松应下。

　　　　独孤红当然也不感到意外，她浅浅轻蔑一笑，瞬间便生出许多妩媚。有风拂来，衣袂轻飘，红衣浴于风中，她静静站立于风中，黑发虽然飘起，却未显丝毫凌乱，眼中冷意甚重，未发一言。

　　　　古岚大师知道，刚才的那一箭虽然对自己而言造不成什么损耗，但对于射出此箭的她来说，这可不仅仅是一盘开胃菜而已。真元抽空于体内，当然需要时间来恢复。

　　　　所以，古岚大师也没有再说话，依然静坐于地，画地为牢，双手合十，依然做乾坤法相阵，默默等待着第二箭。

　　　　灵隐寺前是一大片空地，有些不深的杂草，因为寺庙僧人少，香客也少的原因，空地上平日里并不常有人来，更加没有什么大寺庙前的摊贩，所以不需要常常打扫也十分干净，生出来的杂草也只有长的较高时，常乐常亮才会铲掉。平日里两人就在这里强身健体。

　　　　今天，这里成了独孤红的地方，古岚大师和两个弟子安静的守在空地的一隅，无所动作。

　　　　独孤红平复了一下体内激荡的真气，面色由苍白转为红润，她解下腰畔间的碧玉酒壶，拔开木塞，一股极其浓郁的芳香扑面而来，独孤红闭了眼，深深嗅了一下，精神一振。

　　　　酒香浓郁，甚至不需要清风吹送便瞬间溢到了常乐常亮的鼻尖，“好香啊，师弟，这究竟是酒香还是花香”常乐情不自禁的赞叹道。

　　　　“当然是酒香了，这等香味比咱师傅的米酒不知要好上不知多少倍”常亮望着师傅的背影，小声对师兄嘀咕道。

　　　　“你怎么知道师傅的米酒味道不好，难道你偷喝了不成？”常乐惊奇加怒目的看着师弟道，心想：这等好事怎么不叫上我。

　　　　常亮看了看师兄，有些得意的摆了摆手，继续小声说道：“不是不是，怎么是偷喝呢？那日师傅带着你下山化缘，我夜里口渴了，也有些饿，就到咱师傅的药阁里找那天咱们存下的野菊花蜜，拿错了瓶子，就误喝了一瓶，哦不，是两瓶！误喝，误喝！”

　　　　常乐忍住想抽师弟的冲动，忿忿不平道：“师傅酿了那么多米酒，就是从来不让咱俩喝上一口，这些日子我也只是偷喝过一口，想不到你竟然喝了两瓶，误喝，误喝一口便罢了，哪有误喝两瓶的道理，怪不得师傅那天回来后脸色有些不好看呢，全怨你！”

　　　　常亮偷乐了两下，谦虚加满足道：“唉，将错就错，误打误撞，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不过，话又说回来，师傅那酒忒酸，味道不咋地！”

　　　　古岚大师端坐在地上，回过头来，奇怪的看着两个徒弟，埋怨道：“你们在唠叨些什么，现在应该保持安静，平心静气，好好看着，这等的对战你们几时看到过，你们只闻得此芳香，哪里会懂得……那酸爽！”

　　　　闻到这酒香，古岚大师无奈的摇了摇头，望向红衣少女继续说道：“这又是何苦，喝酒伤身啊！”

　　　　“只要能战胜你或是伤到你，即便伤身又当如何！”独孤红冷冷笑道，碧玉酒壶在手，高高举起，一仰头，琼浆玉液便倾倒入喉。

　　　　她没有丝毫掩面微酌，而是象江湖豪客般大口大口狂放饮来。

　　　　有漏散数缕佳酿顺颌而下，浸湿了红衣，雪白的颈项在阳光下映衬着发亮，在漫山野花的陪伴下，少女愈发的艳美，此时景象，不像是对战，更像是一副美人出浴图。

　　　　古岚大师低首合十，表情严肃道：“善哉善哉！”，说罢，也不再管身外之事，粗布僧衣再次鼓荡，周遭的沙粒石子纷纷朝外滚动，一股无形真气便笼罩了周身上下。

　　　　天下间饮者甚多，但修行者常常洁身自好，并不喜放任自流，纵情饮酒，而当世中的女饮者更是少之又少。天佑国唯有留其名者，听说只有女祭司司徒梅清善饮，朝中大员武将，鲜有是其抗手，但那样的饮酒，只是寻常美酒，不过凡人间的宫廷御酒罢了。

　　　　而今日之独孤红善饮，喝下的却不是普通的凡酒。独孤家有一种秘制佳酿，名为佳酿，实际上是提升功力的药酒，名为：红烈。大部分修行者都是请炼药师炼制丹药，唯有独孤家则是炼酒。何谓炼酒，即是先酿造，后炼化，独孤家的修行者每日行功运气后小嘬一口，长期坚持，对提升功力大有裨益。

　　　　独孤红却全然不同，天生的好酒量，自幼父亲便战死，母亲在她十岁时便郁郁而终，亏得是她有奇绝的修行天赋，才在独孤家族中生存了下来，被另眼相看。

　　　　十岁成后天巅峰，十六岁抵达先天，十八岁结金丹于气海。这些年她跟着叔伯们长大，没有得到什么温情，在外行走，使得都是杀伐手段，每逢冷月枯灯的夜晚，不是披星戴月便是以酒相伴，卧弓而眠。所以身上带个酒壶，并非稀奇。

　　　　但稀奇的是，独孤红这碧玉酒壶刻有阵法，看似不大，却好似能容百坛红烈。这红烈酒酿制极为复杂繁密，家族能把如此庞大的资源用在她的身上，可见其在家族中的地位非同一般。

　　　　这酒不止是能滋养身心，关键时刻，大口饮来，能强行提升功力，甚至能短暂的越境而战。但强行越境，毕竟损耗身体，严重者更可能伤及经脉，不到万不得已，独孤家的人不会轻易尝试。

　　　　清风送酒，香味传到了很远的地方，而红烈顺着独孤红的喉咙流入体内，却再也无法释放出半点香味，迅速化成一团烈火，在体内燃烧了起来，她感到了身体里火辣的疼痛，却闷哼一声，并不以为然，依旧咕噜咕噜喝下。

　　　　碧玉酒壶倒出的酒在空中连成了一线，仿佛高山上奔腾而下的瀑布，独孤红大口饮来，似乎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

　　　　独孤家的箭法，最是讲究刚硬霸道，独孤红有此刚烈秉性天赋，最是适合此脉功法，所以才会被家族中的那些隐世不出的老家伙看重。

　　　　此时她的脏腑内，红烈酒的效力已经开始发挥，药劲肆虐的在血脉经络中游走，独孤红作为先天境界金丹期的强者，丹田气海中凝结的金丹已经开始飞速的旋转起来。

　　　　随着药力的促动，气海被带动着形成了巨大的漩涡，其速度比平时运功时快了数倍。一股冲天真气从丹田气海猛灌入四肢百骸。

　　　　独孤红感觉腹内胀满，这才将酒壶放下，微微打了个酒嗝，轻举红袖，拭去嘴角的琼浆，显得极其妩媚，此时一股轻快感袭来，她哈哈大笑，两颊酡红道：“这第二箭名为四殇，取之四海皆殇之意，不知老和尚你能接否？这便是我这一年来的进步，使出来让你瞧瞧！”

　　　　饮酒之后的独孤红颇有些放浪形态，却又让人生出无尽欣赏的美感，她握紧铁胎弓，坠紧黄金弦，步态散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