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是红尘岸》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天是红尘岸- 第114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被瘟疫夺去众多兵力的吐蕃军,明显处于劣势。为了保家御敌,所以吐蕃民众几乎都参与了这场历时经久的战役,男人由十四岁到六十岁全部充军,而后,随着死亡人数的增加,扩展到十二岁至七十岁。而那些死去丈夫、儿子的吐蕃的妇女也举起了刀枪。



这是一场史无前例的悲壮的战役,再也没有见过如此惨烈的战役,望着那些留着花白胡须的羸弱的老人,在大刀下一个个倒地,鲜血漫过花白的头颅。。。。。。望着那些妇女以及还是孩子一般的吐蕃军惨死在刀下,西突厥与大昱的士兵再也无法对着那些老弱病残挥下手中的陌刀,李天祁再也看不下那些无辜的生命惨死他手,终于,他下令,围城。



一日,两日,三日。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



夏季,在烈日的炙烤下,在漫天的红血中过去了,秋天来了,又去了。。。。。。



吐蕃的大片领土已经被西突厥大军控制,只余下逻些及其周围一些城池在誓死抵抗,双方时战时停,大昱军迟迟没有进展,李天祁下令继续围城。



冬天来了,由于无法与外界沟通,无法进行商贸,吐蕃军开始骚动不安。冬季过去了。。。。。。春天又来了。。。。。。



终于,颂赞干布派出使者,要求与李天祁和谈。由于不想再多的无辜伤亡,吐蕃又迟迟难于攻下,李天祁答应了他的和谈要求。他知道,若是她在,也一定会这样做的,她从来不忍心太多的生灵遭到涂炭。



。。。。。。



又是春天。浅柳碧,百草长,蓝天如洗,杜鹃争艳,逻些城内的玛布日出,一个头缠红绸巾的中年男子负手立于那座雄浑壮丽的宫殿之中,面色莫测。



布达拉宫,屹立于玛布日山上,群楼叠起,殿宇嵯峨,达座历代藏王的宫殿犹如一块晶莹的宝石,横空出世,气贯苍穹。坚实墩厚的花岗石墙体高达数十米,鎏金经幢的金顶闪着耀目的金光,飞檐外挑,经幡摇曳,铜瓦鎏金,彩画炫目。殿内廊道交错,殿堂杂陈,曲折莫测,幽深迷离。



春日的阳光,由木制窗棂射了进来,将那个白的近乎透明的脸庞照得晶莹剔透。



松赞干布锐利的双目紧紧地盯着身前的容颜。那个人,那个跨马扬刀于万军丛中的人,那个风华绝代声贯四海的人,她紧紧地躺在那里,似是在熟睡。她便是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依旧是一身清华不减,满身风华外溢,便是躺在那里不动,都险些让人失了心。松赞干布一声长叹,可想而知,她若是站起来,该是怎样的光华夺目。想必她的一颦一笑之风姿加之她的满腹才华,必会倾倒一方,这样的女人,尤其适合做帝王身边的女人。



难怪李天祁如此难于放手,这样的人,谁又会放手呢?



粗糙的大手,抚上她的脸颊,缓缓摩挲。



眼见他将手抚在她的脸上,立在一旁的贡松贡赞一愣。“父王,儿臣悔不该当初私藏了她,如今,儿臣愿将她与李天祁交换,令他即刻退兵,还我吐蕃。”



松赞干布的手停在了卫子君的唇上,“如今我吐蕃损失惨重,便是他暂时退兵,亦必会即刻卷土重来。你说的对,兵不厌诈,虚假的承诺,是汉人最喜欢做的,也许,她在我们的手上,是最好的选择,待我重振国力之时,她将会是最好的筹码。”



“只是,想不到,如此风流人物竟是一个女子。”所谓英雄都是惺惺相惜,松赞干布又是一叹。“留着她,不要送回了,她已经死了,从今以后,再没有卫风,遍访问名医来医治她,也许,她是我吐蕃重振声威的最好武器。”



“父王,此次和谈若是李天祁要求您交出儿臣又当如何?他们一直认为儿臣是杀害她的凶手。”贡松贡赞似乎感觉到了自己的罪孽深重,想必,那两个男人绝对不会放过他。



松赞干布长长的细眼一挑,“你不会逃跑吗?城楼上烧的不是西突厥的可汗,我便无罪,至于你把她的尸首弄去哪里,我也不知晓。”



“儿臣明白。”



“王儿,记得,暂且忍受屈辱,只为将我失去的领土夺回。”



大昱建德四年,四月,吐蕃赞普松赞干布,与大昱天子李天祁达成了协议,吐蕃对西突厥称臣,年年缴纳贡税,自养军队不得超过五万,周围已经攻克的城池,归为西突厥版图。



至此,一场历经一年的残酷而壮烈的战役结束了。大昱终于将东西突厥以及吐蕃纳入自己的版图,一个历史上空前强大、疆域空前辽阔的中央集权封建帝国诞生了。



达成协议的那日,贺鲁与李天祁紧紧盯着松赞干布问道:“西突厥可汗,她在哪里?”



松赞干布淡漠地回道:“她死了。”



大昱武德四年,西突厥马年,六月,西突厥沙钵罗叶护、大昱左骁卫大将军、阿史那贺鲁继乙毗射匮可汗之后,成为西突厥的可汗,史称沙钵罗可汗。



六月的西突厥,草色无边,鹰击长空,嫩绿的草原泛着清香,这样辽阔无际的草原,这样的美的蓝天,以往,总会有那个清俊飒爽的身姿出现在这里,她跨着那匹金光灿烂的白马纵横驰骋,她绝美的身姿,衬着嫩绿的草原,就好似世间最美的画,那恣意飞扬的身影,总是让他看痴了去。



而今,这天地间只余下一片空旷寂寥,那个身影,只有在梦中才会出现。



王庭的牙帐,奢华依旧,只是汗位上,再没有那个清华如水的身影。贺鲁缓缓走上汗位,这个位子,他曾经想要过,但自从那个人坐上去以后,他就再没有想过了,因为,她是那么的适合坐这个位子,没有人可以强过她,再不会有。而今,他被推上了这个位子,但他却不想坐,因为这个位子是她的。他要好好的帮她守住西突厥,他记得她在他耳边说的话:守护好西突厥。等他抓到了贡松贡赞,帮她报了仇,他就去找她。



他轻轻地抚摸着汗位的扶手,抚着她常常靠住的靠背,缓缓跪下来,趴在了汗位上,这里是她坐的,好似还留着她的体温,那时候她总是那样慵懒随意地靠坐在这里,那样的风姿卓然,意气风发。。。。。。



他缓缓站起身,坐在了汗位旁边新设的一个座位,看向群臣。



“可汗,为何不做汗位?请您坐回汗位,这是权位啊,您坐在那里才能发号施令。”拔塞干暾沙钵俟斤劝道。



“她坐在那里。”贺鲁轻轻道,也许有人懂了他的意思,也许有人没有懂,但是他不能坐。



那个位子,是她的位子,只有她才配坐,也许,她现在正坐在那里看着大家呢,他要是坐了,她坐哪儿?



“可汗,整个布达拉宫都没有贡松贡赞的影子,我们连天竺,泥婆罗都探听过了,他好似消失了一般。”哥舒伐带人找遍了吐蕃,也没能发现贡松贡赞的影子。



“继续找,掘地三尺,我也要把他找出来。”提起贡松贡赞,贺鲁的脸霎时冰寒。大臣们发现,贺鲁以前在他们的可汗面前总是温柔得一塌糊涂,好似完全没有了自己,而自从那个人走了以后,他又回到最初的冰冷,身上再没有一丝温暖的气息。



遣散众臣,从牙帐走出去,贺鲁又去陪着特飒露了,他每日除了理政,便是与特飒露呆在一起。



特飒露自从卫子君离开后便是不吃不喝,接连十几日,在几乎奄奄一息之际,它突然开始吃东西,好似它感知到了什么,拼命的吃,好似要吃饱了去见它的主人一般,好似想把自己养得肥肥,以免这副饿得精瘦的骨架被它的主人嫌弃,再也不要它。



贺鲁拿起毛刷帮特飒露梳理着皮毛,特飒露向后退了两步,“瞧你,被她养坏了脾气,都不愿意理我了,是吧?”贺鲁抚着它光滑的皮毛,抱着特飒露的脖子不动,许久,湿湿的液体由特飒露的皮毛滚了下来。



这段日子,他没做什么,只是骑着特飒露去了于阗,他去她曾经下榻的寝宫,看她睡过的那张床榻,在那里,他吻了她,她还吸了他的手指,想想她睡觉的憨态,他笑了。他抬头望向顶棚,那个洞已经补上了,想想他的爱恋在那一刻已经开始了,从不顾一切地覆身而上便开始了,这样一路走过来,越来越爱,越来。。。。。。越爱。。。。。。



他有去了朱俱波与疏勒城之间的旷野,在那里,他成为了她的男人。



瞧这遍野的水草,把那时的足迹都掩盖了,为什么找不到啊,当初好像就是这里,可是,是哪一处睡帐啊,他找了很久,找到傍晚,看到了行军时遗留下来的一只铁锅,他笑了,是这里了,而后,他找到了一面铜镜,那是她的,这万军之中,只有她用这个玩意,他见她偷偷用过,当时被他撞破,还曾嘲笑过她。她气得扬手将铜镜扔出帐外,铜镜落入了深雪中,他晚上偷偷捡回来,放在自己帐中,却在拔营的时候遗落了。



终于找到了,他轻轻坐下,缓缓躺在了夜晚冰凉的草地上,“风——再让我抱你一次啊,上次,没抱够。”他从怀里掏出那块珍藏已久的巾帕,上面有几块已久干涸的血迹,他轻轻打开来,覆在脸上,“风——你的香味好像还在呢。”



从来不敢对你说,我爱你,从来没直面对你说过,我不敢。可是今日再也没有顾及,再恶意不怕你拒绝。



“风——我爱你——”



你从来不知道,我的情有多深,从来都不知道,因为我从来都在忍耐。



一阵风掠过,将他的轻声呢喃带走,随着夜风飘向了远方。。。。。。



。。。。。。



鹿城,已是六月流火,那卖冰饮的小店,依旧如四年前一般,依旧是蓝布棚子,没有一点改变,只是,他的身边少了一个人。



李天祁走进蓝布棚子,叫了两碗凉粉,“子君,这碗是你的,可不能多吃,会坏肚子的。”



吃过凉粉,他去了聚云楼,那里生意依旧红火,他久久地站在对面,眺望三楼的那个窗口。



他看见了段莘,那个孩子已经长大了,出落得高大英俊了,他们还不知道她的消息,他犹豫了一下,转身离开了。



“二哥——”就在他转身之际,他听到了她的呼唤,那样久违的呼唤。



他惊喜地回头,周围只是嘈杂的车马人流,对面的聚云楼没有人出入,那个三楼的窗口依旧紧闭。哪里有她的影子?



“二哥,就算我是你的敌人,我也不会伤害二哥。”耳边传来四年前,她在那个窗口中许下的诺言。



泪水模糊了眼眶。是,子君,你从没有食言,从没有负过二哥,从来都是二哥负了你。。。。。。泪水汹涌而出,他掩面奔逃。。。。。。



他一个人去了那片野荷塘,那条乌篷船还在,他想起那年那日,她在斜阳下灿烂的笑容,想起她吟的诗。。。。。。



他躺在了那年她躺过的草垫上,他想起在鹿城时,她与他睡在一张床榻上别别扭扭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他那时不知道她是女子,也没个分寸,说抱就抱,还钻进她的被子里,难怪她吓得躲躲闪闪。



他举起命人由聚云楼买来的聚云酿,咕咚咕咚喝了两大口。



“记得那年鹿城,闹市,初见君颜时。



草色烟光风和细,携手两心知。



相望胡风羌雪,离别,泪湿千里障。



孰料生死两茫茫,白发似草长。”



。。。。。。



大昱建德四年,六月,大昱天子李天祁秘密遣散了后宫。



他仍旧独自一人住在崇德殿,只是偶尔,他会去探望怜吾,因为怜吾病了,她一直孱弱的身体染了哮喘病,近期又染了风寒,居然一病不起,日日咳得有气无力。



每每怜吾有病重的迹象,馨荷都焦急地奔去崇德殿找李天祁。每次都是望见他对着那把卫子君常坐的空椅唤着“子君——”



那样的深情让馨荷为之动容,她望着他的白发,他依旧俊美却消瘦的容颜,心头有一处柔软了下来。这么多年了,看着他,他俊美儒雅的风姿,他欣长健美的身躯,不是从没有入过她的心,只是,她的心里一直装着那个人,那个她初初恋上的人,便是得知她是女子之后,这样的感情也似是根深蒂固了。而今,他的神情打动了她,他居然为了一个已经去了的人遣散后宫,为了一个诺言守身如玉,这样深情的男子,令她打破了对男人的一贯看法,也更令她疼惜,他与她一样的命苦。



这样的他,让她有了疼惜一个男人的想法,只是,那个男人,心中只有一个人,再没有人能入得了他的心。



每日下了早朝,李天祁都会坐着马车来到将军府,去敲卫子君的房门,季安含泪道:“陛下,殿下还没醒呢。”



李天祁转身,笑,“还是那么嗜。”然后离去,府中人都泪眼婆娑。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