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甚清楚。”赖云烟张着眼睛摇头,双眼微微呆滞地朝魏姑妈看去,“姑妈可知?”
“不知,这不,我就来你这问了。”
“姑妈没去府里看望娘?”
魏姑妈闻言又抿了抿嘴,自不能告诉赖云烟,上次为了上次送崔家女而不把她们于家族女也送过来的事,她到现在还在跟魏夫人置气,这时她嘴上说道,“听说她身子不爽利,我令下人送了几次补品,不敢前去忧了她的清静。”
“娘身子不爽利?”赖云烟惊了,忙叫丫环,“春花,春花。”
“来了,少夫人,可有何事吩咐奴婢?”春花在门边出现,她不敢进门,在门边朝她们恭敬地一福身,答道。
“京中可有人来报事?”
“奴婢未曾听闻。”
“快去问问。”
“是。”
丫环退下后,魏姑妈的眉头都皱了起来,不快地狠狠瞪了赖云烟一眼。
这时赖云烟满脸担扰地转过脸看向她的方向,眼睛落在了她身侧的桌子处,道,“如若不是您来,我都不知此事,说来也是我不孝,自眼睛瞎了后,除了过年是在京中过的,便未再回去与娘请个安了。”
就算是瞎了,你也不是个好的,谁会喜你?谁会稀罕你回去请安。
魏姑妈冷眼看着赖云烟心中讽刺地想道,嘴里则温和地笑道,“也没什么大碍,说是被气着了。”
“如此便好。”赖云烟叹道。
“你心地是最最好的,性子又这般良善恭顺,嫂子不止一次跟我夸过你识大体,是个难得可心的媳妇,可惜老天就是不公,对你这般……”说到这时,魏姑妈抽泣了两声,似是万般伤心难过一般。
赖云烟眼睛转向她的方向处,眼睛微红,看着魏姑妈的脸,也拿帕拭了眼角。
这时,她眼角无泪,魏姑妈的眼里也无泪,连眼睛都无红迹,她仔细且小心地看了赖云烟一眼,见她看向她的眼睛无神,那微微提着的心就安了下来,又接道,“你且放心,就算老天爷对你不公,姑妈也是偏心你的,你心中要是有什么为难的事,就与姑妈说,便是这路途远了点,只要你差下人来个信,姑妈也定会过来看你。”
魏姑妈这嘴,两世都一样,是个会说的,赖云烟听着她这动听的话,差一点笑出声来。
“多谢姑妈这般为云烟着想。”赖云烟掩着嘴,掩了嘴间的笑意,且极为动容地道。
“应该的。”魏姑妈叹道,便又转过话道,“不聊这些糟心事了,给你说点喜庆的听听。”
“姑妈且说。”
“你已知玉珠跟士大夫赵大人之子初定的事了罢?”
“云烟知晓,是三月订的婚,我听说,这日子也是议出来了,是议在今年九月的初八是罢?”
“嗯。”
“那天是个黄道吉日,选得甚好。”赖云烟赞道。
魏姑妈笑了笑,道,“是张大人找闻天师定的,说来,闻天师跟国师大人还是师出同门呢。”
“是如此。”赖云烟点头。
什么师出同门,不过是闻神棍在国师的庙里挂过几天单,这就成同门了?那国师的同门遍全天下,只要是个和尚就全都是了。
“说来有一事,正想跟你说一下。”
“姑妈请说。”
“玉珠成婚那天,我想请你为她送嫁。”
“我送嫁?”赖云烟颇为吃惊地道。
“你是玉珠的表嫂,又是赖家的长女,由你来送嫁,自是再好不过了。”
“姑妈,”赖云烟摸着自己的眼睛,向前探过身,道,“我这眼睛不便啊。”
这昏了脑的女人,为了逼她出血,可真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了。
她去,就是出丑,不去,那就得好好添妆才能抚平得了她的盛情罢?
打的真是好一番如意算盘,没歇停几天,她就又杀上府来了。
魏大人有着这么一群家人亲戚,饶是他多了前世这么一遭,有着与前世截然不同的心智,又知不少前事,赖云烟也觉他前途堪忧,不一定能救得了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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赖云烟语毕;魏姑妈沉默不语。
厅屋便安静了下来;渐渐地,屋子里的气息都似变得冷凝了起来;能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赖云烟端坐着;好整以暇地等着回答。
她无事人一般,过了一会,于玉珠却受不了;双腿不知为何就抖了起来;这时她的脸抬起,双眼怯懦地看向她的母亲。
她觉得在这个让她喘不过气来的屋子里;那墙上的马会发狂地向她跑来,墙壁中会有拿剑的人向她冲来……
她情不自禁地害怕不已;魏姑妈看女儿那牙齿都在打颤的样;她朝她瞪了一眼,转而迅速地朝赖云烟,“你不答应?”
“云烟眼睛不便,还请姑妈谅解。”
“那就多添点妆罢,也算是个心意。”魏秀莹轻描淡写道。
这话,她就是说得毫不客气了。
这哪是添妆,这是在明抢了,要是换个面薄的,定会气得找不着北了。
赖云烟心中对着秉性难改的魏姑妈真是有些颇为无奈,嘴上则淡淡说道,“表妹出嫁,到时云烟自会随着娘一道为其添妆。”
魏姑妈没料自己的话被她挡了回来,还挡到了魏母身上去了,她的冷眼朝赖云烟看去,见她嘴角含着浅浅笑容,分不清是真笑还是在冷笑,她便瞬间微眯了下眼睛,当下就想给她个没脸,于是就猛地站起,毫不客气地道,“那就如此罢,我们先走了。”
说罢,不待赖云烟反应,她就带着女儿气冲冲地往门外走。
可惜于玉珠没有她的气势足,在走路的时候跌倒了两次,跌光了她的气势,恨得魏秀莹一出府门上了马车就死掐女儿身上的肥肉,嘴里哭道,“你这个不争气的,若不是为了你,为了让你风光嫁出去,我至于来个小辈面前受气吗?你个没用的,跟你爹一样没用。”
说罢,拿帕掩面,痛哭了起来。
于如珠一言不发,这时只晓得跟着母亲一样猛掉泪,茫然不知所措。
母亲的嫁妆被父亲偷偷拿去花了不少,剩下的不够她有个体面的嫁妆,她也不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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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姑妈来之事,赖云烟并没有跟魏瑾泓提起。
算来,离魏秀莹的丈夫于子夫死在温柔乡没几年了,按魏大人这两年来的行事路迹,他还是要帮他这姑妈一手的。
她护她的财就是,犯不着在这种时候跟魏瑾泓为其翻脸。
她不提,魏瑾泓也无意提起,遂当晚两人说话时,并没有就白天魏姑妈的造访说一句话。
过了两日,祝府来了人,请赖云烟去府里一趟。
祝家来了大少夫人说话,赖云烟就不好推托了,当大少夫人一提起这个意思,她就点头道,“嫂嫂开了这个口,那云烟就去。”
“唉,”祝大少夫人一听她那犹豫一下都没有的口气就叹了口气,苦笑道,“我心中自是知你有你的为难处,但家里人实在担心慧真,前些日子府里的人去了太多次数,这时不便再去了,只能来托托你。”
“嫂嫂不必这么客气,”赖云烟摇摇头,“你们家里的老祖宗,祝婶婶她们,还有你们都对我挺好,本来如若不是云烟眼瞎不便,早已为着你们上门去了,我这里也寻思了几天了,现下你来一趟,云烟便也无须寻思了。”
她这话,七分真三分假,她无前去之意,但祝家上了门,她确是要走上一遭了。
不为祝慧真,仅为祝家对她情义不薄的那几人。
祝家的大少夫人一走,赖云烟先让小厮准备马车,她则让秋虹她们为她打扮了一通,穿得素雅出了门。
路中碰上了出门而返的魏瑾泓,两辆马车隔着一段路停了下来,一会,苍松过来问了话,得了话之后不久,魏瑾泓就上了赖云烟的马车。
一上马车,魏瑾泓就对跪坐于她脚前的两个丫环道,“下去。”
“是。”丫环们施礼,飞快退了下去。
赖云烟听他口气不对,不似平时温和,待他坐定后,随口问了一句,“怎地了?”
魏瑾泓先是不语,过了一会,等马车走了一段路后才道,“徐鑫这个人,你知多少?”
“徐鑫?”赖云烟不解,想了好一会才从脑海里把这个人调了出来,与他道,“他干什么了?”
徐鑫这人算来也是祝家的亲戚,是小厚哥哥表兄的远房堂弟,为人赖云烟只有两字可形容他:无赖。
比她这个姓赖的还无赖,什么人被他沾上了就甩不掉,是个给了三分颜色他就能给你开染房的人。
可徐鑫就是因是个无赖,一辈子也就是个在他们眼前只能过两次眼的人物,今天这是怎么把魏瑾泓都给气着了?
“他在翰林院谋了个位置。”
“他父亲颇有几分手段。”赖云烟点头道,接着等魏瑾泓的话。
“在前几日,他私下拜了我父亲为师。”说到这,魏瑾泓的脸便冷了下来。
赖云烟愣了一下,“你不是弄到今日才知罢?”
魏瑾泓便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赖云烟没反应,过了一会,才“哈”地笑出一声来,随即抱着肚子拼命忍笑,这才没有大笑出口。
老天爷啊,这魏瑾泓的运气还真不是一般的衰,一群原本的亲戚都甩不掉处理不干净,现在又来了一个,这可真快要把她乐坏了。
她笑了好一阵,魏瑾泓一直没出声,赖云烟也不好再继续笑下去,只得重坐回了身姿,拿帕擦了擦因笑而湿润的眼角,缓了好一会,才笑着道,“徐鑫这人看着一表人材,收了他,您父亲……”
便是如此,只要你管徐鑫一辈子,给他高官厚禄,你父亲还是能清高一辈子的,原本赖云烟要说这话,但说到这,她觉得确实不能在这个时候连魏景仲也挤兑上了,毕竟,魏景仲跟她也没什么大仇,尤其是现在还没到结仇的份上,她无须现在就对他太不客气,于是她闭了嘴,把接下来的话忍了下去。
“你去京中府里作甚?”魏瑾泓闭眼缓了一下,问了别话。
“祝家来人了。”赖云烟没有瞒。
“你想如何?”
“这事哪是我想如何,就能如何的。”赖云烟好笑地道。
“说说罢。”魏瑾泓睁眼,淡淡地道。
听着他不重不轻的口气,赖云烟顿了好一会,才慢慢地道,“祝家人于我有义,魏大人多少知我性子,别人给我一分脸,我是要还上二三分才心安的。”
“是么。”
“呵。”赖云烟轻笑了一声。
话虽是这样说,但她确实也不是个心善的人,祝家的人若不找上门来,她还就真不会出这个头了。
上世魏大人说她是个有着蛇心蝎意的女人,想来他也是一直这么认为她的,说来他这想法不怎么对,但也不怎么不对,她确实不是个什么穷好心的人。
“到府就是晚上了,得歇一晚。”
“嗯。”
见她不多语,魏瑾泓瞥了她一眼,看着她肤若凝脂的脸,道,“她们无碍。”
“我晓得,我去只是让祝家人安个心,另也多劝道劝道几句,你娘恨不恨我,厌不厌我,这事就是她的事了。”赖云烟点头,转过头,看着他的膝盖处道,“若不然,你当我去做甚?”
“你想做的事甚多。”这次不会与他母亲对着干,谁知她下次会不会。
有了那好时机,她岂会松手,他也没见过她想下手时松过手,她也太擅长于对人一击毙命。
魏瑾泓的话让赖云烟微笑了起来,她也没再出声了。
他们两个人现在的关系啊,也真是妙不可言,时不时同处一室,共处一车,但他们谁也不会真信谁,哪怕只一会也不会。
等马车进了门,魏瑾泓下车后,回身等着丫环扶了赖云烟下来。
赖云烟下车后,往后轻挥了一下手,她身后的丫环就往后退了几步,这时不远处有仆人匆步而来,苍松他们见丫环退下后,就也往后退了几步。
这时,赖云烟抬起眼睛无神地看着前方,她嘴边有着微笑,嘴唇轻启,“徐鑫的事,您现在就要办,办得越无声无息越好,他是个见缝就钻的,背叛对他这等人来说就如同儿戏。”
当年,徐鑫就是她叫人处理的。
徐鑫当年对祝小厚两面三刀,他把祝小厚出卖给祝家的对手后,赖云烟就悄悄地让人作了他。
果然,这小人没了后,她那小厚哥哥的官路就顺畅得多了。
“嗯。”迎面的仆人大队前来,魏瑾泓伸出手,拿过赖云烟的手,搭在了自己的手臂关节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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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去魏母处请过安;魏母大概明了她这轻易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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