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紧锁了眉头问她,眼中也有害怕,但是更多地却是期望,此刻的他就好似一个孩童般,看着她手中的糖葫芦,期待着她能俯下身,亲手递给他那串糖葫芦。他的眼神从来没有如此刻这般纯净过。
念语来不及收回目光,只一眼,便觉得泥足深陷,竟鬼使神差地说了句:“不会……”
他这才满意地笑了出来,又重新将她揽了入怀,“朕知你不会。”他将头埋在了她的发中,含笑问道:“听人说,你喜欢听蝉鸣?”
“妾只是有些怜惜它们的命运罢了,若说喜欢倒也谈不上。”
“这蝉声太过悲切,只是就当是为我们的孩子积福罢,明儿朕便下令不必再粘蝉了。”
她闻言不由怔住,这一刻,她竟然觉得如果真的可以为他生一个孩子,大概也是件幸福的事吧,眼前这个男人,是天底下最尊贵地人,他可以拥有无数的妻妾,但他在她面前用“我”,他说他“娶”她,现在,他又如此满足于她“有孕”这个消息,她也是个女人,但凡女人都是虚荣的,能被这样一个男人捧在手心,她亦是觉得满足,爱上他所会带来的苦痛又如何能与他给她的幸福相比呢?
放在胸前的那双手慢慢放下,然后缓缓缠上了那件秋香色的龙袍,金色地丝线自她手中游过,那锦缎滑得好似不是人间之物,是那样柔软,轻轻覆上了她地心房……
【月中霜里斗婵娟(五)】
入暑的天热似一天,因后宫之人听说楚澈因蝉鸣之声从明瑟殿改道霁月殿之后,不必楚澈下令,也纷纷学起样来,因此这年的大周后宫无疑成了蝉儿的福地,那叫声也是一日响于一日,偶有几个宫妃厌烦这鸣声的,却也是无可奈何,只能盼着这夏天赶快过去,入了秋,就不会有这般恼人的叫声了。转载自
这日里,阳光分外刺眼,照在汉白玉栏杆上,直叫人睁不开眼来,放眼望去,那外头地砖泛着日光,明晃晃金灿灿一片,光是瞧着,便叫人忍不住生出烦躁之意来,幸得这后宫的殿多是殿高屋深的,那一溜儿的碧水青砖过了水之后,丝丝凉意便浸了出来,因此倒也不算太难熬。
这一日里,念语看着晚秋,竹喧等人跪着不断拿抹布擦着地砖,大汗淋漓,便道:“这大热天的,你们也多休息一会吧,这地上用水泼泼便得了,你们这样,我看着都觉得累得慌。”
晚秋擦一把汗,憨憨笑道:“主子有了身孕,这地砖沾了水便打滑,现今我们用湿布抹着都觉得心慌,要是直接泼了水,可不要把奴婢们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么。”
晚秋这一打趣的话,落在念语耳中却觉得有些不是滋味,执了扇的手也慢慢停了下来,紧抿着唇不说话。殿内众人除了月柔俱不明白晚秋方才那话错在了何处,竟惹得原本颇有兴致的念语沉下脸来。
晚秋嗫喏了一会,看了会念语的脸色,虽然低沉却并没有生气之意,咽了口口水,小心问道:“主子。可是奴婢刚才哪里说得不好,惹主子不高兴了么?若是这样,还请主子责罚!主子现在是千金之躯,万万不可因奴婢而……”
“起来吧。”念语握扇的手稍稍抬了一抬。斜靠在美人榻上。闭了眼睛,道:“你没有说错什么,只是我忽然觉得有些累了,你们先下去吧。”
底下众人不解,却也只好听命下去,月柔在旁吩咐了句:“小来子小顺子,你们两个再去内务府领些冰来吧,这地砖还未擦完,怕是不一会儿又要热起来。”
念语在一旁假寐,待听得人声远去之后。才幽幽问那月柔:“你说这事该如何收场才是?”
月柔搬了个软墩过来,坐在了念语身边,又拿过她手中的绢扇,轻轻摇了起来:“或许主子得了上天眷顾,真有了身孕也不一定。”
念语仍旧只闭了眼,伸手抚上自己地小腹,摩挲了一会。嘴角那丝苦意越散越深:“这里究竟有没有人,难道我自己会不清楚么?再说,那日又是服了药的……姑姑,恐怕那人是真要置我于死地了。”
若是没有,便是欺”
“说到医术……”
“连你也不过是怀疑罢了,可有证据没有?”念语侧了头,睁眼一看便看到美人靠上那精美繁复地花纹,抬了手指,顺着纹路勾勒出一朵含苞待放地蔷薇来,那微润的触感,让她忆起楚澈衣上那些纹路来,眼中露出一丝迷惘,抬手覆上那朵花,一闭上眼浮现的便是那件秋香色的龙袍,然后便是那双墨如点漆的眸子……
月柔见她睫毛不断颤动,皱了眉头,紧紧咬住下唇,心中大惊,急忙握住她的手问道:“主子,可是觉得有什么不适么?”
“月柔,你在那太医院可有熟识之人?”睁开眼,眼底已是一片清明,只是这份清明之中却夹杂了几许决绝,破釜沉舟之意。
只听得心底“咯噔”一声,月柔颤颤道:“主子是要……”
“罢了,这事由我们来做已是来不及了,皇上现在在哪?”她翻身而起,也不停留,抬脚便向内室走去,“帮我更衣,我要去见皇上。”
“主子……”月柔急急跟上,“主子这样是不是太过急躁了一些,这计太过惊险,主子三思啊。”
念语猛然止步,眼神凌厉:“总要搏上一搏,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若是再显不出肚子来,皇上那儿是头一个交代不了的!”
自从知道她有孕之后,楚澈每日不论多忙,总会来她这坐上一坐,他最爱的便是贴在她的肚子上,对着“孩子”说些话儿,而那殷殷地眼神时常在念语的梦中浮现,看得她是心惊肉跳。==
知道月柔心中的担心,她缓了口气之后又道:“姑姑,我不会冲动,我这次去找皇上,是求他让二哥能进来见我一面,此事许是二哥能有法子也不定。”
“事不宜迟,皇上现在应在御书房内,主子赶紧更衣过去吧。”
换了上了白底粉蝶的子裙,随意挽了个凌虚髻,见到月柔手中的碧玉簪时,她犹疑了一会儿,还是按住了月柔的手,道:“去库房取那支小鱼尾红木簪来吧,今日便用那支了。”
待月柔去取了来后,又觉这夏日用红木簪子太过厚重了些,念语转念一想,又命月柔去取了薄的浅粉细锻来,穿过簪上两个孔洞,才将簪子插到了髻上,轻薄地缎子垂下来,无风自动,平添了几分清风迎面而来的清爽感觉。
还未进那御书房的门,便见楚澈急急迎了出来,斥退左右,一手拉过她,一手替她将发丝拢到脑后,面有不悦道:“有什么事让她们传个话儿便是了,何苦冒了日头亲自跑这一趟。”
看着楚澈疼惜的眼神,她不觉有些恍惚,不由伸手遮上了自己的肚子,这殿内是凉意幽幽,她心中却是如煎油锅,楚澈自然无法明白她心中所想,见她抬手抚上自己的肚子,更是急切:“可是觉得有些不舒服了?朕传太医来。”
“皇上,不必了,”念语急忙伸手拦了下来,掩口笑道,“妾哪有这么不中用,再说若是传了太医来,那皇上之前所下的缄口令不是成了无用功?”
楚澈却还是放心不下,扶了她坐在椅子上,拧着眉头道:“你可千万不要硬撑,有朕在,你不必如此瞻前顾后地。”
念语抚上他地眉头,轻轻让那眉头舒展开来,含笑摇头:“若是妾有个万一,一定第一个知会皇上,皇上也不要再这么担心来担心去了,看得妾也是担惊受怕的很。”
“不许胡说,你要有个万一,朕定翻遍整个后宫!”
听到他这么说,她不知该喜该忧,侧了侧身子,将头靠在他手上,半晌之后,复又抬起头,莞尔笑道:“皇上日理万机已是够苦了,妾又怎敢再劳动皇上呢?”话一出口,心底便是一阵刺痛,那把刀子不仅刺伤了她自己,迟早也会在他心头割上一道。
“你怎么哭了?”他地掌心温热,细细的纹路擦过她的脸,带来一种异样的真实感。
念语楞了一愣,直到感觉到眼角的雾气拢了上来,一滴冰凉的液体落下,这才惊觉自己果真是哭了,一滴泪之后便是如雨下般,仿佛那些泪已在她心中积压了许久许久,起了个头便是止也止不住,义无反顾地涌出她的眼眶,要直直落入那尘土中……
楚澈在一旁是擦也不及,先是用手,然后便是袖子,及至后来只好起身将她揽入怀中,任由她的泪湿了自己的龙袍,那湿热的泪穿过那层薄薄的衣料,触到了他的肤,而后,便是慢慢慢慢渗了进去,而他的肌肤也争先恐后地往那眼泪沾湿的地方挤去,就仿佛是有张唇在他的身上轻吻一般,透过骨肉,吻上心房……
这章又变成了2K党,主要是感觉就到了这里,呵呵章争取多码一点
【月中霜里斗婵娟(六)】
二人静静抱了一会之后,念语也止了泪,离开楚澈怀抱一看,这才发现那龙袍上已是湿成一片,面上不由一阵羞红,咬了下唇,一副悔恨之意,倒是楚澈见她难得的小女儿情态,心中不由觉得有些舒爽之意,笑言道:“倒是便宜浣衣局那些宫女了,这件袍子朕定要叫周德福收起来。”
“皇上若是喜欢,尽管拿了龙袍来,妾一件一件哭过去便是了。”
“你不懂……”他替她细细擦净脸上泪痕,望进她的眼去。
念语见他看着自己,却又觉得他没有在看自己,那眼神是如此幽远,仿佛是在看着那无限时光中的某一处。
确然,此刻浮现在楚澈脑海中的正是八岁时那个坐在湖边的暗自哭泣的小女孩,转眼已是七年过去了,而他,也已七年没有见过她如此哭过了。眼前这个泪痕犹干的她与七年前的那个女孩奇迹般的重合在一起,而她眼中那明澈的光芒终于再一次填满了他的心,让他觉得无比满足……
他看着她,而她也看着他,彼此对视的眼神是如此纯净,没有一丝杂念。阳光射入殿来,有细微的尘末飞舞,只是却飞不入他们对视的空间……wωw奇Qìsuu書còm网
只是再美好的梦也有醒来的一刻。
“皇上,妾有一事相求,还望皇上恩准。”她的声音仿佛来自另一个时空,连她自己也有些微的怀疑,那些话究竟是不是真的出自她口。
“何事?”楚澈没有半点不悦,话中的询问之意更是淡到人察觉不到的地步,仿佛不论她开口要的是什么,他都会毫无疑义地双手奉上一般。
“妾,想见二哥一次。”
按理,宫妃有孕是可以见亲人一面的。只是如今她怀孕一事并未张扬,更何况前几日顾靖祺才入宫过,虽然知道现在的楚澈对她是千依百顺,但她心中不免有些忐忑,仿佛是幼时偷吃了糖果地幼童一般。有种被拆穿的惶恐。
“这有何难,这几日朕也有事要见他,到时告诉你一声。你来这御书房见他便是了。”他说得轻描淡写。
事情一旦进展的太过顺利。总会给人不真实的感觉。==
“皇上,妾是怕与宫规不合。”
“宫规也是人定的,若是事事拘泥于规矩。这人生不也无趣地很?”
这始料不及的回答让她呆了好一会儿,这几日来,她一直隐隐有种感觉,楚澈身上的某些东西在慢慢起着变化,又或者这根本就是真正地他,只是她从前从未留意发现过?
“妾谢过皇上。”她裣衽而礼,他是皇帝若是真不想守规矩,自不敢有人拦着他。但是她不同。
“你身子不便,日后不要动不动就跪地。”
“皇上,若是妾现下没有这孩子,你还对妾这般么?”时常听他提起那“腹中骨肉”,她不觉有些恐慌,她害怕他是因为她有孕所以才这般细心待她。
“若是没有这孩子,你可会像方才那样在朕怀中哭泣?”他亦是有些担心。担心她不过是因为他是孩子的父亲。所以才对他变了态度。
念语一怔,是啊。若是没有这个“孩子”,她会面对她对他的爱么?这么一想,便有些答不上来。
楚澈见她沉默不语,也不再逼她,适时转了话题道:“眼下日头升得高了,你再回去难免会晒伤了身子,便在我这处用了午膳再走罢。”说罢,执了她地手走到了书桌前,径自坐下,也不看她,道:“替朕磨墨。”一脸的理所当然。
“嗯?”念语却是不及回过神来,抬了头,有些茫然。
楚澈润了润笔,取过一本奏折,边批阅边道:“他们都被朕遣了下去,你不磨墨难道还要朕亲自动手不成?”
看着他头也不抬的样子,她忽然觉得被一种突如其来的幸福包围了,多少次她幻想过在慕容致远奋笔疾书的时候替他磨墨的场景,两个人虽然不言语,心灵却是相同,今日虽然身边的人换成了楚澈,她却更觉珍惜,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
一截玉臂忽然闯入楚澈的眼帘,黑地墨,雪般手,期间更有幽幽香味传来,不知怎的,竟不由自主地在奏折上批下“红袖添香”四字,待回过神来,却已是不及修改了,哑然而笑,细看过奏折内容,幸而不过是篇歌功颂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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