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时转过身来,对领路的小太监一笑道:“有劳公公带路了。”
那小太监一脸受宠若惊,殷勤道:“能为将军带路,是奴才的福分,将军请随奴才往这边走。”
而此时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正出了京华门,慕容致远掀起帘子,回头再望一眼京城,那巍峨的黄色琉璃瓦飞檐高高挑出,睨视整个京都,而那重重宫闱背后的她想必已是见到她的父亲了吧。
放下帘子,慕容致远此刻也浮起一丝微笑,仿若念语此刻正坐在他面前语笑倩兮。
马车一出京城,速度便骤然加快,飞奔向西。出京城不远有一条向西的小道,此路并非官道,是那些往来与中原与边关之间的客商为了抄近路日积月累而开出的。
马车在路上行了一会,慕容致远微觉有异,照说商人逐利,此道来往之人应是不少才对,只是此刻,周围却是异常的静,整条道上,竟只有他们这么一辆车而已。
慕容致远正欲叫了车夫停车,下来一看,却不料马匹被猛然而来的一片强光闪了眼睛,抬起前蹄长嘶起来,而后便迈腿狂奔起来。车夫措手不及,一不小心便落下了马车。而刚刚起身的慕容致远因马儿这一受惊,车子颠簸不已,一时也不能行至车头驾马,只能任由马匹飞奔。
车帘被风掀起了一个角,慕容致远顺着帘子望去,见一个蒙面人朝马车冲来,手中的剑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万分刺眼。
那蒙面人也不说话,举剑便像车内刺去,慕容致远急急弯腰在车内一滚,取了藏在座下的剑,正在这时那蒙面人已跃上了马车,再次举剑向慕容致远刺去。
马车内空间狭小,因此慕容致远躲得颇为艰难,只能勉强从来人的用剑上看出有几分崆峒派的路子,而就是这么一个分神,那人的剑已然刺入了慕容致远的大腿处,慕容致远虽吃痛却也不敢叫喊出声,于是便举剑回刺,刺中了那人右臂,那人受伤之后不便久留,又见慕容致远腿处受伤,不能移动,心内一动,便掏出了火折子开始点火。
慕容致远知他用意,却只能困在一地,举剑相扰那人点火。只是这马车乃是木板为架,车座又俱以棉布包裹,一点即燃。
那刺客见火舌已开始吞噬马车,伸手推了慕容致远一掌之后借力飞出了车外,又看着马车燃了一会后,才带伤离去。
因马车方才被受惊之马带着跑出了一段路,已是偏离了那条小道,来到一个更为僻静之处,四周只有偶过的飞鸟叫声以及马车燃烧的“噼啪”之声……
满目山河空念远(三)
而此刻思懿居内的顾念语与顾清丞却是全然不知慕容致远正处在身死关头,父女二人已是多月未见,纵然顾清丞率军挣扎数十年,此刻见了阔别已久的女儿,也不由微湿了眼眶,爱怜地看着这个被他视若掌上明珠的女儿,反倒是顾念语因时刻想着要让父亲放心,强忍了几欲夺眶而出的眼泪,含笑劝慰着父亲:“爹爹不必挂心女儿,今日里皇上还特赐了步辇给女儿,虽说这宫内明争暗斗不少,但总归爹爹您领兵在外,她们也不敢多欺侮了女儿去。”
顾清丞看着略显消瘦的念语,心内也是疼惜不已,听到“明争暗斗”一语,便想起了前几日的事情,问道:“听宫人传言,那宁素素似与你入永巷,被刺杀一事有关,可是属实?”
念语摇头道:“女儿也在暗中追查此事,只是依目前景况看来,此事恐怕是有人有意栽赃嫁祸,再说,若真是宁素素所为,依宁相的本事,怎会露了这许多破绽?”
顾清丞闻言,神色微凝,只点了点头,也不接下去,反而转了话头,问起念语在宫内的生活琐事来。念语也知此地说话不便,只能点到即止,因此也顺着顾将的话说了下去。
不过又闲聊几句后,便听见午时的更鼓响起了,会亲时间已到,因此念语虽万分不舍也只能无奈起身相送,看着父亲向自己福身告退,心中更是酸涩不已,只是不知今日一别,要到何时才能相见了。
步出思懿居外,看着楚澈赐下的步辇,念语只觉心中一堵,不知何故,竟有些心慌之感,因此散了抬步辇的人,带了月柔二人步行回了霁月殿。
入殿之后,念语只觉身心俱疲,方才与顾清丞一面相谈,一面又以指蘸水在桌上“密谈”,顾清丞虽常年领兵在外,但是毕竟也浸淫官场多年,自是知晓若是将相不合,由此而起了纷争的话,坐得渔翁之利的自然便是景琰帝楚澈了,因此依他看来,宫内的流言即使不是楚澈授意,恐怕他在其中也有推波助澜之意,这个少年君主幼时与顾靖褀一道玩耍学习,顾清丞自诩对他亦有几分了解,知其年少志高,因此便嘱了念语要小心从事,切不可向以前那般疏忽大意了。
正在她细细回想顾清丞所言时,见晚秋,竹喧,莲舟三人来自己面前伺候的时候神色不定,目光闪烁,念语只道是又有人瞧不惯自己得出永巷,晋了位分,所以施些阴招儿来为难殿中人等,因此便叫月柔关了殿门,将她们叫到跟前,问问到底发生了何事。
三女面面相觑,推脱了一会儿,才把小顺子推到了前面,念语见这四人神情古怪,不由也起了疑心,板了脸孔,要那小顺子从实招来。
小顺子噗通一声跪倒,嗫喏了一会才道:“启禀主子,奴才今日去领熏香时,听前头的公公说,说有个叫慕容致远的公子在出京时中了强盗的埋伏,车毁人亡,眼下官府正在通缉那一伙强盗。”说罢,又小心翼翼地瞧一眼顾念语的神色。
这殿内众人都是听过慕容致远与念语有私的传闻的,更何况晚秋,竹喧与莲舟本就是霁月殿的人,虽说后来念语洗清了嫌疑,重回霁月殿,可是这宫人们对这一桩传闻还是将信将疑的,闲来无事,也时常拿了这件事出来闲闲说上一通。
她们三人被贬入浣衣局的时候正是这传言尘嚣甚上之际,也难免让她们觉得是真有其事了,只是念语待她们一向优容,又怕她听了这消息伤心欲绝,因此也不敢说了出来,只好推给了小顺子。
念语听了这消息,脸色惨白,却还犹抱了一丝希望,又问了一遍:“许是有哪位入京的客商也是叫了这名儿吧,客商手里有钱有货的,盗贼自然盯得紧了。”
月柔此刻已是一副魂不附体的模样了,幸亏晚秋上前扶了一把,这才没有倒下去,听了念语所言,心中也不禁涌起一股希望来,希望真能如念语所说,不过是个同名同姓的人罢了。
小顺子看着这两人眉头紧锁,伤痛不已却又仍存了一丝侥幸的样子,犹豫一会后,才把心一横,将另一个消息说了出来:“奴才在前头还听那些公公们说,说是主子与那慕容公子确有……确有私情,慕容公子眼下也正在上京城内,将军为了保护主子清誉,这才……才痛下杀手。”
小顺子此言一出,月柔已是抵挡不住噩耗哭晕了过去,念语却是恍惚地坐在那里,滴泪未流,当真是自己的父亲杀了致远吗?为何要选在她明明决定忘情的时刻下手杀他?生生要她再把心底的那座坟墓刨开来一遍,然后再亲手挖个更深的坑把他埋进去,这一下一下,已把她的心挖得千疮百孔,这般的切肤之痛,她却只觉自己是欲哭无泪,反而只能怔怔坐在那里。
这宫中从来就没有能瞒的了的消息,因此不过片刻功夫,便已传得人尽皆知。
此事对于其他乐见顾念语被流言所累的妃嫔们而言,自然是个再好不过的消息,虽然慕容致远已然身死,不过这流言似也坐实了顾念语红杏出墙之事,不然,顾将何必急着杀人灭口呢?只是此事毕竟攸关楚澈声誉,是以她们也不敢将事情摆到了明面上来,不过是在十五那日去往颐华宫的路中,闲闲说上一些京中闲话,虽不敢指名道姓了说,却也是说几句京城西郊的小道边上一个俊俏书生被杀了真真可惜之类的话,没有放大了声音说,只是那话声将将能传入不远处的念语耳中罢了。
月柔这几日里卧病不起,念语除了吩咐其他人好生照顾着外,也不敢随意过去探望,在她心里总归觉得是父亲杀了慕容致远,这事实,让她如何在月柔面前说些宽慰的话语?更何况,她此时亦是悲恸欲绝,却又要做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来,只是这传遍整个大周后宫的事,若说她不知道也是无人相信的,因此她还要摆出一副冤屈无处诉的委屈样子来。
而楚澈接到京都府尹的密报说是在西郊外确有一辆马车,只是这马车只余了一个被烧毁的车身而已,马与人皆已不见了,又召了那日驾车的马夫,听他形容那日所坐马车之人与慕容致远的确有八九分的相像。
楚澈闻报不由大怒,一则是气顾清丞胆大包天,在天子脚下犹敢坐这等阴私之事,二则是气流言不假,顾念语与慕容致远果然有私情,就在盛怒之时,应锦权却通过周德福秘密递上了一个请罪折子。
满目山河空念远(四)
看完折子之后,楚澈依旧是那副怒意未消的样子,忿忿将折子扔到桌上之后才又下令传应锦权入御书房议事。
屏退了左右,偌大一个御书房便只余了这君臣二人。
“锦权,朕信你的能力,只是这慕容致远文韬武略亦是不弱,你可能确信他不会看出端倪?”一见应锦权入内,楚澈便收了怒容问道。
应锦权下跪回道:“回皇上,臣派去的此刻乃是宁风的同门师弟,二人师承一派,想来那慕容致远应是看不出来。”
楚澈瞥一眼跪在下首的应锦权,长叹了口气,扬了扬手让他起来:“既然如此,你便着人传了消息出去,就说刺杀慕容致远的刺客乃是丞相府中之人,而流言则是丞相心愤朕独宠顾氏之女刻意编造而来。”
令一出口,御书房内便陷入一片寂静,应锦权下跪领旨后见楚澈面有不忍之色,心中踟蹰一番,还是上去劝慰道:“皇上此举虽会令暻小媛伤心一时,却不会让她伤心一世,皇上不必忧心。”
楚澈闻言微微点头,本来他也不必冒此大险,叫人刺杀慕容致远,只是依眼下来看,顾将与宁相二人联手之意愈加明显,逼得他不得不出此下策,虽说此举亦有打草惊蛇之险,但是顾清丞一年之中难得有几日是在京城度过的,若是能让他直接与丞相起冲突自是最好不过的了,况且前几日永巷刺杀顾念语一事亦是能为此事添上几分可信之处,现在只能盼着慕容致远能按着他们的计划一步一步地走下去,不论如何,能在只因迫于形势而联手的将相之间多增嫌隙总是不错的。
楚澈与应锦权所料不差。那日刺客纵火烧了马车之后,未免引起慕容致远疑心,特意逗留了一会才走,而慕容致远一感到来人离去之后,便使出一掌将马车底部一块已被火烤得有些松脆的木板打下,落入了马车底部,马遇火受惊,便撒蹄狂奔,因此虽有一些火星或是染着的棉布落在慕容致远身上,却被他一滚而灭。
至于马匹不见,想是缰绳被火烧断,马便得以狂奔而逃了。
再说那慕容致远虽未被烧死,大腿受伤,却也是寸步难行,因此只能慢慢挪回那条小道,以期能有人路过救助一番。
果不其然,未及天黑,便有一路马车匆匆而过,幸得那马车主人古道热肠,瞧见路旁倒了一个文弱少年,便施以援手,将他救了上来,问及来历,慕容致远便说自己是奉父亲之命赶一批货出京,未料途中竟遇盗匪,几欲人财两失,幸亏自己激灵这才逃了出来,不过也难免带了点伤。
马车主人见他腿上所伤确为利器所致,听他言谈也的确似经商之家出身,因此也不疑有他,替他疗伤。
入京之后,慕容致远也不急着去找顾清丞报告此事,反而是找了一个隐蔽的落脚之处,打听起消息来,待听到京中传言,细细思虑了一番后,才决定暂且先不面见顾清丞,他与诸葛峤亭在京中尚有一处密宅,本不过是为防万一,想不到今日却是要提前动用此处了。
慕容致远从一家小客栈出来后,想起官府所贴的告示上言明那“慕容致远”已然身死,这京城中人员繁杂,想来是不会有几人是见过他的,因此他换了寻常衣衫,也不拣小道走,只随着人流慢慢靠近那密宅。过不多久,便觉得有人暗中跟踪自己,便故意慢下步子,装出一副在京中闲逛的游人模样来,却见那跟踪之人并不愿显露行踪,也是放慢了脚步,他便寻一间隙,往人多处一挤,又绕了几个弯儿,这才摆脱了那人,慢慢来到了密宅附近。
而他们所谓的密宅正是那“雅贤阁”。
在雅贤阁附近又绕了几圈,确定无人跟踪之后,慕容致远才绕到楼后,从一扇小门入内。刚入密室,就见诸葛峤亭已悠然坐在紫藤椅上,品着一杯香茗,好似早就知道他会来一般。
“那些眼线都甩干净了?”诸葛峤亭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宫里头那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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