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黑发少年死死地盯着那个一脸无奈,被一点点拉走的墨绿色长发少女,连扯着斗篷的手指尖深深陷入了掌心,赛德皱着眉头提醒道——在他看来,如果没什么事情,救一救那个基里奥内罗倒也无所谓了;只是现在,他不希望因为一个酒侍少女的愚蠢,影响到他们今晚的重要安排。
“太无情啦,赛德。”虽然嘴里这么说着,橘发少年却也只是兴味十足地看着利威尔,没有再说要去救人的话语。
“啊,时间差不多了,走吧。”
微微垂下了目光,利威尔嘲讽地扯了扯嘴角,抬起脚——少年甚至没有侧头去看那条漆黑的小巷子,就这样径直往前走去。
他当然知道,在那条巷子的尽头,会是如何悲惨的命运等待着那个少女。只是,无论是沦为妓女奴仆还是尸骨无存,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愚蠢和天真造成的——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啊咧,利威尔你不管吗……那你刚才还那样看那个小酒侍?我还以为老大你真的动心了呢——其实基里奥内罗长得真的不比那些贵族小姐差啊。”
“很吵啊……胡说什么,我刚刚可没在看那女人。”
——只是,想到那双眼睛……心里还是微微有些遗憾的。
“那你在看什么?”
——在看什么呢……
“……【善良】。”
“诶?”
利威尔的脚步微微一顿,脑海中一瞬间闪过少女为男孩拍背时,温柔的笑容——
“在这个地下街,【善良】……最后的下场。”
在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利威尔都没有再去“小赌场”。
(三)
“——又这样?莫非你的亏还没吃够?”
一年之后,同样的街道,同样的衣着——只是那个原本在“小赌场”打工度日的酒侍少女,却已经拿起了白刃,跟随在利威尔身后,陪同他去与地下街的其他势力会面。彼时,距离会面还有两个小时左右,利威尔一行人也就放任了少女停下来给那些流浪的小孩送食物的愚蠢行为。看着少女如同一年前一般,亲自守着那些孩子,看他们把食物吃完还又是送水又是拍背的,黑发少年扯了扯嘴角,忍不住出声嘲讽道。
原以为少女绝对会反唇相讥,不料这一次,那个平日里牙尖嘴利的丫头却只是漫不经心地应了声,没有半点反驳。
“是啊。”
“……由依你居然没有和老大吵架?!”利威尔身侧的橘发少年忍不住露出了夸张的吃惊表情,“我知道了,你今天一定是生理——唔唔!”
“别作死,乔伊。”抽了抽嘴角,赛德赶在墨绿色长发的少女挑眉爆发前赶紧捂住了好友的嘴巴——自从在“小赌场”亲眼看到少女打架之后,黄发少年当晚就默默地趴在被窝里细数了自己一年来对这个小酒侍的一言一行——三女神保佑,应该没有得罪过她。
“不用这么惊讶吧……我只是,不忍心而已。”
“——无论受到过多少次的欺骗,我也会不忍心。嘛,没关系,反正我现在在这方面也算是铜头铁臂了,就算遇到骗子或者是人贩子又怎么样?但是无论如何,不想看到有人,因为我的一念之差和无端的猜疑,就这样失去生命,尤其是小孩子。我可以对恶棍心如铁石,但是小孩子往往都是无辜的啊。虽然我们现在都生活在地下街,但是他们的未来,还有着‘善’的可能,就算将来的某一天,这条街上的生存法则会逼得他们不再单纯,但是现在,我希望……”
“——哪怕只有一点点,我想让这些出生在地下世界的孩子们,也曾经触摸并且得到过这个世界的‘善’。”
虽然只是一点点,但是她希望,这样微小的善意,可以让这些生活在地下街,常年难见天日的孩子有所改变,哪怕再细微也没有关系——她当然不会奢望他们成为什么慈善家,只要他们将来,可以对着手无缚鸡之力的无辜妇孺手下留情就好。
所以,无论经过多长的时间,就算让她再次回到一年前那对母子的面前,她也不会伤害那个孩子。
就算被利威尔他们当做笑话拿出来说多少次也没有关系,当然也不会改变。
利威尔全身裹着深色的披风,黑色莫测的眼眸微微眯了一下,看着眼前少女缓缓站起身,将水壶收起来的同时侧过头,凌厉地扫过了一边虎视眈眈的几个流浪汉——那些满脸横肉的大汉立时咬了咬牙,转身离开。
——很可笑,但是他们当中却没有一个人去阻止。
或许就像乔伊某一次无意中说的那样“如果我小时候也能遇到由依你这样的家伙该有多好啊”——他们心底,都有过这样的幻想和期望。
不过话说回来……
“呐呐,由依!你刚刚那句‘可以对恶棍心如铁石’——我怎么觉得你对着利威尔也是这样呢?每次都下手好狠呢!”
“……乔伊,别作死。”
“那是因为利威尔在我眼里就是个见死不救的混帐嘛。”
“由依,别说了……”
“这样啊!说起来——”
“砰!”“砰!”
两声重击的声音,第一下敲在了乔伊的头上,橘发少年立刻抱着脑袋蹲到了角落里;第二下插着墨绿色长发少女的脸颊打在了墙壁上。一击不中,利威尔也不在意,将拳头很快收回了斗篷里,淡淡道:“走了。”
“……”赛德默默地侧过头扫了一眼墙壁上落下的石屑,其实,他真的很想(作死)问利威尔刚刚那一下真的不疼么……
……
从帝都的地面上看天空,与在地下街所见到的景色相比,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差别——就像埃尔文说的那样,“毕竟都是在笼子里”,都只能站在地面上,看着那些飞鸟挥着翅膀,来去无踪。
——与七年前的天空一模一样的景色啊……只是如今,陪伴在他身侧一同看着这一切的人,已然换了一批又一批。
“在看什么呢,利威尔?”
身后蓦然传来了埃尔文的声音,金发高大的男人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头——然而此时,先前那群勾起黑发青年回忆的白色飞鸟早已飞出了希娜之壁的边缘,所以埃尔文并没有看见什么。
利威尔移开了视线,看着埃尔文脸上依旧凝重而无奈的神情,抿了抿唇角,便知道了今天的拜访又是一无所获。
——如今连存在都无比单薄的调查兵团,还有谁会往他们身上砸钱?
“……没什么。”
第四夜
第四夜
(一)
当清晨的第一缕晨光穿过窗户,落在少女脸颊上的时候,墨绿色长发的少女不由得微微眯了眯眼睛,侧过头避开了微微有些刺目的阳光。
由于连日的熬夜,她那双原本清澈漂亮的大眼睛此时已经肿得如同核桃一般,少女抬起手狠狠揉了揉眼睛,然后咬了咬牙,换了个坐姿,迷迷糊糊地侧身往右边那一大摞陈年旧案的审讯记录上靠去——然后,只听“哗啦啦”一阵书本落地的声响,由依脚下一个踉跄,最终还是没能站稳,整个人压着一大摞落满了灰尘的旧书摔倒在地,她怀里那本巨大的硬皮书狠狠砸在了她的胸口,飞扬起来的灰尘让少女捂着嘴咳了好几声。
“咳咳咳……!”
——这些书到底是多久没有人动过了才会有这么多灰?!
墨绿色长发的少女一只手扶着额头,另一只手狠狠将自己面前的灰尘挥散,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散落一地的书本,重重叹了一口气,抬手扶着窗台刚想站起身来,就听到一个老者的声音突然响起:“啊呀呀,这不是沙黎曼小姐吗……您还真是喜欢这些落灰的老书呢。不过总是这样通宵看书,夫人又该担心了。”
由依闻言,下意识地抱着书就微微躬了躬身,让开了老者伸过来的双手——那是一个白发苍苍、微微驼着背,一看就已经年过花甲的老者,因为上了年纪而显得有些浑浊的眉眼间尽是岁月留下的痕迹。见少女抱着书让了开去,老者笑眯眯地收回了已经犹如枯枝一般的手臂,扶了扶鹰钩鼻上圆形的镜片:“沙黎曼小姐还是这么有礼貌呢……不过没关系的,小姐如果还有事,这里就交给老仆收拾就好了。反正上了年纪,在这里一坐就是几十年,平时也没什么事情做,这一两本书还是拿得动的。”
“……”
抱着怀里厚重的硬皮书,墨绿色长发的少女皱了皱眉,犹豫了一下,还是出声道:“这位老先生,您……”您以前见过我?
这里是帝都王城的皇家资料书库,存放着大量和法律条文、税收记录、人文地貌,以及往期的案件记录审判有关的资料。即使是有着宪兵团分队长的身份,由依也不能轻易进入。今天要不是借了夏尔莉亚夫人和养母沙黎曼公爵夫人的光,又以调查杀人案的名义得到了耐尔·多克师团长的默许,只怕她到现在对于这个国家重要资料库也必须绕道走。
——可是为什么,这个看上去在资料库待了几十年的老者,却……
少女犹豫着,是不是开口告诉这个老者他认错人了的事情——而就在这时,老者又慢悠悠地开了口:“几年不见,小尤伊也不要这么拘束,像以前那样叫我‘纳伯翰爷爷’就好了。对了,你最近还喜欢偷看你父亲的书房吗?有没有什么东西不清楚地,不要自己找,纳伯翰爷爷闭着眼睛都可以全部告诉你哟……”
脑海中有什么东西疾速地闪过,墨绿色长发的少女眨了眨眼睛,然后迅速地明白了过来:原来,这位上了年纪资料库管理员和沙黎曼夫人一样,将自己误认为了是已经夭折了的“尤伊·沙黎曼”吗?
只是总觉得,有什么地方,被忽略了的感觉……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手上的这个案子,所以——
“那个,纳伯翰爷爷,我在找有关贵族获罪判刑的审判记录和量刑结果……您知道这样的卷宗,都被放在哪里了吗?”
——杀死雅斯托利亚和之前那些妓女的罪犯,经过整合法拉墨和兰斯洛两边递上来的资料和名单,少女心里已经大差不差地猜到了凶手,证据也只是时间问题——毕竟是那样在现代都近乎无解的病症,一旦到了明天晚上,那个人势必还要出来行凶。到时候自己只需要带着手下将他抓个正着就好。
问题在于……
看着眼前的老者慢悠悠地转过身,有些吃力地从书架上拿下了一本本厚重的书籍,墨绿色长发的少女连忙上前去接——深蓝色的眼眸中,却没有了以往清澈明亮的光芒。
——问题在于,就算她抓住了那个人,也很难让对方得到应该有的审判。
且先不说那些被首都人称之为“下等人”的妓女,就算是雅斯托利亚,往高了说是宪兵,往低了说则是平民。平民冒犯贵族是大罪,然而贵族杀死“下等人”或者平民,往往连审判都不需要。而她既然承诺过了要给雅斯托利亚报仇,那就绝不会让那个杀人凶手顶着贵族的光环,轻而易举地逃过法律的制裁。
这就是为什么,她现在站在这里,千万百计地搜集资料的缘故。哪怕只有一点点,这样残忍的杀人手法,她希望引起审判团的恐惧,然后只要拿出以往贵族被判刑的例子……说不定就可以——
【如果实在没有办法惩罚那个凶手,实在没有办法给雅斯托利亚报仇的话呢……】
有那么一瞬间,一个带着嘲讽笑意的声音穿过了她的脑海,由依的眼眸微微暗了暗,垂下了目光。
如果真的那样的话……与其交给那些贵族审判,不如——
(二)
利威尔去找由依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距离雅斯托利亚死亡的那天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天四夜,少女也就不眠不休地工作了这么长时间——所以,当利威尔推开少女办公室大门,看见墨绿色长发的少女躺在办公室待客的长椅上睡着了的时候,黑发青年只是挑了挑眉,并没有觉得意外。
睡着了的少女,脸上盖着一本审判记录,一只手扶着书脊,另一只顺着长椅垂了下来——利威尔也不客气,径直走到了少女的办公桌后面,拉开椅子就坐了下来;几乎就在利威尔坐下的同时,躺在长椅上的少女微微动了动,一只手扶着书,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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