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
待儿媳妇们都成了斗败的公鸡歪头耷耳的时候,恶婆婆太后娘娘终于善心大发地放她们走了。宁妃又打头走了出去,慕昭仪和容昭媛被留了下来。
刚出了淑兰殿的范围,杨妃就扯了扯张妃的袖子,小声问道:“张姐姐,太后娘娘是不是有些不一样了?”
没等张妃开口,宁妃就冷笑道:“自然是不一样了,依本宫看,她是在离宫闷傻了!”
“宁妹妹请慎言!”张妃冷冷地看了宁妃一眼,便和杨妃一起走了。
宁妃气得要命,却不好发作,直到回了自己宫里,才大发雷霆,摔了几套被子茶碗。
“娘娘,您请息怒!”琳琅连声劝阻。
“刚才你也瞧见了,太后是如何奚落本宫的!她被驱逐到离宫三年,本宫还未追究她这三年做了什么龌龊事,她竟敢过问本宫生孩子的事了!不过是个废太后,竟也敢如此嚣张!”宁妃越想越气,随手抓了个玉如意摔了。
琳琅连忙把那玉如意接住,让宁妃看个仔细,又劝说道:“娘娘小心隔墙有耳!”
宁妃这才知道自己方才摔的是皇上钦赐的玉如意,顿时降了点火,却还是不服气地说道:“隔墙有耳又怎么了?慕容氏都被灭族了,本宫难道还怕了她!”
“娘娘,太后娘娘可不仅仅是慕容家的人!”琳琅的提醒颇具深意。
宁妃顿时也反应过来,慕容青的确与慕昭仪、容昭媛不同,她作为太后垂帘听政长达五年,所以慕容氏倒了她却还稳坐太后之位。
“娘娘,太后娘娘似乎变了……”
“怎么你也说这话?她哪里变了,还不是爱装模作样……”宁妃话说了一半,想到方才慕容青的一言一行,面露异色,喃喃道:“你说得不错,她的确是变了。她以前最重规矩,无论何时腰杆都能挺得笔直,更不会当着人面进食,那些糕点她以前都是不碰的……”
宁妃与天子同岁,她的亲姨母是先帝的妃子,是以她幼时常常进宫,与慕容青相熟。可以说,燕清绝的妃嫔里,她是最了解慕容青的。
咬咬牙,宁妃恨声道:“别以为本宫不知道她和陛下的事,她想装傻卖乖,也要看陛下愿不愿意买!”
淑兰殿这边,慕昭仪和容昭媛已经用完了早膳。慕容青瞧着她们虽然拘谨,却未露惊慌之色,心下稍安,笑着问道:“在哀家这里无须如此拘谨,哀家怎么说也是你们的亲姑姑。”
“是,姑姑。”
慕容青见她们还是小心翼翼的,也由她们去了,只问道:“这几年过得如何?”
两人面面相觑,片刻之后,慕昭仪开口了:“陛下对臣妾挺好,姑姑勿要担忧。”
“姐姐说得极是,陛下待我们是极好的。”容昭媛跟着说道。
慕容青看着这两个风华正茂的姑娘,慕容氏如今大约只剩下她们了。慕昭仪名昭贵,是嫡出的二伯唯一的孙女。容昭媛名昭婉,是庶出三伯的孙嫡女。这两人是慕容青三年前费了几个月的工夫为燕清绝挑的一后一妃。
昭贵出身好,却善良宽厚,性子温婉,绝对会对天子处处忍让。昭婉出身次一些,却极识大体,稳重能干,能协助昭贵处理宫中事宜。这二人最大的优点是没有野心,绝对不会惹天子的忌讳。
慕容青选择这二人作为燕清绝的一后一妃,可以说是处处为燕清绝考虑,可燕清绝不领情,坚决不肯纳慕容家的女子为后,后来又出了慕容氏谋逆的事,慕容青倒没顾上这两个侄女,如今见二人安然地留在宫中,心中多少有些安慰。
“皇帝平时留宿你们宫中么?”太后开始八卦了。
二人面色如常地回道:“每月都要留宿一次的,有时候陛下不太忙,也能留宿两三次。”
太后点点头,又问:“那你们为何三年都没有身孕?在宫里,有了孩子才能站稳脚跟!”
二人闻言,顿时有些犯难。良久,容昭媛才低声道:“陛下虽然留宿,却从不碰我,我问过姐姐,她也是如此。”
太后面露讶异,“果真如此?”
见二人点头,慕容青轻轻叹了口气,皇帝心里的心结还没解。她拍拍二人的手,难得柔声安慰道:“慢慢来,等皇帝想开了,孩子也就有了。”
二人连忙点头。
“这三年来,皇帝是没有过孩子,还是有了孩子却夭折了?”
慕昭仪想了想,回道:“似乎是没有过孩子。”
“就没有妃嫔怀孕?”慕容青追问。
“应该没有,我没听说过。”容昭媛答道。
慕容青知她稳妥,不会撒谎,但还追问道:“那个善贵嫔呢?她也没有?”
“善贵嫔是去岁才进宫的,似乎身子不太好,并不常出来,我们也只见过几次。”
慕容青点点头,又嘱咐她们几句,才让她们回去。
用午膳的时候,慕容青撇到了珍珠的身影,她眯了眯眼,招招手,珍珠立即圆润地滚到太后娘娘的跟前,谄媚地问道:“娘娘有何吩咐?”
“皇帝用膳了么?”
珍珠眼珠子转了转,问道:“娘娘是问早膳还是午膳?”
见太后娘娘开始瞪眼珠子,珍珠忙道:“若是早膳,陛下刚用过不到半个时辰,午膳还没用呢,听御膳房那边说已经热过好几次了。”
慕容青蹙了蹙眉,“这都什么时辰了,竟才用过早膳?皇帝身边的人到底是怎么伺候的?”
珍珠不答话,如今在陛下身边伺候的是内务府大总管柳公公,那可是陛下跟前的红人儿,谁敢说他的不是。
“改明儿你替哀家训训小柳子,别以为他当了总管就不是太监了!”
珍珠清脆地应了一声。有了太后娘娘的懿旨,除了皇帝陛下,谁她都敢训。
“你呀,天天往皇帝身边跑,当了两份差,皇帝可有给你什么好处?”太后娘娘忽然说道。
“奴婢拿两份俸禄呢!”珍珠面色如常地回道,她本就没以为能瞒过太后,也没打算瞒。
太后娘娘点点头,“皇帝总算待你不薄。”
任谁都觉得太后在说笑,只是多了区区一份宫人的俸禄,实在算不上不薄。不过珍珠知道,太后没有说笑。太后娘娘或许会几日不开口,但是她从来不说笑。
等了许久,见太后只顾吃菜,没再开口,珍珠便想偷偷退出去,待吃饱了肚子再来。谁料她才走几步,就被太后娘娘发现了。
“珍珠你别走啊,哀家还等着你给哀家讲讲宫里的事儿呢,哀家昨日才回宫。”
原来太后娘娘已经吃饱了,开始折腾别人了。
珍珠肚子咕咕叫,面上却还带着讨好的笑,跟太后娘娘说宫里的八卦。宫里能有什么事儿,无非是女人、太监以及御膳房养的那只肥猫。珍珠姑娘生的一副好口才,连御花园里多了个鸟窝孕育出几只小鸟都能说得活灵活现,御膳房养的那只肥猫就跟山大王似的能单独列个传了。
一个时辰之后,珍珠嗓子冒烟,抱着茶壶猛灌水。
太后娘娘却还是不满意:“哀家的儿媳妇之间就没发生点有趣的事?”
“众位娘娘相处融洽,兄友弟恭……”珍珠苟延残喘。
“喝你的水罢,都语无伦次了!”慕容青没好气地说道。
“谢娘娘恩……典……咕……噜……”
“不应该啊,这么长时间竟没发生有趣的事?”慕容青百思不得其解,“先帝在时,那宫里可是热闹得很呢。”
先帝当年为了平衡各方势力,宫里头有名号的妃嫔就有百八十个。当然,先帝爷为人也不怎么正人君子就是了,好色只是个小毛病。
作者有话要说:
第6章 浮生若梦
慕容青记得很清楚,当年先帝爷的后宫闹起来那叫一个喧腾,怎么燕清绝那小子的后宫就平静无波了呢?
珍珠吞够了水,赶着补上一句:“娘娘,陛下只大选了一次,宫中妃嫔人数不多,那三位妃子的地位无人能撼动,据说受宠的善贵嫔又不常出门,实在斗不起来啊,只能小打小闹的。”
“这倒也是。宁妃的父亲刚升做左相,张妃的父亲是吏部尚书,杨妃的父亲哀家记得是做了户部尚书。”这三家正是三年前帮助燕清绝铲除慕容氏的人,如今都已身居高位。
慕容青蹙眉道:“三家独大,不好,不好啊。皇帝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珍珠嘻嘻笑道:“陛下心里在想什么奴婢是不知道的,但是奴婢的肚子在想什么奴婢知道,太后娘娘……”
“你的肚子叫了十几次了,哀家都知道了。”慕容青瞪她一眼,“去填肚子去罢。”
珍珠闯进小厨房,魏紫已经把饭菜准备好了。珍珠顾不上道谢,先扒几口白饭,待缓过起来才向魏紫道了声谢。
小厨房里没有别人,魏紫便笑着数落道:“让你去给陛下通风报信,活该!”
正巧宋白睡醒了,过来找吃的,闻言接道:“珍珠你今个儿又去了?不是昨儿个夜里才去过的么?”
赵粉睡眼惺忪地跟进来,迷迷糊糊地说道:“别是被陛下看中了罢?”
宋白闻言,嫌弃地瞥了珍珠一眼,“若是三年前,那还有可能,怎么说那时候也算是个秀气佳人,如今只剩一个球了!”
魏紫也捏了捏珍珠腰间的肥肉,奇道:“咱们三年前都是在淑兰殿里当值的,我记得我走的时候你还瘦条条的,怎么短短三年你就长了这么多膘?宫里的伙食和离宫真的相差很多吗?”
珍珠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吃好了,有空贫嘴了:“我没事干呀!我一没事干,就想你们,一想起你们,我就想吃,于是就变成这样了!”
魏紫点点她的脑袋,笑骂:“你就贫吧你!”
宋白喝了口汤,突然说道:“陛下那里你别去得太勤了,太后娘娘如今爱使性子,别一个不高兴饿死了你!”
“我知道,那不是没办法么?娘娘不在宫里的三年我在陛下手底下混了两年半,如今陛下问我点事,我还能说不知道么?”珍珠有点苦恼,于是又盛了半碗饭扒拉进肚子里。
赵粉还没醒,一边吃着饭一边打瞌睡,突然问了一句:“桂嬷嬷呢?我怎么没见着她?”
珍珠立即捂了她的嘴,宋白警觉地朝外面望了几下,魏紫也四处瞧了瞧。
珍珠的力气大,把赵粉的脸捂出了个红印来。赵粉这才醒了,明白自己说错了话,低头吐了吐舌头。
一时间谁也没说话,小厨房里寂静无声。
谁都知道太后娘娘不喜上了年纪的人伺候,太后娘娘曾说少女无瑕,所以身边伺候的人多是年轻的宫女,便是乐公公跟着她的时候也只是个少年郎。只有一个例外,那就是桂嬷嬷。
慕容青七岁入宫,桂嬷嬷就已经在她身边伺候了。后来慕容青成了皇后,之后又成了太后,桂嬷嬷一直在她身边伺候,直到三年前。三年前慕容氏谋逆,太后病重,桂嬷嬷雨夜跪在乾仪宫前求情,险些没了一条命。再后来便是太后娘娘自请去离宫休养,桂嬷嬷因为重病缠身不能出行,就留在宫里,不到半年就死了。
魏紫忽然低声道:“一直没问你,桂嬷嬷是怎么死的?是不是……”
珍珠把声音压得更低:“这跟别人可没关系,桂嬷嬷是我看着去的。她年纪大了,身子又一直不太好,经了那场雨,伤了根本,拖了半年才熬不下去。那半年是我服侍桂嬷嬷的,你们信不过别人,还信不过我吗?”
其他三人点点头,自是信了她。到底是一个宫里出来的,也相处了那么多年,互相还是了解的。
一声雷响惊醒了慕容青,她睁开眼,发现书房的门缝在冒险。她连忙推开门,火舌立即窜了出来,炙得她全身发烫,她甚至都闻到了头发烧焦的糊味儿。她想往后退,可是她不能,慕容一族人都在里面。她能清晰地看到大伯和二伯脸上的皱纹,看到大伯母头上的翡翠描金莲花钗,还有小侄子小侄女稚嫩的面庞。
大伯转头看到她,眼里满满都是痛意,“你处处都为他着想,到头来得到了什么?得到满门抄斩!他不过放过你的,你始终都是慕容家的人!”
慕容青惊道:“不!我与你们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