藻儿见自家主子愣神的样子,不禁握紧了拳头,指甲掐得手心生疼。估摸着张妃此时心里乱得很,于是她扬起笑脸,道:“宁妃娘娘怕是不知道,女人一旦有的身孕就会胃口大开,可想吃却又吃不下什么,只能少食多餐。我家娘娘奉太后娘娘的懿旨照顾善贵嫔娘娘,半分不敢疏忽,连饮食习惯就照着善贵嫔娘娘的来。宁妃娘娘过来之前,我家娘娘和善贵嫔娘娘刚刚用过午膳呢,一时半会儿怕是吃不下。”
宁婕妤闻言看了藻儿两眼,心道这小丫头胆子太大,竟讽刺宁妃没生过孩子,还抬出太后娘娘压宁妃。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丫头!”
宁妃冷笑,狠狠地瞪了若有所思的宁婕妤一眼。没出息的东西,也不知道反驳几句,为自家主子撑脸面!
宁妃向来是行动比思想快,说时迟那时快,一巴掌就当着众人的面儿甩上了宁婕妤的脸。那清脆的巴掌声甚至惊醒了满腹心事的张妃。
宁妃憋着一肚子火,这会儿找到了泻火口,便要再接再厉。琳琅不动声色地扯了扯宁妃的袖子,宁妃顿时敛了几分怒意,让捂着脸楚楚可怜的宁婕妤站到一边去。
张妃蹙眉道:“宁妹妹何必如此动怒?宁婕妤虽是你宫里的,但也是个正四品的宫妃,她若是做错事,你回宫关了门教导便是,当着这么多下人面儿落她的面子,这教她以后在下人面前如何抬得起头来?苛待宫妃,传出去也有损妹妹的名声。”
宁妃此时正事为先,倒是没动怒,喝了口茶,笑盈盈地说道:“其实,本宫来菊苑可不是为了看望善贵嫔。本宫是来找张姐姐你的,本宫有个稀奇的消息要与张姐姐分享。”
“宁妹妹有话直说。”
“本宫听说,今日在法场监刑的本该是大理寺卿苏大人,不料苏大人家中出了急事,便换做两位大理寺少卿监刑。张姐姐想必知道,苏大人素来铁面无私,今次却因私事误了公事,着实稀罕得很……”宁妃说着看了张妃一眼,笑意更深。
张妃则是心中一惊,临时更换监刑之人,莫非哥哥的事情有转机?宁妃亲自来告诉她这个消息,莫非父亲求了宁相帮忙?那哥哥是不是还活着?父亲又许了宁相什么条件?此事做得干净不干净?会不会留下后患?苏誉无法监刑是不是宁相的手段?苏誉绝顶聪明,事后会不会觉察出什么?苏家到底出了何事?苏誉事后会不会报复?会不会冲着张家去?
问题一个接一个地从张妃心底冒出来,把她本就不平静的心搅得翻江倒海。
宁妃见张妃在自己面前陷入沉思,知她心思已乱,便嗤笑一声,施施然起身,拍拍裙摆,道:“看来张姐姐的确没有胃口,还是下次到本宫的翡翠宫里聚聚罢。”说罢,她便出了凉亭。
藻儿见宁妃几句话就把张妃弄得更加神情恍惚,不禁面露急色,小声问了几句却不见张妃回答,只得盯着张妃,怕她想不开。
宁妃出了凉亭,并非往大门口走去,她不快不慢地走向善贵嫔的方向。
善贵嫔见宁妃过来,连忙福了福身子。
宁妃朝凉亭望了一眼,淡笑道:“善贵嫔倒是好兴致。”
善贵嫔抚了抚尚未隆起的腹部,柔声笑道:“妾身整日闷在房间里,难得出来走一走,自然高兴得有些失态。自怀孕起,妾身就极少出门,不像娘娘行动自由,妾身对娘娘的自在羡慕得紧呢。”
宁妃扫了善贵嫔的腹部一眼,眼里飞快地闪过一丝冷光。随后,她又堆出了笑容,难得和气地说道:“你这里景色好,难怪张妃整日待在你这里。杨妃早前还跟本宫说一起过来看看你呢,不巧她被事情绊住了脚,到现在也没到。”
善贵嫔面露感激,“妾身多谢娘娘的一番心意,还请娘娘替妾身向杨妃娘娘转达一下妾身的感激。”
宁妃笑了笑,“本宫的这份感激本宫收了,杨妃的那份还是你自己向她说罢,她今日肯定是要过来的。”说着,她又看了看日头,“本宫有些头晕,等不了她了,先回去歇息。”
善贵嫔连忙关切道:“娘娘若是不嫌弃,就留在菊苑小憩一会儿,避过这日头再回去。”
宁妃摇摇头,“本宫有认床的毛病,在外头歇不安稳。”
善贵嫔便不多留了。
宁妃从琳琅手里接过一个别致的香囊,对善贵嫔道:“这是本宫的母亲在无因寺求的香囊,里面放的是求子符。杨妃上次瞧见了,就问本宫要。你也知道,做女人的,哪个不想要个孩子。本宫便修书回去,让母亲为杨妃再求一个,昨儿个才送进宫的。想着在你这儿会碰到她,本宫就带过来了,谁料她拖拖拉拉的还没到。本宫懒得再来回跑,这样罢,就先放在你这里,待会儿她过来,你亲手交给她。”
善贵嫔笑着应下,接过那个香囊。
宁妃满意地点点头,道:“那本宫就先走一步了。”
善贵嫔自是行礼恭送。
电光火石之间,意外发生了。
事后宁妃回想起来也有些糊里糊涂的,她不过转了个身,善贵嫔就摔倒了,宁婕妤也跟着摔倒了。紧接着那个叫云岫的丫头就尖叫一声,大呼:“娘娘摔倒了!娘娘摔倒了!”然后就是一阵兵荒马乱,再然后她就记不太清楚了。
意外到底是如何发生的,谁也说不清楚。只知道善贵嫔忽然晃了两下,然后就硬生生地往地上栽。宁婕妤跟在宁妃后头,看了个正着,见自己来不及扶善贵嫔,便当机立断扑到地上,给善贵嫔做了肉垫。
第52章 前朝后宫(二十八)
然后;云岫惊叫几声;周围伺候的宫女嬷嬷立即围上来;个个都是一脸慌色,七嘴八舌地问东问西;一时间混乱一片。
凉亭里的张妃主仆也被惊动了,抬眼看去;只见一群人围在一起;根本分不清是谁摔倒了。主仆二人对视一眼,虽不知到底是哪个娘娘摔倒了,但都心生不详,连忙起身出了凉亭,快步走过去。
还没走到跟前;就听云岫又叫道:“娘娘流血了!”
张妃心头一惊,脚下一滑,脚步更快。
藻儿厉声道:“都散开些,让张妃娘娘瞧瞧!”
众人连忙散开,露出跌坐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善贵嫔和被善贵嫔压在身下的宁婕妤。
张妃顿时一阵晕眩,还好有藻儿扶着,让她不至于摔倒。她紧紧抓住藻儿的手,定了定神,见善贵嫔虽然面色苍白,但裙下并无血渍,反倒是做了肉垫的宁婕妤因为摔得太急,衣裳又穿得轻薄,手臂上蹭破了一大块皮肤,鲜血淋漓,看起来有点骇人。
张妃心下稍安,随即厉声道:“伍嬷嬷先去请太医,梁嬷嬷和桂嬷嬷去找副担架来,把善贵嫔和宁婕妤都抬进房里去,其他人都打起十二分精神等待吩咐,热水也备上,大家动作都麻溜些。”
得了明确的命令,大家各司其职,很快就井井有条了。
张妃看着善贵嫔被抬进屋,又看着因为腰部受创而疼痛难忍的宁婕妤上了担架,几不可闻地吐了口气,随后也顾不得宁妃,疾步走进屋。
宁妃的脸色很不好,这与她预计的情形大不相同。她朝门口看了一眼,低声对琳琅道:“去看看杨妃有没有过来!”
琳琅领命而去,而宁妃自己则留了下来,也跟着进了屋。
宁妃刚踏进门口,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宁妃走进内间,只见张妃的脸色很难看,云岫面色苍白地看着床榻,而躺在榻上的善贵嫔眉头紧皱,面如金纸。宁婕妤并不在这个房间里,大概是送到其他的厢房歇息了。宁婕妤受的伤不严重,可善贵嫔肚子里的这个太金贵,因此大家都紧着善贵嫔这头。
宁妃蹙了蹙眉,皱皱鼻子,觉得这血腥味儿也太重了些。她心觉不对,再次看向床榻,只见那榻上铺的深红色褥子与垂下来的那部分颜色不一样,她这才明白那褥子上沾了善贵嫔的血。宁妃既觉得心颤,又觉得高兴,这样的出血量,那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张妃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宁妃,一字一顿地说道:“宁妹妹看样子是不能回去歇息了,善贵嫔在你我手里出了事,你我少不得要有所交代的。”
宁妃知道张妃这是在拖她下水,却只冷哼了一声,并没提到要离去。因为她知道,就算此时她走了也无济于事,这多人都看见她来了菊苑,都看见她和善贵嫔说过话,她与这件事肯定脱不了干系。她指甲掐着手心,微低着头,想着杨妃那里出了什么事,怎么到现在也没到。
张妃对藻儿道:“去请太后娘娘过来罢。陛下那里……”她看了床榻上一眼,淡声道:“陛下日理万机,暂时还是不惊扰他的好,待太医诊过脉再说。”
藻儿不敢耽误,一路小跑到淑兰殿。
太后娘娘正在歇息,珍珠理所当然地将藻儿拦在外头。藻儿心急如焚,却又不敢打扰太后娘娘午睡,只得低声求珍珠通报一声。
珍珠最会看人脸色,一看藻儿的神情就知是出了何事。可今儿个太后娘娘的心情不太好,再则她心里头还惦记着自己和太后娘娘的赌约,哪里肯帮藻儿通报。
还好魏紫听到声响出来瞧瞧,知道了事情的起因经过,便问藻儿请了太医没有。
藻儿回答说张妃已经派人请了太医。
魏紫听是张妃安排的,便放了心,安抚藻儿道:“你先回去罢,待太后娘娘一醒,我就把这事儿告诉娘娘。”
藻儿自是千恩万谢,因为惦记自家主子,便急急忙忙的走了。
珍珠笑嘻嘻地说道:“魏紫姑姑果真是菩萨心肠。”
魏紫哪里不知她的心思,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转身进屋。
珍珠面上挂着笑,心里却暗暗叫苦,哀嚎她这个月的俸禄,根本没有跟进去的心情。她一边祷告太后娘娘不想起床,一边四处乱瞟,不经意间余光扫到了掩了半边身子的燕清思。她心思转了转,上前几步朝燕清思行了个礼,笑问道:“殿下可是有事要求见太后娘娘?”
燕清思偷听被人捉了个现行,面上闪过一丝狼狈,见这太后身边的奴才不识相的揭破,心里愤恨,只道仆似人形,恼怒地瞪了她一眼就走了。
珍珠还使坏地在后头追问:“殿下别害羞啊,要不奴婢为殿下通报一声?”
看着燕清思脚下打了个趔趄,珍珠大为快慰,快慰过后却觉得还是抵不过失去银子的肉疼。
太后娘娘本就睡眠浅,今儿个却是折腾了许久也没睡着。魏紫无声地问姚黄太后有没有睡着,姚黄摇了摇头。魏紫便走到榻前轻声道:“方才张妃娘娘身边的藻儿来过,说是菊苑出事了。”
慕容青立即睁开有些发红的双眼,恶狠狠道:“左一件事,右一件事,就是不让哀家好好睡一觉!”
魏紫笑道:“娘娘,卫先生说白日睡太久夜里会睡不着,于娘娘的凤体无益。”
“哼!他回来没有?”慕容青追问。
姚黄回道:“还没回来呢。卫先生说过,要到傍晚才能回宫。”
卫子衿今日有事出了宫,一大早起太后娘娘就很烦躁,问卫子衿回来没有都问了几十次了,连稳重的魏紫都有些吃不消了。
没听到想要的答案,慕容青在床上滚了几滚,把头埋进被子,耍起了脾气。只听她在被子底下含糊不清地说道:“让珍珠去瞧瞧,哀家还要再睡一会儿,哀家不去!”
魏紫和姚黄对视一眼,都苦笑着摇摇头。
魏紫倒是想随着太后娘娘的性子,但是卫先生临走前吩咐过,一定不能让太后娘娘白天多睡,否则晚上睡不着又是各种折腾。心下想了想,魏紫低声道:“娘娘,方才藻儿过来的时候,珍珠在外头拦着,就是不肯通报,可见心里头还惦记着和娘娘的赌约呢,恐怕正盼着娘娘不去菊苑她好动手脚呢。奴婢以为,娘娘还是带着珍珠去走一趟,让她输得彻彻底底。”
不一会儿,慕容青掀开被子,没好气地说道:“这丫头好大的胆子,竟敢跟哀家玩心眼儿!”
魏紫再接再厉:“藻儿过来的时候,奴婢似乎瞧见了逊王殿下……”探头探脑的。
“昨儿个还跟那头赌气来着,今儿个倒是关心上了,这小兔崽子就是不吃教训。”慕容青轻笑。
魏紫忙道:“殿下年纪尚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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