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在我的身体里沉沦,直到天涯,直到末日,抵死缠绵。
承贤伸手去握住阿良滚烫的□,他一声低吼,喘息不定。
他们的身体连在一处,他们的呼吸一并急促,他们的起伏共同且快速,他们像从不曾分开的双生儿,今日终于不离不弃。
浊白的□混杂在一起,汗水黏腻,承贤潮红的面色是一颗诱惑的果,他吻过去,狠狠地,带着决绝的意味。
承贤伏在左安良背上,低声说:“从前,我总觉得丢了一件极其要紧的东西,却又记不起究竟是何物。原来,是丢了你,幸而,总算让我找着了。”
左安良身下有血,他半眯着眼,默默不语。
他已得救赎,就此完满。
闭上眼,但愿黎明永不到来。
承贤回到京都,左安良外调蓟州副总兵。
十里长亭,承贤为他送行,萧瑟秋风中,无言对饮。
翻身上马,有风盈袖,他狠心扬鞭,策马而去。
他不能,那是他妹夫,他不能伤了宛之。
一夕欢愉,一生足矣。
承贤立在风中,久久不去。他清瘦的背脊,孤独而坚毅。
宛之还是知晓了。她如往常一般,静静坐在小凳上,手边是在摇篮中酣睡的三儿,瞧见他进来,她仍是不动声色,一下一下推着摇篮。
“二哥走了?”宛之仍旧含笑看着三儿,声音极低,仿佛不是在同他说话。
承贤任福公公将外袍解了,换上件面料轻薄的,心上微微一颤,含糊应道:“嗯。”
宛之突然抓住摇篮,令它不再动弹,悄声吩咐了:“都下去吧,我与太子有话要说。”
宫娥太监都退了出去,门亦合上,屋子里太静,静的连呼吸都清晰。
宛之笑,飘渺如云,“繁山行宫如何?”
承贤端了茶,心不在焉,“不错。”
她伸手去逗孩子的脸,轻声说:“我二哥呢?他如何?”
承贤道:“那自然也是好的。”
宛之抬起头,看着承贤,温婉一笑,话语却是寒森森的冷,“是么?好到床上去了?我怎不知道,自家哥哥原来竟是捡着床便往上爬的娈童!”
承贤怒极,摔了茶盏,“胡说八道!又是哪个奴才在这嚼舌根呢,今天非办了他不可!”
宛之不过扬起眼角,睨着气急败坏的男人,缓缓道:“太子身边的人,跟着去繁山行宫的人,总不该是胡沁吧?”
她将目光转向已被吓醒的三儿,低声自语,“原来你喜欢男人,原来你喜欢我二哥,那我算什么呢?三儿,你又算什么呢?”
“你是我妻,我自会一辈子对你好,你又计较这么多做什么?”
宛之的手已拢上三儿脖颈,她仿佛沉醉在梦中,兀自絮叨:“是呀,我计较这样多做什么?可我还记得,隆庆四年,十里红妆,我坐着十六人的大轿,从正阳门抬进东宫,你掀我的盖头,拉着我的手说,从今后,白首不相离,怎地变得这样快呢?”
她的手,掐着三儿的脖子,越收越禁,她哄着孩子,轻声说:“你走吧,走吧,乖,别哭,一会就好了,一会就好……”
承贤终于察觉,边喊着来人来人,冲上前去一把拉开宛之,甩手一记响亮耳光,“你疯啦!你这恶妇,竟要掐死自己的孩儿!”
宛之却只是笑,细细挽上被承贤打散的发鬓,无声地笑,笑得他心中发寒,只听她默默念着:“我的孩儿?我哪里来的孩儿,我的丈夫喜欢男人,喜欢我亲二哥,奇Qīsūu。сom书我从何处得来的孩儿?三儿,将来你兴许还要管二舅舅叫娘亲呢!”
奶娘进来将三儿抱走,宛之仍旧静静地站着,仿佛已然出离了尘世,无声无息,她已然死去,在他与他澎湃无羁的爱恋中。
宛之说:“我爱了你那么多年,那么多年,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宛之将承贤与左安良私交,及于繁山行宫所谈愤愤之言,全然记下,透露给言官。
一封折,惊天地,太子结交外将,意图谋反。
父皇将折子甩在他面前,面无表情地说:“当年你与良嫔厮混,朕只当你年纪小不懂事,并不计较,此番竟酿出大祸,你教朕如何?”
他倏地跪下,“儿臣死罪。”
第一个念头竟是,他无非是丢了太子位而阿良,这封折子会要了阿良的命。
阿良,就当我还你救命之恩。
他俯首认罪,将所有罪责包揽,只道此事与左安良并无关联,他私下联系之人乃左安良手下副将,左安良从不知晓。
又与左丞相联系,买通了审案御史,左安良不过连降三级,保得一条性命。
皇帝下诏,废太子。
是夜,他望着宛之安然面容,不禁问:“你满意了么?”
这一次,他见到宛之的泪,她碎了心,拼尽了全力,不过见证他们愈发悲壮的爱。
宛之摇头:“不,哪里够。”
他有些晕,身体无力,软软载倒在地毡上。
宛之锁了门,抽出剪刀来,他想喊,却没有力气,只得看着她,猩红着眼,步向死亡。
宛之说:“我爱你,我的血里流的是你。”她展开剪子,比了比手腕,一刀划下,血似落花,一朵朵坠下,染红了素衣白裙。
他的眼泪涌出来,呜咽着,费劲气力却毫无用处。
宛之笑:“我爱你,我的肉里藏的是你。”她朝胸口刺下,拧转,活生生剜出一块鲜肉,啪嗒一声,她往他脸上砸,瞧着他俊俏的脸,被她的血染红。
宛之已觉不出疼痛,她的心,早已被他碾作齑粉,落入尘埃,任人践踏。
“我爱你,我的命里爱的是你!可我诅咒你,诅咒你永远爱而不得,诅咒你永远活在痛苦之中,不得解脱!”
她合紧了剪子,往喉头□,她纤长的颈项破裂,血似泉眼,喷薄而出,恣意流淌。她的气管、肌肉、血管顺着巨大的口子展露出来,她一身是血,她还在看着他,一双眼,瞪得像铜陵。
她看着他,看着他,死死看着他,至死不休。
他醒来,瞧见满脸胡渣的阿良,他推开他,哭着喊道:“我错了,我错了,我害死了她,我将我的命还她,我还命给她!”
阿良眼圈微红,沉沉道:“错了吗?我不过是爱你罢了,她容得下太子府里的女人,为何又刚烈如斯。我不过是偷偷爱你罢了,偷偷的,见不得光,连个可说的人都没有。”
承贤流着泪,浑身发抖,“你走,你走,莫再来祸害我!”
他变了,阿良不再是阿良,他早已费尽了一生温柔。
承贤亦然,他藏在冰冷角落,时时受梦靥折磨,时时疑问,究竟错在哪里。
夜谈
夜谈
【春日游,桃花红近竹林边】
左安良出现时,青青已在院子里坐了小半个时辰,暖阳照在身上,说不出的舒服熨帖,身子便也懒下来,软软的,昏昏欲睡。
他手背上的伤已不再流血,但一身染血的青衣还是亮得晃眼,此刻竟冲青青没心没肺地笑起来,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好,好一个天生戏子。
青青起身,挥退众人,又对福公公道:“公公去寻见三哥不常穿的衣衫来,伺候左大人换上,再吩咐几个嘴巴严实的,进去服侍。”
左安良上前来,笑笑说:“公主不问是怎地回事?”
青青面容平静,只淡淡陈述:“左大人将衣裳换一换,洗净了血迹再出宫吧,我这就先回了。”
却不想,左安仁含笑面容陡然转了阴沉,一句也不答,转身便走了。
青青揉了揉额角,扶着萍儿的手,几乎是累极,又几分摇摇欲坠之感。
不要问,不要想,她只需做好自己的本分便是,天道循环,各安天命。
“回去吧,闹了一早上,让府里给准备些精致的点心,午膳就算了。”
青青回到丞相府,左安仁自然是与白香腻在一处,至于他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青青自然也是知道的——现下她实在闲着无聊,便唤了耳目,令他们一一说给她听,那柔情蜜意,倒让她腻个半死。
待那几人下去了,青青便对萍儿道:“我已向母后那讨了五六个手脚伶俐的丫鬟,屋里这几个,便都打发到那四个女人屋子里,就说是本宫体恤她们侍奉驸马十分辛苦,多几个帮手也是好的,顺便敲打敲打,让她们都警惕些,别老让白香占尽风头。”
末了又眨眨眼,促狭道:“不如给她们挑挑事儿?”
萍儿这才抬头,低声道:“奴婢以为,家和万事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青青道:“我也不过是说说而已。”
萍儿略想了想,又说:“不过,依奴婢看,那白香确实不是好想与的,他日,也不知会给殿下惹出些什么腌脏事儿。”
青青就着炭盆坐下,漆黑瞳仁映着劈啪上窜的猩红炭火,倒透出森森的冷意,“她若聪明便不会来惹我,她乃罪臣之女,左安仁这段日子不是忙着要帮她脱了奴籍么?便教她一辈子翻不了身就是。”
萍儿替青青捶着腿,狐疑道:“那驸马那边儿?”
青青撇撇嘴,不屑道:“他敢跟我对着干,那便是有人在我眼皮子底下挑事儿,你说,公主吃醋,杖毙一个贱籍小妾,难道还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萍儿自是低下头,应承说:“奴婢知道了。”
青青懒得很,往逍遥椅上一倒,便闭上眼养神,屋里静了静,嘉宝从侧门挑帘子,轻手轻脚地进来,见青青睡了,便默默站到一旁。
她本是宫里人,陪嫁到了左府,是伺候惯了青青的。
恰时,青青眯起眼,望着不远处紫金杉木小柜说:“白香那的丫鬟走了?”
嘉宝点点头,“是。”
青青赞许道:“不错,隔三差五的邀她来这坐一坐,也让她家主子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青青有些倦了,便示意嘉宝来揉两侧太阳穴,“这会子,白香总该收敛些,也不会有那些个失了宠的来这诉苦了,可真是麻烦。”
早晨的光景还清晰地映在脑海中,左安良的血,承贤的疯癫,承贤在信中说,他这一生只信得过一个人,那便是左安良,故此,托付左安良在左府照拂她,算是代为兄赎罪。
暖融融的时光,一摇一晃,就这样睡去,但愿无梦惊扰。
醒来时已是夜里了,往上拉了拉羊绒毯子,正想再小眯一会,就见寒烟进来了,压低了声音对守在一旁的萍儿说:“二少爷请殿下过去小聚,你看?”
萍儿低声道:“这是哪里来的事儿?就丝毫不知道避嫌么?真实越发放荡无礼,你便去回了他,说殿下小憩,现仍未醒。”
寒烟点点头,这便要去了,却听得青青懒懒道:“等等,我去。”
萍儿急了,张口便道:“殿下,这于理不合!”
青青却是叫寒烟去同外头的人说,她一会便到。
待屋中只剩主仆二人,便起了身,对萍儿道:“今早在宫里那一出你也是瞧见了的,我虽不想掺和,但若不去,更不知左安良会闹出什么事情。到底,说明白了也好。”
换下衣服,披了件白色貂皮领子大氅,对镜子左右摆弄一番,到底精神些,又道:“屋子里留下南珍嬷嬷就成,其余丫鬟侍婢都随我一同去。灯点亮些,步子迈钟点,闹得他们全知道才好。”
夜里,冷风凉的透骨,青青揣着红铜手炉仍是瑟缩地走在长廊上,不由得暗骂左安良平白多事,还偏挑着数九寒冬冷月夜,好不折腾。
进了北苑,先叫人通传一声,那随同来的仆役却道:“二少爷吩咐了,公主来了只管进去便是,不必通传。”
青青颔首,再往前走一段便到了花厅,嘉宝上前敲门,半晌,却不见有人来开,青青皱眉,令人推开就是。
门方大敞,便有浓厚酒味扑面而来,青青不由得捂住鼻子,半晌,方看清了,地上一横竖躺着三四个酒坛子,桌上还有一坛,掀了红缨封泥,正被左安良抓在手里,往桌上青瓷莲花盏里倒酒。
这人,大约是醉懵了,门外站了一溜人,个个目瞪口呆,他竟觉不出半分,仍旧一杯一杯下肚,远远瞧着,跟喝水似的。
青青拾了帕子掩住口鼻,又吩咐道:“门全开着,你们都去院子里候着,没我的吩咐,谁都不许靠近,萍儿随我一同进去。”
因门开着,屋子里冷嗖嗖的,青青不解衣袍,只站在桌旁,静静看着烂醉如泥的左安良,“说吧,二哥找我所为何事?”
左安良仰头看着青青,半晌,却又突然呵呵傻笑起来,且没个停,笑得人心里发毛,怕他疯了傻了,下一刻双目狰狞,猛地冲上前来掐死她也说不定。
青青不禁后退一步,心里想着,他若再笑下去,我立马便走。
而左安良却从笑容可掬转为满脸暴戾,突然吼道:“不屑?连问一问都觉得不屑是吧?”
青青走几步,在他对面落座,四顾小厅后,方心不在焉地说:“茶盏盛酒,二哥倒是别具新意。”
左安良又突然得意起来,“你不想知道,我就偏要说与你听。”
说便说吧,不就是一段风流轶事,既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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