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芸芯有些眩晕,心里的疑惑却也解开了。
以逸王的心思,怎会猜不到她必定不会真正屈服于他,而从中耍些小手段脱离他的掌控也是在所难免的。
呵,原来如此,原来他早就将自己的把柄握在手中了,才能如此放心地让她去执行这个任务。
白芸芯的手微微颤抖地抚上了胸前的半块女娲石,眼里一片悲寂,喃喃道:原来,是你,你又救了我一世。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难道,第世,她还要受制于人?
不······
白芸芯摇着头闭上了眼睛,十指紧握,沉默半晌,方才睁开双眸,睁眼那一刹那,白芸芯眼中悲痛已消失殆尽,冷淡地瞥了赵晚玉一眼,轻哼:“王爷的手段,芸芯甘拜下风。”
赵晚玉惊异于白芸芯情绪控制得如此之快,不容她多想,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意:“王爷在府里等您呢。”
“呵,玉姐姐对王爷真是忠心哪。”白芸芯嘲讽道,不再看赵晚玉微变的面色,挥袖快步向门外走去。
赵晚玉望着白芸芯清冷孤傲的背影,脸色黯淡,沉默不语,也不随她一道离开,只是呆立在院中。
许久,才发出一声叹息。
逸王府。
白芸芯在侍女的牵引下来到了府内的一座阁院前,望着前方的牌匾“泅水阁”,白芸芯微抿了抿嘴角,眼里流出赞赏之意,她对书法造诣颇深,一眼就看出这字兼有魏碑的大气和行楷的潇洒,想来,题字之人必是一傲骨洒脱、不慕荣耀之辈。
“白小姐,王爷说,今后,您就住这里。”身旁一粉衣侍女恭敬道,“奴婢听雪,今后,就由奴婢服侍您。”
“嗯。”白芸芯轻轻点头,心思从牌匾上转移了下来,看来,赵晚玉没有骗她,虽是以侍女的身份进了逸王府,却没受半分亏待。
毕竟要靠自己以美色去引诱呢,若是做了些粗活,伤了自己晶莹可破、养尊处优的雪白肌肤,他们的谋划,如何成功?
白芸芯心里冷笑,在思量对策的同时,也打量起了身旁的听雪,楚弈既然让她来服侍她,想必,这个丫鬟也不是个简单的人。
“我在这外面逛逛,你就先退下吧。”白芸芯似乎在慢条斯理地欣赏着泅水阁外的景色,仿佛对这幽僻的环境十分满意。
听雪犹豫了一会儿,还未开口,就见逸王不知何时,已到了她们身边,立刻俯身行礼:“听雪拜见逸王。”
“免礼。”楚弈直视着白芸芯的侧脸,目光平静,话却是对听雪说的,“你先下去吧,我陪白小姐逛逛。”
“是。”见逸王发话,听雪毕恭毕敬地行完礼,退了下去。
楚弈望着白芸芯,见她目不转睛地望着阁楼旁的几棵檀香树,淡淡道:“这几棵檀香树是我们星耀的皇室之树,白小姐似乎对它很有兴趣。”
“嗯,从前住的地方也是种着檀香树,它不但能给我回家的感觉,而且······”白芸芯微微叹息,掩去眼里的怀念之色,慢慢走到檀香树下,在不远处看到了几棵与它们差不多高的相思树时,缓缓笑开,笑容里有一丝不容忽视的悲伤,“檀香树和我也很像。”
望着白芸芯眼角的悲伤,楚弈心里微微一动,低声道:“公主金枝玉叶,怎能将这阿谀奉承的檀香树来自比?”
“阿谀奉承?”白芸芯轻轻一笑,眨了眨眼,似是十分讶异于楚弈对这星耀的皇室之树的评价。
“既不能做房屋之栋梁,又十分娇贵难养,而以香味侍人,便是它唯一的价值了。”楚弈眼里闪过一丝讥诮,真不愧是皇室之树。
白芸芯听完楚弈一番解释,也不恼怒,淡笑道:“芸芯的想法倒是与王爷大相径庭。”
“哦?”楚弈挑眉,似乎颇有些意外。
“这檀香树的香气并不比其他庸俗之物,令人徒增烦恼,反倒是有助人安睡之功效,皇室中人心思往往过于谨慎,夜不能寐实乃常事,这檀香树却是帮他们抚平心中褶皱的良药。”白芸芯若有所思道,“正如那些平时在风里来雨里去的的英雄们,遇到了温柔乡,仿佛就能退去一身疲惫,享受难得的好梦了······”
白芸芯本是无意诉说檀香树对人体的作用,可是如今想来,这檀香树的功效,还真像她此时的任务,以美色暂缓野心,让他沉醉于温柔乡中,才能给楚弈出手的机会······
而楚弈心中也明了她的心思,望着她难掩哀伤的眼眸,心下微动,却久久未曾出声。
“况且,檀香树先天不足,难获取所需养分,必须寄生于其它树木方能存活下来。”白芸芯望了望不远处的相思树,继续道,“不过,难能可贵的是,檀香树并不像其它寄生物般霸道地耗尽它所依靠对象的生命力,求得自身幸存,反倒是与其同伴相互扶持,一起成长。”
白芸芯转头望向楚弈,毫不避讳地望向他眼眸深处,内心一派坚毅:“正如我现在的处境,也是我所期待的与王爷之间的关系。”
不是利用,更不是把控,是联盟,而后双方互得利益,这才是她想要的,楚弈想要什么,她都可以帮他,前提是,他不能威胁于她,他要给她平等提出要求的权利。
说到底,她要的是另一半的女娲石,还有他的一个承诺,大业成功后,要给她想要的生活。
楚弈眯了眯眼睛,直视着这个女人,神情虽然冷峻,心里却是翻江倒海,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和他谈条件,不过,在这倔强的倾城面容下,他竟然并不排斥,心底渐渐弥漫出一丝连他自己也未意识到的欣赏。
有谋断、好胆色,别说她这沉鱼落雁的美貌,单单这份从容不迫的气场,就足以令任何一个皇室贵胄丢盔弃甲了。
似乎受了蛊惑般,楚弈望着白芸芯,轻轻点了头。虽然仍是面无表情,可白芸芯却感受不到冷意,心中的大石终于放下,稍稍松了一口气。
方才,她虽面上虽十分果敢,心中却也是有些害怕,害怕触怒这位喜怒无常的冷王,好在,她的目的达成了。
这一世,她一定要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不为任何人所控制。
想着想着,白芸芯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不同于以往的清冷,反倒带着一股暖阳的味道,似乎能融化世间一切冰雪。
。。。
 ;。。。 ; ; 赵晚玉一片惊愣,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白芸芯,似是不敢相信。国中,大凡富贵之家皆爱以竹、梅、松、兰等物来标榜自己的洁身自好。
而牡丹为富贵之花,虽是花中之王却是为许多人所不齿,一些自命清高的书生更是笑言此乃铜臭肮浊之物。这还是第一次听人说喜欢这庸俗的牡丹,况且还是从一位自幼便享尽锦衣玉食的公主的口中。
楚弈双眸紧缩,深深地望着白芸芯,冰冷的瞳眸里折射出一丝兴味。赵晚玉一偏头,正好看到楚弈望着白芸芯的莫名目光,心下一顿,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白芸芯并未注意到二人之间的波澜壮诡,突然话锋一转,露出了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况且,二位花了那么大的功夫将芸芯“请”来此处,要的不就是芸芯心中的一丝“渴望”么?”
这回,赵晚玉又是一惊,想不到,这位公主竟是深藏不漏。
而楚弈望着眼前的这片笑靥,眼里流露出复杂神色,面无表情道:“公主果然是个玲珑之人,看来,本王竟然是低估公主了。”
原以为只是个痴情的绣花枕头,没想到竟然是个藏拙的,有这样的玲珑心思,无怪乎虽身体不济,却得乾元帝和昭明的无限宠爱了。
此时,若是白芸芯听到楚弈心声,必定是要仰头大笑,笑他低估乾元帝与昭云的父女之情了。
不过此时,白芸芯也大概能猜到楚弈的几分心思了,颇不以为然道:“那么,逸王殿下能否说明来意,而芸芯又要如何配合呢?”
楚弈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可白芸芯却从他的笑容中感到一丝莫名的寒冷:“既然公主想要富贵荣华,本王倒是知道一个好去处,不知公主有无这个信心,成为本王大哥的侧妃?”
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不过听到楚弈的这番话,白芸芯心里仍然是有些不满,他还真把自己当成一颗唯命是从的棋了?
哼。
白芸芯眉毛微微一动,故意露出不屑的神情:“王爷错了,芸芯没有成为侧妃的信心。”
望着楚弈明显一愣的神情,白芸芯不由觉得心情大好:“因为芸芯相信,芸芯定会是正妃。”
“你······”待楚弈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以后,身体渐渐紧绷,浑身散发出一股浓郁残暴的戾气。
赵晚玉暗叫不好,连忙出来打岔:“既然如此,如今我们可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来,公主,晚玉敬你一杯。”
白芸芯也乐得顺台阶而下,浅笑道:“昭云已经死了,以后,别再叫我公主了,叫我芸芯吧。”
二人相视一笑,不再说话,举杯一饮而尽。
人饮酒至更之时,楚弈和赵晚玉方才离去。而待他们一离开,白芸芯眼中醉意顿时消散得一干二净,眼里的清冷之色更加浓郁。
想到方才楚弈望着她宛如猎人遇到猎物的目光时,白芸芯哀叹一声,不知以后的,该怎么走啊。
自古皇夺位,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总有一方输赢,可是,这棋的下场,却是无一例外地惨死。
细作的身份,最为尴尬,两方无论谁赢,都讨不了好。
若是即位,而自己的身份一旦被公开,必定逃不了一死。若是逸王即位,就不知会如何处置前的女人了。
虽然星耀国曾有皇帝迎娶自己皇嫂的传统,可是,面对逸王那样一双阴鸷的双眸,白芸芯就是再想过那富贵无忧的生活,也不愿投进他的怀抱啊。
唉······
驶向逸王府的马车里,赵晚玉小心地打量着楚弈的神色,试探道:“这昭云公主不愧拥有千古第一美人的称号啊,这一颦一笑,纵然我是个女,也不由得为之心动啊。”
楚弈闭着眼睛,面色冷峻,不置一词。
赵晚玉心里有一丝担忧,却是装作无意道:“这美人虽难得,而最难得的却是那玲珑的心思,想来,一定会被这样的美人所吸引的。”
楚弈的脸色有些阴郁,却仍是紧闭双眼,不发一言。
赵晚玉有些着急了,装作打趣道:“想那昭云公主素有千古第一美人之称,而师弟你又被人称为古今第一冷王,你俩若是生了个女儿,必定要被人称为千古第一冷美人,若是生了个儿呢,那就要称他是古今第一冷俏王了,师弟,你说······”
赵晚玉还未说完,却感到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她打了个哆嗦,回头看到楚弈满脸寒霜,如刀锋般冷冽的目光射向她时,不自在地笑了笑:“师姐开个玩笑啊,呵呵,师弟,你别往心里去。”
虽说她这师弟被人称为冷王,她却从来没有怕过他,可此时,她却有点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了。
望着赵晚玉低头不知在想些什么,楚弈重又闭上了眼睛,靠上了后车厢,声音有些疲惫:“师姐,白朗不单是你的仇人,也是我的,若不是他,我的母妃也不会疯癫,而我,也不会从一个备受宠爱的人选沦为一个连监都能随便欺负的皇。”
赵晚玉望着这样的楚弈,有些心疼,却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来安慰他。
只是想到多年前,师傅与平时一般夜观天象,却突然神色大变,有别与往日,急匆匆地下了山。快到天亮的时候,才回来,还带回了一个浑身都是鞭伤的小男孩。当时,他也不过七八岁的年纪,可当师傅给他敷药时,却一声不吭,连一滴眼泪都没留下。只是,当药敷完后,她看到,他身下的床单已经被他抓烂了。
她看到这个倔强的男孩,想到了她惨死的弟弟,不由得,对他愈发疼爱。可没过几天,师傅便要送这个男孩下山了,这时,她才知道,这个男孩,是星耀国的皇,也是不久前才被传出发疯的曾经最受嘉帝疼爱的怡贵妃的儿——楚弈。
在皇宫那样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没有母亲的庇护,又是个男孩,不被欺负,怎么可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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