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究没有反抗。
连反抗的目标都没有,我又怎么能反抗?
连反抗的结局都早已猜到,我又何必去反抗?
连反抗的资本都没有,我又要拿什么去反抗?
连生存都只成为一种习惯,反抗,又有什么意义?
迷惑,迷惘,迷茫。
牵着克莉斯的手,我木然的往太子宫走去,犹如行尸走肉一般,对身旁宫女侍卫们的请安以及身后轻声的讨论听而不闻。
我只想逃,却不知该逃往何方,又能逃向何方?
我就像是井中的青蛙,怎么跳也跳不出去,当漫天的风雨终于袭来的时候,无处可逃,所以我只能缩回自己的龟壳,母后连这个都想到了吧。
像是只傀儡,始终被操纵着,即便连停歇都被人算计着。
心中的怒火越烧越盛,脸上的表情却越来越少,终于,都归于无,只有手不由自主地用力捏紧、捏紧。
太子宫中,没有人敢靠近正中的寝宫,我木然的表情以及全身上下散发着的冷意,让人不由自主地躲避着。
我就坐在正中的椅子上,没有说话。
克莉斯姐姐就站在我的身前,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静静地看着我。
“殿下,身为王者,绝不可以随意迁怒他人,知道吗?”我抬起头,诧异地看着面前仍甜甜笑着的克莉斯。
这是个怎样的人啊?
即便身处险地,即便父皇下令将她拖出去了斩首,即便我挥出了那在世上有数的一剑,她也仍然可以处之泰然,仿佛世界上再无其他事可以令她惊慌一般。
而在现在这个时刻,却仍然敢这般跟我说话,她是真的不怕死吗?
这个问题当时我并没有问出口,直到许多年后的一天我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她淡淡一笑,反问道:“你会杀死我吗?”我哑口无言,但是如果是其他人呢?如果换作克莉斯姐姐的其他任何一人呢,那么我的清吟还会留在鞘中?时间流逝,这个问题我终是再也没有机会去证明了。
我皱紧了眉头,没有说话。
然后,我看到她举起了细细的手臂;
然后,我看到罗密得的光芒中,她的脸闪烁着圣洁的光辉;
然后,我听到,手敲到我脑袋时发出了一声轻轻的闷响。
急忙收敛真气,免得反冲的真气伤到了她,然后我抬起头,迷惑而又无辜的望着她,却在她的双眼中发现了一丝欣喜以及一丝调皮。
她掩着小口轻声地笑着,良久,双手负背,故作深沉的道:“还是这个样子的你,比较惹人喜爱。嗯,既然你已经变回来,那么我就勉为其难收下你吧。”
“啊?!”我闻言不由哭笑不得,心中的烦闷却在不知不觉间,渐渐消退。体验着从未有过的轻松感觉,在她半真半假的教导中,我全然不知时间的飞逝是多么的快而绝情。
“殿下我,明天,就要走了。”
“走?你要去哪里?”
“是星舞学院。”
“星舞?你要去那里?”
“嗯。”
“为什么!是不是有人逼你?我去找他!”
“不是的,殿下。”她的声音渐渐变低,“是我自己要去的,来到坎布地雅已经一个月了,星舞学院开学了”
“你要离开我?!”我歇斯底里地喝道。
她咬着下唇,洁白的牙齿反射着光,竟是如此的刺眼。
幸福,就如同此刻的她一般,圣洁美丽,却高不可攀。
我早就该知道了的:我是注定了孤单的人。
为什么仍然会感到不甘心呢?为什么忍不住又有种想哭的冲动呢?
不是说好了,不再哭的吗?
强忍着早已湿透了的双眼,我转过身去,不敢看她美得让我心碎的笑容,不愿让她看到我眼角鲜艳的红。
“殿下保重,老师走了。”
“最后有一句话问你,”强忍着转过去跪在她的面前求她留下的冲动,憋在心头许久的疑问涌上心头,想起这一别也许无期,我终于还是涩声问道,“那天的相遇,是不是早就有人安排好了的?”
“是。”
“你走吧”我的语气恢复平静,终于,变得冷漠,一如对待陌生人。
没有转身,空气中的波动却清楚地告诉我她的动静。
微微一礼,轻轻转身,她平静的离开,仿佛没有一丝的眷恋。
在将到门口的时候,我仍稚嫩的声音在房间里沉重地回响着:“以后也不要再回来了我这辈子永远,永远,永远永远都不要再见到你。”
闭上眼,泪水终于还是轻轻滑落,滴在我特意为她穿上的意维坦长衫上,却没有再多作停留,就像她一般,微微一顿,顺着衣服的曲线滑下,滴落在地面上,溅起一点闪亮的美丽,转瞬消失。而我心中的某一个角落里,某种我所一直信奉追求的东西,突然间如琉璃一般,跌到地上,整个儿碎掉了。
克莉斯走后的第二天,东德殿中。
“是你安排的,对不对?”我冷冷的注视着高居于主位上的伊维雅皇后,不带一丝感情地问道。
伊维雅皇后没有否认。
通常,没有否认便是默认。
“这才是真正的试练,对吗?”
同样知道答案的我,这一次来只是告诉她,我已经完成了试练,让她知道克莉斯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只希望这样子,伊维雅皇后可以放过她,毕竟她还只是个十岁的孩子,毕竟她对她不可能产生威胁,毕竟她只是她手中一颗若有若无的棋子,毕竟她的生死对于她来说并不重要,只希望她以后可以好好的活着,只希望克莉斯姐姐在以后的生活里可以获得,她曾经对我说过的她所一直憧憬着的我永远永远也无法给她的幸福。
而我的幸福,早已经被我最亲的人亲手打了个粉碎,既然如此,就让我为她多作件事吧,即便已经不能再相见了。
“我合格了吗?”我平静地问道,语气中听不出一丝喜怒,我知道,只有我符合了伊维雅皇后心中的标准才不会遇到更多的“克莉斯姐姐”,只有我不再提起克莉斯,只有我不再去打扰她,伊维雅才可能放过她。
伊维雅皇后轻轻地点了点头,眼中一闪而逝的是那时所见的那一抹令我恐惧的色彩,出现跟消失的速度都极快,却仍没有逃出我的眼睛。
但我已没有任何反应,早已麻木的神经对这不知是不是考验的情况都决定了视而不见。
用克莉斯姐姐唯一留给我的东西,轻轻一礼,转身,离去。
极轻微的脚步声沉重的回响着,身后传来轻轻的一声叹息。
门关,也将我的一切美好回忆全部关上。
我开始疯狂地学习伊维雅皇后早已给我安排好的一切,那是身为一个王者所必须学习的全部,直到我所有的老师都被我一一超过,直到伊维雅皇后对我说“合格了”,这便是我生活的全部。
我只用了短短的六年时间便已完成了其他人可能要学习一生的课业。
“皇后啊,是该让皇儿去星舞学院了,他已经十三岁了,是该出去历练历练了。”
“嗯。”
“皇儿,我已经跟院长说好了,三天后便是你入学之期。你回去好好准备准备吧。”
我微微欠身,行礼告退,转过身来,却终于忍不住心中微微一震,克莉斯姐姐,你现在还好吗?
脸上泛起一丝苦涩,转瞬间消失无踪。
又是红枫秋凉时。
太子入星舞读书在雪舞帝国原本便相当于是一种传统,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但是今次却显然不同以往,学院的人们分明感到那紧张的气氛充斥其间,甚至那些平时懒散惯了的老师们也变得勤勤恳恳起来,学生们更是一反以往的惫懒形象,认真的读书,星舞学院学习风气之高之浓烈,达到了一个新的顶点。
这一切都是因为一个人的到来……他六岁便击败他的剑术师傅圣骑士缔亚兹,他有着冷面王子的称谓,他有着雪舞最英俊的脸庞,他是帝国六岁到六十岁女性心目中的白马王子,他是被诸神所眷顾的宠儿,是雪舞帝国里比龙皇陛下更为尊贵的诸神之子。
背着一个小小的包裹,包裹里只有简单的几件换洗衣服,一身普通剑士打扮的我,手紧握着与我相依为命的清吟剑。
我跟着领路的老师走在星舞的林间大道上,火红的枫叶在空中飘飘然的轻轻飞扬着,像是师傅手中的依格尼神剑上那总是跳动着的火焰。
远远的似乎听到林中传来熟悉的叱喝声,愣愣地停下了脚步,我侧耳倾听着这熟悉的声音,闭上眼,仿佛是回到了皇家骑士团里,回到了跟着师傅训练的那些时候,但是那些日子,终究还是不在了啊。
“殿下,这是有人正在上剑术课。”原来是领路的老师发现了我的异样,折了回来。
我轻轻的点了点头,不再停留,大步往前走去。
我很想开口询问克莉斯姐姐在哪个班,但终究还是按捺下这深具诱惑力的念头。
“各位同学,今天我们迎来了一位新的同学,相信大家都相当熟悉他,这里我们就不多作介绍了,大家鼓掌欢迎,殿下请。”老师简单的作了发言词,显然短短一路上的相处,他已经相当熟悉我的作风了,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在老师说出“殿下请”的同时全场一片寂静,静得仿佛连彼此的心跳都可以清楚地数得清楚。就在我踏上讲台的一刻,全场却突然同时爆出一声欢呼,不知从何方传下的号令,每个人的手中都出现了一个彩带桶,按动机关,漫天的彩带齐齐向我涌来。
正搜索着心中倩影的我本能的后退,拔剑,出剑,淡青色的光芒瞬间笼罩全身,靠近我身周一丈以内的彩带无一例外,全部化为灰烬。
“碎雪”
连漫天飘散的雪都可以切得粉碎,何况其他。
清吟归鞘,没有发现克莉斯姐姐的身影,我失望得差点便想掉头就走。再看下面,却已全场哑然,但反应却截然不同,女生们的眼中纷纷闪烁着心型的亮光,仿佛过多的星星般刺眼,男生们却是纷纷带着敬畏、崇拜、羡慕。至于嫉妒这种感情想来他们还不敢有,即便有,对象也决不会是我。否则,一旦被人知道,估计他只要走出家门便会被愤怒的女生们撕成粉碎。
老师们眼中就简单得多了,只有惊讶,显然是想不到我竟然会拥有这么强大的实力。
我向众人微微欠身,行了个剑士的答谢礼,却唤起另一场更为热烈的欢呼,只是这一次没有了彩带,估计有也没有人会拿出来吧。走到最后一排的空位上坐下,不去理会女生们眼中那炽热的眼光。
老师终于开始讲课,我也开始了星舞学院里有史以来最短的学校生涯。
真气缓缓流转,慢慢的一丝一丝的流出,像是点点雨水融入大地,闭上眼,我瞬间游遍整间星舞学院,然后我不顾现在正是我上学的第一节课,骤然跳起身来,满脸铁青,抓着清吟的手青筋暴起,骇人的血色光芒一闪而逝,不理会被我突如其来的杀气吓了一跳的老师和同学们,我已飞身而起,往她的气息所在的地方狂奔而去。
淡青色的光芒在空中画下了一串血腥的前奏。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六年不见,克莉斯越发娇美的面容上却有着我从未曾见过的恐惧、惊慌。
“这还用说吗?”穿着一身贵族服饰的金发少年一脸淫亵的笑容。
身边另一个与他有点相像的少年微微皱了皱眉头,道:“大哥,这样不太好吧?今天可是太子入学的日子啊!”
“你懂什么!”金发少年低骂了一声,“就是因为今天是太子入学的日子,大家都去偷偷地看那个太子了,又怎么会留意到我们这种小人物竟然会来这种偏僻的角落溜达呢!”
“那倒是。”金发少年的弟弟同意的点点头。
金发少年脸上露出一抹残酷的笑容,“只是没想到我们温婉可人的公主美人竟然也没有去呢。这简直就是送上门来的美食,不吃白不吃,嘿嘿,吃了还不必给钱,一个字,就是爽!”接着,毫不掩饰的淫笑起来。
“大哥,她到底是个公主啊,会不会出事啊?”
“怕什么?不就是意维坦那个南方小国的公主吗?我呸!她配得上公主这个名号吗?!整天被我们当成侍女使唤的公主?就算老子现在要玩她她又能怎样!像这种属国质子就算吃了亏也只能干咽下去,不然一个破坏两国邦交的罪名便会落在他们头上。如果他们不愿轻了,恐怕他们的国家首先就不会放过他们。再说了,像这种属国质子一年消失个一个两个的,也没有人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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