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指挥使戈尔贡站出身子不卑不亢一礼揖下:“将军大人,属下有一问不吐不快。”
“说。”帝特沉声应着,却转向第一指挥使蒂洛特,他很清楚,真正要问的人是谁。
“是。”戈尔贡直起身来,手指着帝特身后墙上巨大的银辉军旗,朗声说道,“帝特大人,我银辉军团世代守卫意维坦对皇室忠心耿耿,从没有过叛逆之举!戈尔贡是个粗人,不懂什么大道理,我只问大人您一件事,你敢不敢对着银辉军魂起誓,这次进城只是为了对付黑暗神殿的叛逆吗?”
帝特暗暗吃了一惊,但早已得过凯因兹事前指引的他表面上却是毫不迟疑地转过身去,对着墙上蓝底白百合的银辉军旗右手紧握平举着贴在胸前:“以我的生命和灵魂起誓,如果我所说有丝毫虚假,愿死于乱箭穿心之下尸骨无存!”
这段话端的是说得斩钉截铁毫不犹豫,便是对帝特最看不起的蒂洛特也不由怀疑自己看错了人。当然,换作任何一个人在不断连续重复练习了上万遍之后也可以说得像帝特这般决断,只不过面前这些指挥使们不知道而已。
第三指挥使,身为帝特最心腹的阿斯末最先反应过来,单膝跪下大声道:“愿尊将军将令!”
帝特的党羽们立刻反应过来,一个接一个跪了下来,很快,周围已经看不见一个站着的人,连蒂洛特都已经跪伏在地。强所未有的满足感充斥在帝特的心口,耳旁又回响起凯因兹的敦敦良言“再强大的力量也会屈服在权势之下,奈莉希丝垂死,从今天起,意维坦再没有人敢违逆我们。至于银辉军团?哼,聪明人自然会作出最有利的选择,你所要付出的只是给他们一个台阶。”
春二月初三,夜。
布雷有很多人都无法入睡。无论是奈莉希丝遇刺重伤还是黑暗神殿封锁戒严,都让他们感觉到暴风雨降临前的窒闷。虽然表面上是黑暗神殿和宰相大人之争,但是在这些人的眼中却是王权和相权之争!追不知道奈莉希丝和新月女王亲如一体,而现在,女王已经无法庇护她的姐妹了,那么接下去她还能保住她的王位吗?谁也不知道这种风暴会卷入多少人,聪明点的都选择明智保身一旁观望。但是很明显,凯因兹大人已经等了太久,已经没有耐心了。
镶金嵌钻的贵重请柬从送到每一个它的主人手中时,就开始大面积地制造恐慌犹豫气愤无奈以及妥协。极尽华丽之能事的请柬里面写着的内容就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只是单纯的一句“凯因兹身负国家之重托,然身体突染重病,不敢以一人废国家之大事,请诸君明日过府一叙,望诸君以国家大事社稷安危为重,莫让我皇失望。”
“这是什么话?他凯因兹把自己当什么!早朝时不去拜见君王却去宰相府上参见他!他、他以为他是王吗!简直放肆!”一名忠于贝叶斯皇室的前朝老臣当着凯因兹信使的面将请柬撕成两半,那信使也不着恼,嘿嘿冷笑着离开了,眼里嘲弄和怜悯的神色差点让这位老臣忍不住不顾身份冲上去暴打他一顿!
像这位老臣家里发生的一幕也在布雷的其他地方上演着,然而更多的是恭敬有加甚至是卑躬屈膝的将家仆打扮的宰相府信使送出自家大门的贵族们,一边心中发苦一边将笑脸摆得无比灿烂,即便那信使走的时候往往身上揣着即便是富甲如他们也感到心痛的巨额财产。但没有人觉得不值,相反,在这些贵族心中,这份交易绝对是他们赚了。所有聪明人得到的都是同一句话“帝特大人刚带着银辉十一指挥使拜访过我家大人。”
银辉军团!
毫无疑问,当银辉军团向凯因兹投诚之后,无论是奈莉希丝还是新月女王都没有了哪怕一丝胜算。没有人怀疑这是谎言,试想如果这不是真的,以凯因兹一贯谨慎的性子又怎会如此迫不及待而且强势的逼迫众人做出选择?
银辉军团肯定已经落到他们叔侄俩手里了!毋庸置疑!
“大人,您就这么肯定他们会上当么?”看着凯因兹意气风发胜券在握的模样,影子忍不住问道。
凯因兹回过身来,嘴角露出一抹笑意,那是胸有成竹的自信,他摇头说道:“我早已说过,没了奈莉希丝,黑暗神殿什么也不是。至于新月女王?她只不过是一个心肠太软的普通女孩罢了。如今奈莉希丝重伤垂死,帝特又担任银辉军团副军团长多年,银辉军团倒向我本就是理所应当之事。帝特虽然鲁莽但不是不识大体之人,他身旁又有阿斯末那等能人,想必银辉军团此刻已然屈服。我并没有欺骗他们,只不过是提前将这好消息拿出来和他们分享而已。再说了,这是他们亲自探查出的消息不是么?”
影子浑身一冷,突然发现面前人不仅是卑鄙无耻这么简单,他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其目光之深远一般人根本无从所及!而正如凯因兹所说,所有人都相信了他们千辛万苦付出了巨额财产才换来的“绝密消息”!
凯因兹淡淡微笑,双手缓缓张开,夜风拂过他的脸吹乱已开始泛白的发,却仿佛拥着整片天地,连那瘦削的身影都突然变得高大起来。只见他一挥手,洒然笑道:“良禽择木而栖,银辉军团如是,朝臣们自然也如是。过了明天,黑暗神殿也好,奈莉希丝也好,甚至——”语气一顿,深深地看了影子一眼,沉声道,“甚至是新月贝叶斯,他们都将成为历史,只有我,是胜利者!你说,这群把家族看得比国家要重要得多的墙头草们,怎么可能去选一条必死之路?”
影子全身僵硬,看着凯因兹的眼里满是不敢置信。
凯因兹却突然笑了:“你看,连你都不敢相信我会这么赌,他们又怎么知道我有这么大胆?”凯因兹冷笑,“不管帝特带不带得回银辉军团,明年明日,都是贝叶斯皇室最后血脉的忌日。嘿,谋国计划泄露恼羞成怒的黑暗魔女不甘就此失败,就算死也要祸害我意维坦,故命狂热的‘黑暗信徒’刺杀女王陛下导致女王身亡,然后,我,唯一的最后的英雄,在危机关头挺身而出,带领忠诚的臣民们将黑暗神殿彻底摧毁,以黑暗魔女奈莉希丝的人头祭奠女王,使黛娜蒂尔赫莱斯的荣耀重新照耀意维坦,然后,登基为王!”
看着凯因兹,影子愣愣的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像打翻了五味瓶心中一阵莫名,良久,影子有些苦涩地问道:“那,那些准备刺杀新月女王的‘黑暗信徒’们现在在哪?”
凯因兹看着影子,微微笑着,一言不发。
良久,影子的目光突然变了,那是一种恍然、震惊混杂着无奈以及了然的复杂目光,当影子重新没入黑暗之前,影子听到凯因兹的话轻轻响起:“现在,该你向女神证明你的忠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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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舞历1047年春二月初四,这是一个注定震惊世界的日子。
这一天的清晨,意维坦朝堂大殿上,大半臣子在早朝论证之时影踪全无,三三俩俩的老臣一眼便可望尽,登基三年的新月女王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沉闷的气氛伴随着罗密得升起的光明一并灰暗下来。
老臣们下意识的望向臣子首位,那里本该站着的瘦削身影影踪全无,老臣们心知肚明,宰相大人的卧病在床十层十是假的。对于女王和宰相之间那种暗涌波动,他们心知肚明又忧心忡忡。凯因兹之前从不曾这般公开的和女王叫板,但是昨天夜里的一封请柬,将一切都打乱了。谁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从元宵过后便开始失控的形势在奈莉希丝遇刺生死不知的那一刻起终于完全崩溃。
“诸卿,谁能告诉本皇,为什么有这么多人同时告假?哼,凯因兹卿病了,大伙儿就都病了!!”不知是否光线问题,老臣们只觉得女王柔柔弱弱的声音中充满了肃杀之气,一个个磕头不已,老泪纵横,却都说不出话来。新月女王拍案而起,怒气冲冲地返回后宫,留下一群忠心打了水漂的老臣们面面相对,长叹告辞离去各自回家。
进入后宫,新月的脚步越来越急,却不是往她现在所居住的中宫而去。随身女官安琪儿带着宫女内使紧紧地跟着女王,心中的惊讶却越来越深。因为她已经认出了女王所要去的地方。是的,从进入这条路开始,目的地只可能是望月阁,当新月还是三公主的时候,她所居住的地方。
是因为抛弃了奈莉希丝小姐才想要赎罪吗?安琪儿想着,粉红色的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
“你们都留在外面。”
安琪儿一怔,怯怯的唤道:“可是陛下——”
“想死就跟来。”新月冷冷地丢下这句话,转身走进望月阁,咿呀一声将门内外隔成两个世界。关上的瞬间,新月分明看见安琪儿的脸上,泪滴滑落。
望月阁,还是四年前的望月阁,作为女王曾经的居所,虽然在主人离去后变得冷清,但宫人们没有敢对这座偏殿有丝毫怠慢的,谁也保不准女王什么时候便要来看看,比如现在。
掀开珠帘,走进内室,眼前的一桌一椅莫不与当年相仿,屋子正中圆桌上摆放着精致的紫金檀香炉,长年不息的檀香让整个闺房充满了静意,一点都没有许久未有人居住的憋闷。看着面前一切似曾相识的物事,仿佛突然走进人生里最初也是最后的开心时光,新月缓缓走到窗边,推开那一扇窗子痴痴地望着窗外,仿佛下一刻,那张温柔微笑的脸又会突然出现。突然转身,身后静静立着的女子冷若冰霜,只有一双眸子深深的犹如星河直要将人吸进去一般,正是黑暗神殿三圣女之一——夜!
看见突然出现的夜,新月女王脸上却没有丝毫诧异。夜不卑不亢的微微一礼,清冷深邃的目光底微不可察的滑过了一丝怜悯。圆桌旁,须发皆白的老者坐着看着两女,目光落到新月身上时变成了怜爱。对新月,对奈莉希丝,海浦科顿一直有着一份愧疚,这位落人群的无冕之王一直认为,云的死归根结底要始于落人群那一战,而当时如果他所以,对于两女的请求,他才会无力拒绝,倒不仅仅是因为海席亚菲这老友的关系在内了。
向夜微微颔首示意,新月一礼拜见海浦,惊得老人忙跳起身来,连声“不敢”。无论原因若何,新月是确确实实的一国之主,这一大礼便是圣级高手也感到惶恐。
新月抬起头来,轻轻说道:“海浦爷爷,这一礼不是以意维坦王的身份,而是以他的未亡人身份感谢您远来相助。您和他是忘年交,又是奈希姐姐的长辈,晚辈向您一礼也是应该的。”
海浦看她没眉目凄然,却自有一股倔强,想起云,陡然长叹一声,不再多话。
行礼已毕,新月站起身来,转身望向窗外蒙蒙亮起的天空,只是这么站着,王者气势已自然漾出,那是遮掩不住的罗密得一般耀眼的光芒。海浦复看了新月一眼,心里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两女都不是多话的人,海浦一个老人家当然不可能和两个小女孩有什么共同话题,三人间的气氛沉闷得就像是压抑的天空,连远处的云层都是黑压压的一片,看不见尽头。
这是新月登基四年来第一个清闲的早晨,这是四年来新月女王第一次回到望月阁,安息的檀香,湿润的晨风都将新月带入公主时的记忆,时而微笑,时而沉醉,忧郁的眉眼缓缓舒展开,泪水却仿佛失去了控制般,缓缓流下。
“咚咚咚。”脚步声猝然响起,惊动了沉思中的新月女王,片刻,敲门声响起。转过身来时,她又变回了新月女王,柔弱的三公主在四年前就已经死了。
“是谁?”新月的声音柔柔的,却掩不住话中的怒意。夜在一旁看着,见到的却是森冷阴寒的笑意,便是久经杀戮的海浦看到新月脸上的笑容时,亦是忍不住浑身一冷。没来由的,他突然想起了奈莉希丝,她脸上挂着的赫然也是这样的微笑。
“陛下,是云字密使!”
新月脸上的笑容更冷了,看向了夜,眼中露出一丝确认的疑问。夜缓缓点头,衣袖一笼,手上已多了一把亮银色的长剑,而海浦桌上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柄贯在鞘内的漆黑墨剑。
新月猛地拔高了声音:“进来!”门咿呀一声打开,隔着珠帘,远远看着,当前一人正是新月女王随身女官安琪儿,而后一人全身笼在漆黑的斗篷之中,将头脸也盖了个严实,就像是个黑色的影子。新月端坐在海浦刚才坐着的位置,夜和海浦已经隐去身形,即便看不到,新月也知道他们就在这里。安琪儿掀开珠帘,恭恭敬敬的递上一面巴掌大小的碧玉牌,随后自然的退到女王的身后。玉牌正面是一轮明月,旁边纠缠着许多云彩构成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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