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还是早早定下亲事,早早将媳妇儿娶进门来的好,营里那些老糙爷们儿话虽糙,说什么“老婆孩子热炕头”便是毕生最大的幸福了,理却不糙,让他们一等便是四五年,如何等得?
所以见平老太太根本不正眼看他们,他们反倒松了一口气,不说那位表妹年纪还小,就算她年纪合适,他们也有兄弟三个,给谁好呢,倒不如谁都不给,省得伤了彼此的和气。
周大奶奶与三位周少爷的心思平老太太等人自然无从知晓,见周家人好容易走了,祁夫人先自松了一口气,忙歉然向平老太太道:“我实在拦不住周夫人,还请伯母千万见谅。”
平老太太摆手道:“我已听你的丫头说了,你不带她过来,她便要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敲过来,你做不到像她那样不要脸,可不就得落下乘了?罢了,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了,想来今日过后,她也不会再这样了。”
祁夫人点头道:“她这个人虽有时候强势了些,倒也说话算话,想来她不会再就此事打扰伯母了。对了,方才几经耽搁,伯母与表嫂一定连饭都不曾好生吃得,金嬷嬷,快让人重新整治了席面送上来,再把小姐们请过来,今日本是为赏春散心而来,可别为一些不相干的人和不相干的事扫了大家的好兴致。”
平老太太与平大太太也的确没有吃好,闻言便没有反对祁夫人的话。
一时婆子们抬了新治的席面上来,大家仍分两席坐了,祁夫人亲自劝酒,顾菁也在一旁妙语如珠,这一次总算是宾主尽欢了。
顾蕴却因心里有事,吃到一半,便悄声与顾菁说了句‘我去更衣,很快回来,若是我外祖母问起,大姐姐替我说一声’,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却没有去净房,而是叫了卷碧来,低声吩咐道:“你去找了刘妈妈,让她即刻回府找刘大叔去打听一下周夫人今日为何会巴巴的撵来留园,我总觉得她打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主意!”
杏林能做到祁夫人身边一等心腹大丫鬟的位子,自然有其过人之处,所以先前过来给平老太太报信时,当着小姐们的面儿,她便没有说周夫人带了三位周少爷来,而是冲平老太太使眼色,待平老太太将小姐们都打发了,才将实情告知了,也所以,顾蕴并不知道周夫人今日还带了自己的三个孙子来,若是知道,自然也就能将周夫人打的主意猜个**不离十了。
“小姐放心,我这就去。”卷碧忙屈膝应了,抄小径自去二门外寻刘妈妈去了。
顾蕴则皱眉站在原地又思忖了一回,才转身往开宴的花厅里走去。
“前面是顾四小姐吗?”才走出没两步,却听得身后传来一个颇熟悉的男声。
顾蕴回头一看,见不是别个,正是冬至,脸上不由就带上了几分笑意,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家慕大人呢?”
冬至笑道:“今日十一爷借了信国公府的园子宴请几位至交好友,我们爷也在被邀请之列,开了席之后,我们爷才听说了顾夫人今日也在这里宴请平家的老太太和太太小姐们。我们爷想着一边是外祖母,一边是大伯母,两边都有小姐们,四小姐一定也会来,所以才打发了我过来瞧瞧,看能不能遇上四小姐,若是有幸能遇上,就请了四小姐过去,我们爷有几句话与四小姐说。”
“慕大人这会儿也在留园?”顾蕴又惊又喜,“怎么我们事先一点不知道呢?慕大人离这里远吗,我这会儿倒是闲着,可也不能耽搁得太久,省得长辈们担心。”
虽说留园足够大,只要安排得当,别说两拨人了,便是再多几拨人,也未必能碰上,可信国公府事先怎么也该与大伯母说一声,今日还有旁人借了他们的园子啊,莫不是信国公世子夫人自己也不知道?
冬至听得顾蕴这是愿意跟他去见自家爷了,暗自松了一口长气,忙殷勤的说道:“四小姐,您这边请,我们爷就在前头不远的亭子里,耽误不了您多长时间的。”
待顾蕴依言往前走后,他才悄悄抬手拭起额角的汗来,幸好这次顾四小姐这么巧出来了,幸好她落了单,更幸好她愿意随自己过去见爷,不然爷本就正生气,自己再请不到人回去,岂非得更生气,届时最倒霉的可不就是他了?
原来之前冬至便在丽景轩四周晃荡了不知多少圈了,谁知道不但没等到顾蕴落单的机会趁机与她搭上话,反而等来了周夫人与自己的孙子们。
冬至何等乖觉之人,加之周夫人的孙子们算来也是顾蕴的表哥们,他触类旁通,很快便将周夫人的来意猜中了,当即便气得半死,也懊丧得半死,这叫什么事儿嘛,顾四小姐怎么就能有这么多表哥呢,而且还个个儿打着她的主意,这天下是没有别的女人了是不是,一个个儿的连什么叫“兔子不吃窝边草”都不知道吗?!
可他还不敢不回去把这事儿禀告给慕衍知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总得让他家爷先知道自己有多少敌人,然后才好个个击破不是?
话说回来,他家爷也真是有够倒霉的,好容易喜欢上了一个女子罢,偏对手多如牛毛,他自己这边还毫无进展,前阵子他和季东亭还庆幸,看来离他们多一位女主子的日子已经不远了,如今看来,哪里是不远了,根本就是越来越远了!
果然慕衍知道这事儿后一张脸立刻黑如锅底,他倒是不担心平老太太会将顾蕴嫁进周家,可得知自己的心上人正被别的男人觊觎着,是个男人都会笑不出来,何况他笃定平老太太不会将顾蕴嫁进周家还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知道她打算将顾蕴嫁给自己的孙子,叫他如何能不火大!
忍了又忍,他才忍住了立刻去见平老太太,向平老太太求亲的冲动,命冬至立刻去将顾蕴请来,他总得先知道她对她那些该死的表哥们到底是个什么心思,才好确定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做,贸然的去向平老太太求亲,且不说老人家天生偏心自己的孙子十有**不会答应他,关键顾蕴自己也不答应他该如何是好,而且他要怎么解释自己的身份?
很快冬至便引着顾蕴到了慕衍现下所在的亭子里,与他对坐着的季东亭见顾蕴来了,眼里立刻闪过一抹如释重负,整个人都松懈起来,忙起身给顾蕴让座:“四小姐,您来了,快请这边坐。”
又殷勤的要给顾蕴倒茶,心里更是恨不能叫顾蕴一声“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还好您来了,不然我都快被爷浑身散发出来的冷意给冻僵了啊!
慕衍已淡声吩咐道:“你们都下去罢,记得眼睛放亮点。”
说话间,眼睛上下一溜,已将顾蕴看了个遍,见她穿了湖色梅兰竹暗纹的刻丝褙子,翠绿色绣油绿色缠枝纹的十二幅月华裙,嫩生生的好似春日里初生的柳芽尖尖,满心的抑郁霎时去了个七七八八,起身笑道:“打扰四小姐了,还请四小姐千万见谅,请坐。”
待顾蕴依言坐了,又动手给他沏起茶来。
碧螺春茶缓缓注入薄胎瓷的茶盅之中,白丝如柳絮纷扬,煞是好看,可都及不上他的手好看。
他的手白皙,细腻,修长,骨节分明,根根如玉,指甲圆润整齐,精致而漂亮,一眼看去,毫无瑕疵。
顾蕴不由看住了,前世今生,她都有一个不为人知的毛病,那就是极喜欢看好看的手,谁的手若是生得漂亮,她对那人先就会本能的生出几分好感来,不论男女。
当初她对于二小姐会那般信赖与净重,与于二小姐生了一双极好看的手也有一定的关系,于二小姐见她盯着她的手看,问明了缘由后,还曾打趣过她是“美手控”,她以前从没听过这样一个词,却在听了于二小姐的解释‘所谓控,就是对某样人事物极度喜爱,甚至喜爱到了偏执的程度’后,觉得于二小姐对她的形容真是再贴切也没有了,她的确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美手控!
不过顾蕴如今心智坚定早今非昔比,也就只怔了一下,她便回过了神来,端起慕衍送到她面前的茶盅,用盖子轻轻刮了刮茶沫,浅啜了一口,才笑道:“冬至说慕大人有话与我说,不知道是什么话?”
慕衍自然注意到了她盯着自己手看的举动,心下暗暗得意,面上却不表露出来,只笑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那日见过四小姐的便捷客栈的经营模式后,很有兴趣,听得四小姐正诚征加盟商,所以就想与四小姐洽谈一下个中细节,偏这阵子四小姐都不得空,也不知道接下来一段时间能不能得空,所以我才会在得知四小姐今日也在留园后,让冬至试着去看看,能不能将四小姐请过来。”
顾蕴闻言,笑道:“原来是这样,我的客栈的确正诚征加盟商,只是京城及京城治下的什么宛平啊大兴啊这些县城我打算自己开连锁分店,你如果要加盟,只能加盟别的地方,譬如直隶一带了。”
顿了顿,又道:“山东一带已有客人在与我们洽商了,江浙一带也有客人有这个意向了,慕大人如果真想加盟,可得早做决定,我们客栈的前景可是很好的,我还打算十年内,将便捷开遍大邺的每一个市镇呢!”
慕衍加盟顾蕴的客栈本就是为了能有更多机会接近她,当然若是能顺道赚些银子就更好了,笑道:“那我更要加盟了,将来也好跟着四小姐赚个钵满盆满啊!不过四小姐一口一个‘慕大人’,叫得我实在浑身不自在,我不过腾骥卫的一个总旗罢了,芝麻绿豆大的小官儿,四小姐却一口一个大人的,让不知道的人听了去,还以为我是个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呢,实在折杀我了,四小姐要不还是直呼我的名字罢?”
顾蕴怎么可能直呼他的名字,不说他才帮了她大忙,是她的恩人,她不能对恩人直呼其名,就算他不是她的恩人,她也没有直呼一个外男名字的道理啊,因笑道:“我觉得叫慕大人就挺好的啊,我们见面本就是私下的,哪个不知道的人能听了去,何况我不叫慕大人,又该叫什么呢?”
慕衍就摸了摸鼻子,讪讪道:“的确不至于叫不知道的人听了去,可我能听见啊,总觉得四小姐是在打趣我似的……横竖我比四小姐虚长几岁,托大的说,也勉强当得起四小姐一声‘哥哥’,要不四小姐就叫我慕大哥吧,我们以后既要洽谈加盟客栈的事,见面的机会自然少不了,总不能老是这般生分罢?当然,四小姐若是不愿意,那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说完,面上虽一派的云淡风轻,实则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早已攥紧了,就怕顾蕴真说出拒绝的话来。
好在片刻之后,顾蕴总算笑着开了口:“既然慕大哥都这么说了,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只是慕大哥也别一口一个四小姐的叫我了,我也听着不自在得紧,你就叫我蕴姐儿罢,我家里人都这么叫我。”
慕衍闻言,简直忍不住要大笑三声,本来只想让她叫自己一声“慕大哥”,别再那么生分的叫自己慕大人的,谁知道她竟然还买一送一的将自己的小名儿告诉了他,这可真是太好了!
原来她叫蕴,顾蕴,可真是个好名字……慕衍在心里默念了顾蕴的名字几回,觉得心都软得快要化了,才勉强回过了神来,笑道:“那我也恭敬不如从命,叫你一声‘蕴姐儿’了。对了蕴姐儿,我先前曾远远看见一个少年路过,听说好像是顾夫人的娘家外甥,倒是好风仪,我冒昧多嘴问一句,他可曾定亲了?”
顾蕴不由满脸的惊诧:“慕大哥怎么想起来问沈表哥定亲没有?”两个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他这般关心沈表哥做什么?
慕衍面不改色的扯着谎:“你也知道,静和郡主一年大似一年了,荣亲王自来最疼这个女儿,早早便为女儿在挑乘龙快婿了,只是挑来挑去,都觉得有这样那样的不如意,遂吩咐十一爷,让十一爷也帮着物色一下,我才见令表兄实在好风仪,想着荣亲王或许会满意,这才会有此一问的。”
“原来是这样。”顾蕴恍然大悟,“据我所知,沈表哥倒是还没定亲,听我大伯母说,沈家的少爷们成亲都偏晚,总要待有功名后再定亲或是成亲,沈表哥书念得好,是沈家这一代里的翘楚,今年秋闱后都未必会定亲呢。而且静和郡主到底是郡主,沈表哥一心想要科举出仕,显然胸中有大抱负,只怕未必肯尚郡主啊!”
看来小丫头对那姓沈腾的并没有异样的心思,不然听得他要将姓沈的与静和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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